顾承祁叹了一口气，知道这时候摄像机肯定已经对准了自己，他端起酒杯，拿在手上轻轻摇晃了一下，有些茫然地注视着酒柜上琳琅满目的液体。
刚才喝下去的鸡尾酒仿佛还在他的胃里烧灼着，眼前纷乱的灯光和刺耳的音乐，突然间让顾承祁感到了一种久违的孤独。
母亲刺耳的尖叫和周遭的音乐融为了一体。
——“你从来都没有为我们这个家考虑过一点！你只想着你自己，你这个自私的小兔崽子！”
——“你爸生我的气还不都是因为你？我要是没有生你，你爸怎么可能把气撒在我头上！你什么时候才能懂事一点，听话一点啊？”
——“你滚！滚出去！我没有你这个儿子了，你快滚啊！”
从那之后，他再也没有跟父母说过任何一句话，直到……
当他从浴室里走出来的时候，看到的那个突兀的来电显示。
突然间，从四周人群里传来的欢呼声打断了顾承祁的回忆，他这才想起自己还在拍电影的途中。
走神走得也太大发了点，顾承祁扯了扯嘴角自嘲了一下，以后果然还是要远离酒精这玩意。
传来欢呼，说明秦钰要登场了。顾承祁重新把目光投向前方的舞台，然后愣住了。
秦钰缓慢地走上舞台，脚下漆黑的高跟短靴在地板上踏出清脆的声响。他穿了一条长度仅仅到大腿根的漆皮短裤，短裤里面穿着一双渔网袜，上身是同样材质的黑色抹胸——他并没有刻意做出女性胸部的弧度，而是不加一丝修饰的平坦。
而令人惊讶的是，他在外面还穿了一件雪白的绒毛外套，厚厚的绒毛外套和里面性感的黑色漆皮形成了一种刺目却和谐的反差。
他的亚麻色长发随意地散落在肩膀上，随着他的动作轻轻飘逸着。
秦钰化的妆也比平时要妖冶许多，他朝台下抛了一个轻盈的飞吻，血红色的唇角扬起微笑。
他的一颦一笑、举手投足中都带着十足的荷尔蒙气息，简直令人窒息。
顾承祁的目光完全被台上的秦钰给吸引住了。
“天。”顾承祁一边低声说道，一边从吧台的座位上站了起来，走向舞台的方向。
就在这时，音响里快节奏的音乐突然换成了另一种——钢琴清脆干净的声音响起，随后吉他声也加入进来，欢快的节奏中却还夹杂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伤感。
秦钰微笑着走到了麦克风前面，同样黑色漆皮材质的手套握住了麦克风。
他要唱歌？
顾承祁惊讶地看向秦钰，心跳难以抑制地加快了。
他还从来没有听过秦钰唱歌，甚至还从来不知道他会唱歌。
“迷路的枯叶，旋转在黑色的迷茫。
扭曲变形，你哼着错误的曲调。
酩酊大醉忘记了梦中目标，
无法争吵，咒骂不存在的孤岛。
我在梦里满世界冒险，
醒来后才发现自己如此普通。
破碎的回忆洒满肩膀，
泪水在朝阳里发光……”
间奏时，秦钰离开了麦克风，在台上跳了一段婀娜的舞蹈。他的动作美丽又妖艳，台下的群演们纷纷很给面子的发出欢呼和尖叫，只有顾承祁，在旋转的缤纷灯光里，看到了一种难以名状的孤独和悲伤。
这一刻，秦钰和程轩仿佛融为了一体，在舞台上尽情展示着自己的全部——美丽、妖艳、孤独、悲伤，一切都是那样的完美。
这一段拍得很顺利，许涵喊了卡之后很久，顾承祁仍然沉溺在对这段表演的震撼之中。
“太棒了，你们俩都很棒！”许涵兴奋地走过来，先拍了秦钰的肩膀，又拍了顾承祁的胳膊，“你们俩真的可以媲美专业演员了，以后可以考虑往演艺圈方向发展的！”
“呃，我还是算了，没有这个打算。”顾承祁笑了笑。
许涵一脸可惜的样子叹了口气，“那真的挺可惜的。不过别担心，这个电影拍出来肯定会很不错的。”
“是啊。”顾承祁的目光不禁转向了秦钰，“你……什么时候准备的这首歌还有舞蹈的？”
“瞒着你的时候。”秦钰有些俏皮的吐了吐舌头，“这套衣服是我设计的，歌和舞蹈都是我以前写的，刚好这个场景挺合适的，就直接拿来用了。”
“你会写歌？”顾承祁倒吸一口气，惊讶地说道，“刚刚那首歌，是你自己写的？”
“是啊。”秦钰笑道，“你喜欢吗？”
“我……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顾承祁深吸一口气，点点头，“很好听。”
不仅仅是好听，而且非常的迷人。顾承祁听过很多歌，却没有一首像秦钰刚刚唱的那样，将性感与悲伤结合得如此完美。
就像他本人一样。
“休息一下吧，你们俩的表演都帅呆了！”孙曼曼拿了两瓶矿泉水来，兴奋地说道，“秦钰！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能成为怀水男高的校花了！刚刚那首歌的效果真的棒呆了！”
“我，”顾承祁咽了口唾沫，“去上个厕所。”
“从这里一直走到头再右转。”兰兰立刻好心地帮忙指了路。
“谢了。”
顾承祁面对厕所的瓷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刚才的秦钰，实在是……太他妈辣了！
而且他连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混蛋秦钰，居然背着他搞了这么性感的一场表演？
所幸夜店里的灯光太昏暗，他不用担心下半身会暴露什么。
然而就在顾承祁准备找个隔间干点什么的时候，厕所门吱呀一声开了，秦钰邪笑着走了进来。
“操，你进来之前能不能说一声啊！”顾承祁先是被吓了一跳，看到是秦钰之后才松了口气，骂道。
“怎么，吓软了？”秦钰勾起唇角搂住了顾承祁的腰。
“还没，我的小兄弟很坚挺，他从来不轻易服输。”顾承祁干巴巴地说道。
秦钰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来，直接吻上了顾承祁的唇。
“等等……你就要在这里？”恐慌感升上了顾承祁的心头。
“我们动作快点就行，他们要是怀疑就说你拉肚子了。”秦钰啃咬着顾承祁的脖颈，手往他裤子里伸。
顾承祁一阵闷笑，“你要不要脸？为啥不说是你拉肚子了？”
“因为我是女神，女神是不会拉屎的，女神只会喝露水。”
“操，滚！”顾承祁笑到一半笑不出来了，“你他妈……倒是给我把手套摘了！”
“真的要摘？”秦钰在顾承祁耳畔低语，“我怎么觉得你更硬了。”
“我操你……”
顾承祁没音了，一如往常。
秦钰的吐息就在他的耳旁，他能嗅到秦钰身上淡淡的脂粉香气，秦钰的手、秦钰的唇、秦钰的发丝，秦钰的一切都环绕着他。
他离他如此之近，近到他们能听到彼此的心跳。
完事以后，顾承祁认真检查了自己下半身所有布料，确定不会有什么奇怪的污渍后才心虚地走出了厕所。
“你们俩怎么去了那么久？”许涵随口问了一句。
“他拉肚子了。”秦钰毫不犹豫地指向了顾承祁。
“拉肚子了？没事吧？”孙曼曼投去了关心的目光，“我带了肠炎宁，你要不要吃一点？”
“我……呃，没事，真没事。”顾承祁一边说着，一边狠狠地剜了偷笑的秦钰一眼。
之后许涵他们又补拍了夜店场景里的一些其他角度，补了一些程轩和肖然的近景。
兰兰和小兔凑在另一台摄影机面前时不时偷偷地笑几声，让顾承祁好奇地看过去。
“你们看什么呢？”
“没什么没什么，就是你跟秦钰刚刚拍的那段戏。”小兔说完，又偷笑了几声。
“那你们笑什么呢？”顾承祁莫名其妙,“哪里有问题吗？”
“没有没有，一点问题也没有。”兰兰连忙摆手，眼睛里却还是笑意，“我们就是觉得吧，刚刚那段真的是太有戏了，你看程轩的那眼神，就像一瞬间爱上了似的。”
靠。顾承祁的脸一下子涨红了，不过幸亏光线昏暗，谁也没有看得出来。
第六十七章化蝶
看顾承祁不说话，兰兰还以为是惹他生气了，连忙解释道：“我们只是开玩笑哦，开玩笑，不是说你们俩真是一对的意思！”
顾承祁叹了口气，“嗯。”
“不过他真是个神奇的人啊。”小兔趴在柜台上朝秦钰的方向看去，后者正在补拍镜头，“怎么能有一个男生有那种气质呢？”
“什么气质？”顾承祁好奇地问。
“我也说不上来。”小兔犹豫着说道，“就好像，他在笑的时候我觉得他其实是在哭，可当他真在镜头前哭的时候，我又觉得他其实什么都不在乎。”
顾承祁愣了一下。
“哎，我随便乱说的啦。”小兔赶紧摆了摆手，“你不要信啊，也千万不要说给他听。”
“……好。”顾承祁有些感慨不愧是能写剧本的女孩子，心思敏锐又细腻。
“说起来，我们的电影一直都还没有名字呢。”兰兰叹了口气。
“还没定下来？”
“是啊，我们一群人七嘴八舌地讨论了好久，一直没能定下一个满意的名字。”小兔说道，“大家的意见总是不统一，有人觉得这样好，有人觉得那样好……反正，你要是有什么想法可以跟我们说哦，我们都快被名字的问题给烦死了。”
“行。”顾承祁笑了笑。
“OK！”许涵在那边喊了一句，满意地看着摄像机里的画面，“很不错很不错，辛苦大家了，今天就到这里，收工吧！”
等顾承祁和秦钰并肩走出夜店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越来越多的少年少女走进这家夜店，脸上都带着兴奋的表情，只有他们与人群背道而驰。
“你以前是不是经常来这种地方？”顾承祁转头问秦钰。
“是啊。我妈刚去世不久，我经常跑去酒吧夜店一类的地方鬼混。”秦钰笑着转头看了身后的招牌一眼，“这家店我也来过不少次。”
“我还以为你说的‘鬼混'就是纯粹的鬼混呢。没想到你还写了歌，编了舞？”顾承祁不可思议地看向他。
秦钰笑了，“好吧，我其实做过一段时间的夜店女郎，就是唱唱歌跳跳舞什么的。”
“为什么你从来没跟我说过？”
“我又不是对那段经历有多自豪。”
“但是那首歌写得真的很棒。”顾承祁认真地说道，“有名字吗？”
“没有。”秦钰伸了个懒腰，“我都不记得这首歌是怎么写出来的了，没准是哪次喝醉以后胡乱写的而已。”
“胡乱写的歌你才不可能一直记到现在呢。”顾承祁笑了，“真的不打算跟我说说吗？”
秦钰叹了口气，“你就对我的黑历史那么感兴趣？”
“拜托，我这辈子最黑的历史都在你手里攥着呢。”顾承祁夸张地说道，“我知道你点黑历史还不行了？”
秦钰不禁笑了起来，“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带烟了吗？”
“你现在可没穿裙子啊。”顾承祁一边控诉，一边从口袋里摸出烟盒，“回头还我烟钱。”
“小气鬼。”秦钰笑了，接过香烟，“你抽的几千块的烟啊？”
“我要没带烟你怎么办啊？”
“那就不抽了呗。”秦钰一边把烟点燃，在指尖轻弹了一下。
其实顾承祁很喜欢看秦钰抽烟，优雅中带着一股魅惑人的劲儿。
他估计秦钰前世一定是个海妖塞壬或者什么的。
“其实也没什么劲爆故事，你听了别失望。”秦钰把烟吐出来，“我那时候认识了一群玩乐队的，他们也经常在酒吧卖唱。是乐队里的一个人看中了我，说我唱歌很好听，可以去当他们的主唱，反正我个子高，也看不出是未成年。我很开心地答应了，开始帮他们写歌，花了大概三周的时间写完了这首歌。”
秦钰深吸一口气，把烟灰在指尖弹落，“还没来得及起名字，我就偷听到了他们在休息室里的聊天。几个人窝在一起，讨论怎么在我的饮料里下药，好趁机轮x我。”
顾承祁倒吸了一口冷气。
“当然了，结果是我把药偷了过来下到那些死妈玩意的杯子里，迷晕了以后扒了他们的裤子扔到外面大街上了。”秦钰笑着说道，“不过从那以后我也没法继续在夜店唱歌了，差不多全怀水的夜店都知道有个变态伪娘喜欢扒人裤子了。”
“靠。”顾承祁无奈地说，“您还真是不吃一点亏啊。”
“这首歌就这么放下了，也没有名字，要不是他们说让我找一首夜店风的歌来唱，我压根都想不起来这个。”
香烟在秦钰指尖越燃越短，烟雾在微冷的空气中飘散消失。
“化蝶。”就在这时，顾承祁喃喃地说道。
“什么？”秦钰一愣。
“你补拍镜头的时候，那几个姑娘跟我说，这部电影一直都还没有起名。”顾承祁看向秦钰说道，“你觉得这个名字怎么样？”
“化蝶，是化蛹成蝶的意思吗？”秦钰微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