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思就是大家都不容易，互相体谅体谅吧。

顾承祁开始对付景天另眼相看了，这家伙平时面瘫得要命，没想到和稀泥还挺有一套。

付景天这么说了之后，秦钰也没再吱声。他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突然把目光锁定在了照常蹲在一边的孙修然身上。

“孙修然，你过来一下。”秦钰突然笑了起来，冲孙修然勾了勾手指，“我有点事要跟你说。”

顾承祁莫名其妙地看着秦钰带着孙修然上一边去，不知道说些什么悄悄话。

都这功夫了，有时间难道不应该让大家聚在一起好好讨论一下战术？……虽说就目前这个状况，顾承祁也想不出什么战术能反转局面就是了。

十分钟的时间过得很快，喝点水擦擦汗就过去了。这一回怀水的人都打得不是很有热情，只有一个人例外，孙修然。

孙修然不知道怎么回事，原本沉默寡言没精打采的他，这回一上场就像猛虎扑食一样直朝对方的篮板上扑，连眼睛里也全是恶狠狠的光，好像突然想起对方欠钱不还似的。

孙修然这毫无战术的莽打居然也叫他硬进了一个球，可绝大多数情况下都叫对面的防守给拦了个严严实实。

怀水这边简直已经丧失了所有战术，只有孙修然一个人抱着球四处莽打。顾承祁被这一出给搞得莫名其妙，几次回头看向秦钰，然而后者却什么反应都没有，也完全没有阻止的意思。

“搞什么啊？”肖冬气不打一处来，“女神这是破罐子破摔了不成？”

再看孙修然，越看越发现，这小子的目的似乎根本就不是进球，而是去找茬。而他找茬找得很有针对性——就是冲着对面的欧阳亮去的。

欧阳亮在前，他就在前；欧阳亮在后，他就在后。无论球在哪边，孙修然都一个劲地往欧阳亮身上撞。

被针对的欧阳亮终于察觉到不对劲了，“操，你有毛病是不是？”

裁判这时候吹响了犯规哨，用手势让孙修然和欧阳亮的距离拉开一点。被吹犯规的孙修然举起了双手后退两步，脸上却一丝歉意也没有。

虽然怀水这边的孙修然莽着进不去球，但湛蓝要想进一个球也很难。

只要他们把球从孙修然手上抢下来，付景天和钱浩几个人就迅速组成铜墙铁壁，把篮板附近防得死死的，一抢到球就扔给孙修然，孙修然抱着球又是朝对面球队一阵猛冲。

“我操，秦钰你干什么？”顾承祁终于忍不住了，回头看向秦钰，“孙修然已经犯规三次了！”

秦钰笑了笑，淡淡道：“欧阳亮也是。”

顾承祁猛地回过头，看到欧阳亮又和孙修然起了争执。

孙修然做了一个投篮的假动作，欧阳亮跳起盖帽的一瞬间，孙修然把手臂重心往旁边一偏。

裁判在这时候吹了哨，“湛蓝，打手犯规！”

“我操/你/妈的！”

欧阳亮终于咽不下这口气骂了起来，用力搡了一把孙修然，“你他妈脑子进屎了吧？”

孙修然冷笑了一声，“我脑子进你了。”

这一句话让欧阳亮的怒火蹭蹭往外冒，当场就连球都不打了，拽住孙修然的衣领就是一拳，两人立刻就在球场上扭打了起来。

裁判立刻吹响了哨子，“干什么呢！停下停下！犯规！”

谁也没想到竟然发展成了这种情况，都惊愕地朝欧阳和孙修然的方向看去。裁判吹哨子还不顶用，不得不上前去把两人拉开。

两个大小伙子气喘吁吁，分开了还恶狠狠地瞪视着彼此。

双方球员犯规次数都到了五次，裁判判两人全部罚下，换替补成员上来。

顾承祁总算明白过来这一出是为什么了。

换下孙修然，对怀水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影响，本来在赛前大家就商量要不要让孙修然当替补，但由于他一直还算比较勤奋，最终还是让他上场了。但对敌方来说，欧阳亮被罚下，简直是一个致命的打击。

要说为什么的话，单论球技，湛蓝跟怀水不相上下，甚至还差这么一截子。他们之所以能在上半场取得那么大的优势，可以说全靠的是欧阳亮的计划和指挥。

欧阳亮就像是下棋的人，其余的队员只不过是不会动脑的棋子。

而现在，下棋的人却突然被红牌罚下了，棋子们的表现和之前相比大相径庭，瞬间一落千丈。

也就是说，秦钰是故意的。

秦钰牺牲了孙修然，故意让他去找欧阳亮的事，一人换一人，把欧阳亮罚了下去。

他是什么时候想到的？是濒临失败的无奈之举，还是说早有准备了？

欧阳亮被罚下之后，对面就乱了阵脚。秦钰趁这个功夫指挥付景天和钱浩两名主力军一口气突围，接连进了好几个球。

到了这个时候，比分居然奇迹般地追了上来。

比赛开始变得越来越有秦钰的风格了。

湛蓝尽管失去了指挥官，但剩下的成员依旧努力想要赶超回来。

现在球在湛蓝那边的一个瘦高个手里，怀水的三个人围困着他，眼看着他必须得传球了。

沙特和另外一个大块头也不再保存实力，提前跑到了篮板附近，虎视眈眈地随时准备着接球。

秦钰和顾承祁刚好跑在一起，秦钰突然朝顾承祁使了个眼色，“你去拦他们，撞倒绊倒都行，别让那个老外拿到球！”

顾承祁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秦钰话里的意思，“你让我故意撞人？”

秦钰有些急了，说话的声音拔高了几度，“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乎这个！”

就在两个人说话的一会功夫，瘦高个已经突出重围把球传给了沙特，后者稳稳接住以后在篮板下立刻起跳。

就在这时，秦钰的眼神一暗，左脚突然向沙特脚下伸去，落地的沙特一脚踩在了秦钰的脚背上，秦钰脚底向前一刷，沙特立刻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上。

这是一个篮球中为人臭名昭著的阴招：垫脚。

在对方起跳投篮时把自己的脚垫在对方脚下，导致对方无法站稳脚步，整个摔倒在地上。视情况而定，有时会摔得很惨。

但这么阴这么损的招数，还偏偏就不犯规。

“接球！”秦钰抢过了没被投中的篮球，朝顾承祁传了过去。

但是这一回，顾承祁没有接。他连手都没有伸。

湛蓝队找准机会抢过了球，快速上篮又拿到了一分。就在这时，裁判吹响了哨子，第三节的时间到了。

怀水对湛蓝的比分停在了41:42上。

沙特的膝盖摔得青紫一片，躺在地上抱着腿哀嚎，看来一时半会都站不起来了。

“顾承祁！你在干什么！”秦钰看样子是气急了，大踏步朝顾承祁走来，一把就揪住了他的衣领。

“我干什么？你怎么不问问你在干什么？”顾承祁盯着秦钰的眼睛说道。

气氛一下子就凝固了。

只要稍微熟悉顾承祁的人都知道，顾承祁真正愤怒的时候，脸上连一点怒气都看不出来，平静得可怕，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寂静。

“你跟孙修然说了什么，才让他替你把欧阳亮罚下来的？你一开始就坚持让孙修然上场而不是当替补，目的是不是就是这个？”顾承祁的语气听不出起伏，却十分咄咄逼人，“把自己的队员牺牲出去也就算了，现在又为了赢一场比赛不惜玩垫脚这种阴招吗？”

“你说了你也想赢！我们大家都想赢！”秦钰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拽紧了顾承祁的衣领，压低了声音，“输赢才是最重要的，没人关心你是用什么手段赢的！别那么天真了！”

“如果我是天真，那你就是恶心！”这些天来发生的事情终于让顾承祁爆发了出来，“你故意让人找我的麻烦再把我骗进篮球社，你以为还能一直瞒着我吗？难怪你根本没有一个真心朋友，因为你身边的每一个人最后都要遭你利用！”

秦钰一下子松开了拽住顾承祁的手，脸上满是无措，“什……你听谁说的？”

“你那么想赢，那就自己去赢吧！别把我也扯进来！”顾承祁一把推开了秦钰，目光里全是失望和愤怒，“你说得没错，我真是太天真了，三年前我就是瞎了狗眼。你根本就不是她，你连她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留下这样一番话，顾承祁抛下了震惊的秦钰，大踏步径直离开了篮球馆。

第三十一章一败涂地

整个篮球场上百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顾承祁，而这小子居然就真的连一步都没回头，当着两个学校观众的面横得跟螃蟹似的直接走人了。

顾承祁朝秦钰吼的那些话，虽然还不足够大到让观众席上的人听见，但足够两个球队的球员听得一清二楚了。

无论是怀水这边的，还是湛蓝那边的人，都把目光投向了秦钰，目光中那股意味不明的好奇让秦钰的心底一片焦灼。

“都看什么看！”秦钰吼道，“比赛还没打完呢！”

大概是习惯了秦钰平日里维持的矜持校花人设，在场的人被吼了这么一嗓子，全都吓了一跳。怀水这边的纷纷收回了目光，假装四处看风景。

而湛蓝的人更加傲慢了，刚才还摔在地上抱着膝盖起不来的沙特这会儿居然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大大方方朝秦钰比了个中指，丝毫没有要下场的意思。

这场比赛，怀水男高惨败。

经历了这么一出之后，怀水简直成了一盘散沙，第四节开场还没有五分钟，就被对面超了三分。在那之后，全员连干劲都没了，三个人拦不住对面一个球，全场就只听见篮球哐哐打篮筐的声音。

42:51，比赛结束了。

“人妖！”比赛结束以后，欧阳亮才慢悠悠地从一旁的观众席走到了场地中央，傲慢地看向秦钰，“把话放那么狠，我还寻思你们多大本事呢，看来是离了你的小男朋友就抓瞎啊？”

“别以为赢了我们一次就能瞎嘚瑟了！”钱浩朝他们吼，“下回保准打得你们屁滚尿流！”

“哎哟，我们好害怕哦！”

秦钰看了欧阳亮一眼，什么话也没说，离开了篮球场馆。

没人敢上去追。

十月的天气里，秦钰连外套也没拿，就穿着一件跨栏背心在北风里穿梭。

操，这鬼天气真是太他妈的冷了。

但是他不想回去拿外套，此时他只想把篮球馆里所有面目可憎的脸和那些脸上可能出现的各种震惊和讥讽都隔绝在这股寒冷的北风里，通通抛在脑后。

他顶着冷风不停地走着，好在没过多久，肌肉就被冻得麻木了。他只管机械地重复着向前走的动作，去哪里、干什么都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姨妈家附近的街区，篮球馆已经被他早早地抛在了脑后。

于是他就这么站定在了原地，愣了半天的神。

是啊，他还能往哪里走？

他又没有家。

直到此时此刻，发生的一切才突然像回过味来似的直冲入他的脑海。顾承祁的大吼、篮球赛的惨败，还有欧阳亮得意洋洋的笑容。

他是那么想拿下这一场比赛，甚至从去年开始就一直在做准备。除了和他同寝室的付景天之外，没人会知道秦钰为了这一场比赛，点灯熬油了多少个晚上研究情报和战术，熬夜多少次为每一场训练设置计划。

可是最奇妙的是，现在败给欧阳亮只是秦钰第二绝望的事而已。

其实秦钰长这么大，被人说“恶心”的次数一双手一双脚都数不过来。从他第一次穿着裙子上小学，被同班的男生们围在一起揪着头发揍的时候他就知道了，这个世界上，大家对“异类”的直接感官，就是恶心。

但是秦钰不在乎，别人越是说他恶心，他越要挤到你鼻子底下恶心给你看。他偏要让人看看是他这个人妖考到全年级第一，偏要让人看看是他这个伪娘当上学生会主席。

恶心是吧？有种把我弄下去。

秦钰从没怕过那些暗地里诽谤他、侮辱他的人渣，明的不行就来暗的，反正秦钰有的是手段整这些人。

秦钰一直都不怕恶意，因为他知道那些人压根就不认识他，也不了解他，他们的恶意仅仅是“老子看你不爽”的程度而已。

但是顾承祁……

他不一样。他怎么可能一样。

秦钰甚至没听懂顾承祁愤然离开前说的最后几句话是什么意思，但起码他懂了那句“恶心”。

但是转念一想，他可能真的是活该。他长这么大，跟小人缠斗太久了，忘了顾承祁是不一样的。

秦钰从在篮球社见到顾承祁的第一面就知道，他跟别人不一样。

那天下午，秦钰在台阶上坐着，眼睛盯着手机屏。

其实手机屏幕上什么都没有，前几天的训练实在太累人，他只想安安静静地发一会呆不被人打扰。

然后他听见了脚步声，由远及近，踏得非常有力，脚步声里都带着一股张狂劲儿。

“社长。”那人老大不情愿地开口，“我是高一五班的顾承祁，来报道。”

秦钰抬起头，恰好夕阳从教学楼后头往篮球场的方向洒过来，顾承祁的脸背着光，夕阳落在他的肩头上，红彤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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