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行，至少得把血止一下。”顾承祁对秦钰实在是丧失了耐心，一把拽着秦钰的胳膊把他拉起来，“要是实在不想去医院，我帮你。”

这一次，秦钰出奇地没有拒绝，乖乖地让顾承祁把他扶起来。

顾承祁拖着秦钰来到赵云翔的家，打开门一看，这小子果然还没有回来。他把钥匙放在一边，把秦钰扶到沙发上。

“你等我一会，别乱动。”

看到秦钰乖巧地点了点头，顾承祁才舒了一口气，从赵云翔的柜子里翻找起来。

赵云翔这小子平时打架打得也不少，隔三差五就要挂一次彩。他为了不让爸妈发现，基本上都自己处理伤口，家里总是常备着一些外伤药。

顾承祁找了半天才找到了医药箱，打开看看，发现里面的绷带纱布和外伤药还都算新，这才拿过来给秦钰。

“秦钰，我找到——”

后半句话被顾承祁硬生生给咽回了肚子里。秦钰躺在沙发上，连鞋子也没有脱，脑袋歪歪斜斜地枕在垫子上，几缕碎发随着他的动作垂下来，遮住了一只眼睛。

才几分钟的功夫，秦钰竟然躺在沙发上睡着了。顾承祁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不禁思考他这几天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这么疲惫。

顾承祁最后还是决定不吵醒他了，他轻手轻脚地把医药箱放在一边，找出纱布和胶带，吞了口口水。

秦钰散落的头发把伤口挡住了，他得撩开他鬓角的头发才能给他包扎伤口。

秦钰的睡颜看上去无害极了，既没有学校里那副飞扬跋扈的样子，也没有方才冷冰冰的表情。性别模糊的五官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太过精致，实在让人难以想象这其实是一个男性。

他是怎么长出这么长的眼睫毛的？顾承祁情不自禁地又靠近了一点，近距离观察着秦钰。

“嗯……”秦钰突然发出了一声呢喃，吓得顾承祁险些坐到地上去。好在，这家伙似乎并没有醒，依旧保持着均匀的呼吸。

他到底是累成什么样子才会睡得这么死啊。

顾承祁呼出了一口气，才想起自己的正事。

对了，要给他包扎伤口，再拖下去头发就要跟伤口黏在一起了。

顾承祁伸手撩开了秦钰鬓角的头发，后者因为刺痛而轻轻皱了皱眉，顾承祁轻笑一声，竟然觉得这个动作有些可爱。

和秦钰说的一样，伤口并不算特别严重，虽然红肿得有点吓人，但上好药应该没多久就能好起来。

作为医务室的常客，顾承祁熟练地给秦钰包好了伤口，在这过程中秦钰除了呢喃了几声之外，并没有醒过来。

这家伙要是一直这样子该多好啊，顾承祁不由得感叹。

把医药箱收起来以后，顾承祁才想到一件重要的事情——他没有买饭。

本来是打算出门享受一顿美味拉面的，结果好死不死地撞到了这个扫把星，到现在还没能吃上午饭。

顾承祁恶狠狠地瞪了秦钰一眼，打开了手机叫外卖，并暗自决定将来一定要把这笔钱跟秦钰讨回来。

叫完外卖以后，顾承祁的眼睛瞥到了手机角落一个app，是怀水高中的校园论坛。

自从上次被肖冬和刘俊嘲笑“两耳不闻窗外事”之后，他就把论坛装在手机里了。只不过他对校园八卦也没那么大兴趣，装上以后也始终没有看过。

反正现在闲着也是闲着，就随便刷刷好了。

顾承祁点开论坛首页，发现帖子里说什么的都有。

“急，高一化学书现在用的是什么版本的？”

“有人认识一个叫刘xx的人吗？告诉他敢惹我死定了。”

“学区房吉房出租！跳楼价甩卖还送一室友！”

顾承祁有些无聊地往下翻去，大家七嘴八舌讨论什么的都有，不过帖子热度最高的还是和秦钰有关的话题。

“小玉写真杂志二十一本，要的私聊！”

“女神校霸篮球场决战视频已出！！从来没看过这么精彩的对决！”

“怀水对战湛蓝，你押哪边赢？”

顾承祁笑了起来，看到篮球社的战况有这么多人关注，心里还升起了一丝愉快。

不过很快，这一丝愉快就被下一条映入眼帘的帖子给弄得烟消云散了。

那条帖子的标题是这样的：“秦钰是女神？我看就是个靠脸上位的恶心伪娘吧！”

顾承祁着实有些吃惊，入学已经两周了，秦钰在学校里的地位有目共睹，他的粉丝团也天天趾高气扬招摇过市。

为什么有人敢发出这样一条帖子？

顾承祁点了进去，随后有些了然了。

这是一条匿名发帖，发帖者和回帖人都是默认匿名的。

发帖者在一楼这样说道：

秦钰是女神？别搞笑了，他不就是个靠脸混上来的婊子，还真以为自己有多大能耐？成天穿个裙子在学校里晃来晃去，我看到他都快吐出来了，他就没钱买一张去泰国的飞机票吗？

二楼：楼主小心，你号没了[滑稽]

三楼：战斗部队请注意，玉女神粉丝团正在赶来的路上[喝茶]

四楼：别嘲[滑稽]，卖屁股上位也是靠自己的本事啊，楼主能忍受屁股塞黄瓜的痛苦吗？

五楼：没错，卖屁股也是一种本事。就是不知道这小人妖到底在哪做的整容。

六楼：你们不知道么？女神可是跟教导主任睡过的~不然学校凭什么给他那么多资源和好处~听说他每年拍写真都能赚好多生活费呢~

七楼：大热天的我手脚冰凉,四肢无力,浑身都是冷汗,气的只能发抖,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天呐,为什么这个世界对小玉女神的恶意如此之大，我们小玉每天辛辛苦苦那么认真地卖屁股，却有这么多人在骂他！你们都是铁石心肠吗？这个世界不会好了！

八楼：七楼想上清华还是北大我这就给你搬过来。

九楼：敢不敢打赌这帖子里就有某玉粉丝团的臭逼，一边舔脚一边骂呢。

十楼：有没有人开个众筹，雇几个膀大腰圆的壮汉给玉女神松松菊花？

看到这里，顾承祁再也看不下去了，他感觉愤怒就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让他连手机都快要拿不稳了。

“论坛里每人每个月都有一次匿名发帖的权限。”

这声音突然冷不丁地在背后响起，把顾承祁吓了一跳。秦钰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在沙发上坐了起来，平静地注视着他。

第十一章光鲜背后

“什么？”顾承祁回过头来，莫名觉得有一丝心虚，“呃，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秦钰却没有回答顾承祁的问题，而是继续说道：“有一个不成文规定，就是管理员不可以删除匿名贴，否则就会引发很大的不满。这所学校总有人需要借此发泄一下负能量。”

顾承祁感觉自己仍然因愤怒而有些发抖，“但这也太过分了……不，是恶毒才对！”

秦钰看向顾承祁，突然笑了起来，“我还以为你讨厌我呢。”

“那不一样。”顾承祁把手机放下，看向秦钰，“至少我讨厌你就会当着你的面说出来，这些人是背后放暗箭，只敢在匿名底下骂人。我一辈子瞧不起这样的怂B。”

秦钰看着顾承祁那副正义凛然的表情禁不住笑了起来，心情也莫名变好了一些，“谢谢你帮我包扎。”

“没什么。”顾承祁硬邦邦地说道，“我总不能把你一个人丢在那里。”

秦钰半晌没有说话，就在顾承祁回过头打算看他是不是又睡着了的时候，他开口了。

“不是第一次了。”

“什么？”

“你今天看到的那两个男人，不是第一次来找我了。”秦钰淡淡地说道，“从昨天放学以后，他们就一直尾随我，一直跟到我家里。我只好从家里出来，免得他们盯上我的家人。”

“什么？”顾承祁惊讶道，“为什么？”

“我还不知道，但是我早晚会查清楚的。”秦钰冷着脸说道，“每到放大周末的时候，就会有人想对付我，在校外的这段时间是他们下手的绝佳机会。”

“什么？”顾承祁惊讶道，“拜托，你可是秦钰啊，那些人这么容易就能对付你？你学生会长的权力呢？你那些粉丝团们呢？我当初可是在篮球场上跟你回几句嘴就被整到记了个大过！”

秦钰笑起来，“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那是在校内。在怀水高中里，我想干什么都可以，但是一旦出了那道门，我就什么都不是了。”秦钰扯了一下嘴角，自嘲地笑道，“你不会真的以为这是什么玛丽苏小说吧？校园女神、绝世校花，一句话就抵千军万马什么的。人都虚伪得很，你以为那些人都是真的喜欢我吗？”

顾承祁说不出话来。

“学校是一个封闭的环境，跟监狱一样，在封闭环境里生活的人是很好被操控的。男生们想看漂亮女生，我就提供给他们一张漂亮脸蛋；他们想要享受特权阶级，所以才会拼命学习好变成我的粉丝团。我什么也不是，只是一个廉价的拍卖品而已。”秦钰的语气依旧淡淡的，仿佛在谈论别人的事情，“一旦出了学校大门，魔法就解除了。我的粉丝团如果在校外遇见我，甚至会假装不认识我，因为一旦出了校门，我就只是个人们眼中的变态人妖而已。他们不会维护我，更不会为我说话。”

秦钰轻蔑地笑了一下，“毕竟，出了校门以后，他们就有真正的女孩子可以看了。”

顾承祁定定地看着他，似乎从他认识这个人开始，第一次他穿透了这人脸上的假面，从缝隙里感受到了一点点真实的情感。

“你都经历了些什么事才能面不改色地说出这番话来？”

秦钰局促地干笑了一声，“相信我，你不会想知道的。”

顾承祁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道：“篮球社。”

“什么？”秦钰莫名其妙。

“你不是靠名声和权力才当上篮球社长的，是因为你篮球打得真的很好，对吧？”顾承祁逼近了秦钰说道，“不仅如此，你有领导能力，你带着咱们学校赢了好几次校外赛，这跟你的长相或者打扮可没有任何关系，是你自己赢下来的。”

秦钰眨了眨眼睛，过了好几秒才明白过来顾承祁的意思，“等等，你是在安慰我吗？”

顾承祁愣了一下，接着他的脸颊立刻涨得像番茄一样红，“不是！你就当我没说！”

“那怎么行，我怎么能忘记这么可爱的安慰呢？”秦钰的脸上又出现了顾承祁熟悉的那抹邪恶笑容，他凑近了顾承祁，胳膊揽住了他的脖颈，“你真可爱，刚刚还离我那么近，你是不是喜欢上我了？”

“不是！操，你放开我！恶心死了！”

就在这个时候，玄关突然传来了钥匙开门的声音，随后是赵云翔的大声抱怨。

“靠，你不知道那个网吧有多傻B，我一个小时换了三台机子，居然都玩到一半给老子闪退，你说这还打个屁，我还不如在手机里玩俄罗斯方块呢……”

赵云翔的后半句消失在了喉咙里，他打开门看到的就是秦钰搂着顾承祁脖子的一幕。

半晌，没人说话。

“我……走错门了！”赵云翔立刻说道，“对不起！”

“哐”的一声，门被重新关上了。

“靠，赵云翔你个混蛋！你听我解释，不是那样的！”

然而这混蛋的脚步已经消失在了楼道里。

大概一分钟后，顾承祁的手机上收到了一条短信：

个人推荐冈本003和杜蕾斯Air，兄弟加油。

顾承祁差点把手机给砸了。

秦钰看着顾承祁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笑得肚子都痛了，半天才停下来擦了擦眼角的泪花，“那是你的朋友？”

“损友。初中同学。”顾承祁干巴巴地说道，“这周末我借住在他这里。”

“你怎么不回自己家？”

顾承祁皱了皱眉头，还是没有说真话，“嗯……有点不太方便。”

“真好。”秦钰用极低的声音说道。

“什么？”顾承祁抬起头。

“没什么。”秦钰站了起来，打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长发，“谢谢你给我包扎，我该回去了。”

顾承祁点了点头，“注意别沾水，别吃辛辣的东西和海鲜。”

“好啦好啦，我知道啦。”秦钰笑起来，“你简直像个老妈子一样。”

“靠，你要想作死我可不拦着你，到时候伤口烂了可别找我。”

秦钰笑着打开了门，在临走之前他又顿了顿脚步，一句话轻飘飘地飘进顾承祁的耳朵里。

“我真希望我能早点遇见你。”

咔哒一声，门在顾承祁的面前关上了。

“是啊，早点遇见。”顾承祁自嘲地喃喃自语起来，“只是你不记得了而已。”

秦钰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他刚一推开家门就听到陆芸和陆雨大声吵闹的声音。

“你拿了我的小老虎！”

“我没有！”

“就是你拿的！你还给我！”

“妈妈——陆雨动手打人！”陆芸一边大叫一边故意大声地哭了起来，即使在排油烟机的轰隆作响中依然尖利得可怕。

杨怡萍从厨房里探出个脑袋来大声说道：“你是姐姐！你就让一下弟弟又怎么了，不会少你块肉！”

说完以后，她才看到刚进门的秦钰，立刻皱起了眉头，“秦钰！你上哪里去了？怎么又穿着这种恶心的衣服，赶快给我换下来！”

“行。”秦钰连一个字都懒得多说。

没想到这么个回答反倒让杨怡萍更生气了，她干脆关了炉子从厨房里走出来，“你这是什么态度！我关心你还有错了？你一天到晚穿着这种男不男女不女的衣服出门，你想让我变成邻居的笑柄吗？在学校里也就罢了，现在回家了你还这样，你有为我考虑过吗？你从早上出门就不见人影，晚饭才回来，你是不是当我这里是旅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