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以前总是尽可能用轻松调侃的方式去讨论,此刻却十分认真。
“我不至于。”索炀说。
“至不至于,这得我说了算。”沈徽明看着他,“你在我这里的形象是我去定义的。”
“我在你那里是什么样的形象?”
沈徽明笑了:“哎,你怎么耍赖呢?赢了一次问了几个问题了?”
索炀一怔,然后无奈一笑。
然而下一回合,赢的是沈徽明。
“今天和我相处,开心吗?”
沈徽明有其他想问的问题,关于一些话题的看法——爱或者性,他有很多事情想知道索炀是怎么看的,但当务之急是知道对方今天有没有因为他而开心。
不仅仅是开心,而是因为他感到开心。
“很开心。”索炀说,“很久没这么开心了。”
不等沈徽明多说,索炀已经开始摇骰子。
“我赢了。”索炀竟然显得有些急切,“我在你那里是什么样的形象?”
沈徽明轻轻用手指点了点已经空了的酒杯,那个酒杯里躺着一片青绿的薄荷叶,是刚刚索炀用来喝莫吉托的杯子:“这样的形象。”
索炀不懂,疑惑地看着他。
“看起来清透,尝起来爽口,但真的喝下去,很快就能醉人。”
索炀轻声笑了笑:“去掉这些云里雾里的比喻,我想听最简单的回答。”
“之前是冷淡、克制,跟任何人都礼貌地保持着安全距离。”沈徽明喝了口酒,然后重新望向他,“后来的话……”
索炀安静地等着。
“我有些喝醉了。”沈徽明说,“可能有些话会比较过火。”
索炀依旧不吭声,只是看着他。
“后来偶尔会觉得其实你挺可爱的,至于现在,”沈徽明直视着索炀,店里的音乐正处于两首歌交接的空档,他轻声说,“现在,就是这个看着我的当下,很性感,让我想吻你。”
第38章
这是沈徽明第一次如此直白地表达自己对索炀的渴望,他要诚实一点。
大概高尚的圣人可以抽离出对R体的迷恋只醉心于灵魂的绚烂,但说到底,他们都不是圣人,也并不想做圣人。当个再寻常不过的普通人,不仅渴望心上人迷宫一样的精神世界,也沉醉于心上人罂粟一样的肌肤和呼吸,这没什么不好。沈徽明承认自己的庸俗,也不惮于把自己的庸俗展露给索炀。
音乐声又响了起来,慵懒的女声哼唱着他们听不懂的语言。
喝了酒但其实连微醺的地步都没达到的索炀此刻听着沈徽明的话却觉得有些眩晕,对方的话可比周末当时递来的酒更烈。
他不是没听过别人对他说这样的话。
但那不一样。
那些赤luo的R体邀请或是近乎骚扰的身体接触都让索炀感到极其不适,那种情况怎么能跟沈徽明对他说的话相提并论呢?
他的意识突然被拉回不久之前的那个晚上,沈徽明把他送上出租车,目视他离开,等他到了家开了门,坐在门口的凳子上,对方打了电话过来。
索炀轻易不敢回忆那个晚上,他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十分不体面的事。
他因为一个男人在深夜通过电话传来的声音而B起,甚至任由□□在身体上燎原,尽管当时喝醉了酒,也依然有些出格了。
但本能啊,人的本能有时候让你根本无力抵抗,你知道这很羞耻,但你依旧在这羞耻中不断地下沉。
就像现在索炀明明应该说些什么,缓解几乎要凝固的气氛,可他一开口却只说了一句:“哦。”
沈徽明本来还紧张着,想着对方会不会生气,结果看着索炀呆呆地“哦”了一句,没忍住笑出了声。
索炀看着他:“怎么了?”
“没怎么,觉得你可爱。”沈徽明又拿起骰子,“继续吗?”
索炀已经有些无心继续了,他整个人现在都被一种奇怪的念头纠缠着,就好像沈徽明在他身体里下了个蛊,现在蛊毒开始逐渐发作了。
索炀重新握住骰子的时候意识到这一次他的本能或许要占上风了。
应该是从第三次见到沈徽明开始,他受命运驱使一样已经接受了这人的存在,有了这个既定的观念后,再跟对方相处,每一分一秒都是在朝着对方走,而不是后退。
他早就给彼此定下了结局,只要在这个过程中不出现重大塌方事件,他就已经认了。
这段时间的相处,索炀一直试图找到可能塌方的地方,却发现,越是寻找,就越是想跟着对方走。
新的一局,沈徽明赢了。
其实沈徽明能明显感觉到此刻索炀已经不在状态,这种情况是从他说出那句话开始的。
这其实是个好兆头,说明索炀跟他一样,并非圣人。
谁要做圣人?他们只要寻常的人生寻常的欢愉,以及寻常却独此一份的爱和慰藉。
沈徽明看着他,问:“我想知道,我做什么会让你感到不舒服。”
索炀垂眼看着面前的骰子,半天没有回答。
“不好回答吗?那我换个问法,”沈徽明说,“到目前为止,我做过的事,有没有让你觉得不舒服的?”
索炀很干脆地说:“没有。”
没有。
刚刚那句“让我想吻你”也没有。
沈徽明笑了。
原本沈徽明想说差不多就玩到这里,但索炀却来了兴致一样,不等他开口,已经摇起了手里的骰子。
就好像,对方有很多问题想要问,有很多答案想要寻找。
沈徽明乐得见他这样,正如他自己之前说过的,心上人对自己始终不肯发问,无异于对他并不感兴趣,这种感觉可不太妙。
他想把一切都告诉给索炀,甚至是一些私密到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的事。
之后的几局,索炀被“运气”欺负得很惨,明明是他有很多问题想问,结果一直输。
又是一局,沈徽明已经三连胜,他都不忍心了,无奈地笑了笑说:“那我就问……你想问我什么?”
索炀因为连输了几回,有点憋屈,正喝酒消愁,听沈徽明这么一问,本来想让对方不用迁就自己,但转念一想,没必要那么计较。
“我问最后一个问题。”索炀面前已经空了三个杯子四个酒瓶,喝得不少了,“周末生日那天,你掉在我这里的袖扣,是不是故意放进去的?”
沈徽明笑了:“你还记得那个袖扣?”
“是你故意的吧?”索炀其实不仅记得,还很在意。
如果不是因为这枚袖扣,他跟沈徽明或许不会有后来的见面,那么他们俩的故事很可能就会结束在那天。
沈徽明喝了口酒,轻笑着说:“如果我说是,会不会影响你对我的判断?”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索炀托着下巴笑着看他。
“不会。”索炀说,“但你如果说不是,那就会了。”
其实这件事再明显不过,他之所以一定要问出来,就是想知道沈徽明会不会为了维护那所谓的“爱情宿命论”而欺骗他。
好在,沈徽明不仅聪明,还很适时地磊落。
“当时趁机耍了个小把戏,给自己创造机会。”沈徽明说,“你也知道,想约你见面有多难。”
索炀双眼含笑地望着他,对沈徽明的回答很满意。
“最后来一次吧,玩个刺激的。”沈徽明重新拿起骰子提议说,“敢和我玩吗?”
索炀坐直身子,听见他说“玩个刺激的”,下意识舔了舔嘴唇:“玩什么?”
“最后一次,不说真心话了。”沈徽明看着他,带着点儿狡黠的笑,“我们玩大冒险。”
大冒险吗?索炀当然不怕,因为他已经在冒险了。
“好。”索炀拿起骰子,跟着沈徽明一起摇晃起来。
当两人最后一局的结果尘埃落定,索炀看着桌上的骰子呼吸都乱了,因为他输了。
那种既紧张又有些期待的感觉,让他整个人都躁动起来。
索炀很少或者说几乎没有过这种感觉,他向来冷静克制,却在今天濒临失态。
沈徽明很满意这个结果,他的骰子点数只比索炀的大了一点,但只是这么一点,对方就需要服从他的命令,进行一场“大冒险”。
“需要我做什么?”愿赌服输,索炀抬头问他。
沈徽明看着他笑了笑,然后起身,走到了他旁边。
索炀的视线一直黏在对方身上,看着那人起身,看着那人走近,看着那人停在了自己的面前。他坐在那里仰头跟沈徽明对视,正疑惑对方要干嘛时,一个吻落在了他的脸上。
一个简单到如同盖章生效一样的吻,他的脸上被印了沈徽明的名字。
或许,如果没有音乐声,索炀的心跳会被在场的所有人听到。但好在,音乐始终没停,他还没有暴露。
沈徽明呼出的淡淡酒气扑在索炀的皮肤上,顺着毛孔就那么渗透进了他的身体里,融进了他翻腾着的血液里。就这么一瞬间而已,索炀有了种醉酒的感觉。
原来这就是他的“大冒险”。
沈徽明直起身子的时候十分绅士地说:“谢谢。”
他说得太真诚,让索炀差点儿误以为自己真的为对方做了什么慷慨的贡献。
索炀怔怔地望着他,被亲过的地方像是正燃烧着一团火。
不远处的百年钟楼竟然真的还能发出声响,那深沉厚重的钟声甚至不会被酒吧里的音乐盖过,就这么传了过来。
当……当……当……
一下,两下,三下……
每一下都好像撞击的不是古钟,而是索炀的心脏。
当钟响结束,沈徽明对索炀说:“我们还有十小时。”
他刚说完,一直坐在那里仰头看他的索炀突然抬手搂住了他的脖子,将人拉向自己,吻了上去。
原本只停留在脸颊上的那团火实在不满足禁足于此,彻底蔓延开来。
这是沈徽明没想到的。
也是完全不在索炀自己计划之内的。
这不是gay吧,来这里的人或许老友叙旧或许同事相聚,两个男人接吻的动作招来了周围人的注意。
但索炀几乎算是成年后第一回如此不顾路人的眼光,他甚至抬起了另一只手,双手环抱着沈徽明的脖子,加深了这个吻。
沈徽明是惊讶的,但很快就回应起来。
没什么比此刻更适合一个缠绵长久的吻了。
索炀的羞耻感是在一吻结束之后才姗姗来迟,他一直觉得在公开场合做亲密举动不合时宜,对其他人也不够尊重,却没想到,有一天自己竟然也做了这种事。
他双颊泛着红,也不知道是因为酒精还是刚刚的吻。
但尽管觉得羞耻,他也只是无法看周围的人,面对沈徽明,他依旧可以坦然对视。
他的吻,三分之二靠本能,余下的三分之一还是有理智在的。
这是他主动的,也是他想要的,他表现出来的就是他想表达的。
“喝醉了?”沈徽明蹲在他身边,手轻轻搭在他的腿上,仰头看着坐在那里的人。
索炀笑了:“你觉得我是因为喝醉了才吻你?”
他拿起桌上剩下的半杯酒一饮而尽,放下杯子时甚至顺手拿起浸足了酒的樱桃。
他把樱桃送到沈徽明嘴边,看着对方张开嘴吃下。
“我是因为想吻你,所以才吻你。”
第39章
索炀跟在沈徽明身后走出酒吧的时候,有一种脚踩海绵的感觉,像是酒泡的樱桃吃多了,把自己给彻底吃醉了。
推门出去,秋夜的风一点儿没有给他们留情面,微微扫过就激得索炀打了个寒颤。
沈徽明转头看他,直接拉着他的手朝着停车的地方走去。
虽然是晚上,但这条街人也不少,两个男人牵着手走在人群里还是过分惹眼。
沈徽明不在意,此刻的索炀也不在意。
索炀只是看着沈徽明,看着对方被风吹起来的发梢,想着这个人之前说过的那句“只要你一出现,我就看不到其他人了。所以,只能是你。”
只能是你。
索炀记住了这句话。
他们就这样穿行在夜晚里,路过一家店,门口的音响正在放索炀上学那会儿很喜欢的一首歌。
想带上你私奔,奔向最遥远城镇。
想带上你私奔,去做最幸福的人。
他突然有种自己跟沈徽明私奔的错觉,那种离经叛道的快感让他飘飘欲仙。
他这二十几年来都太守规矩了,唯一没有按照父母的意思发展的,似乎就是性取向。
一直以来他不喜欢刺激,不喜欢冒险,把自己装在一个安全的壳子里,现在沈徽明走过来,敲碎了他的蛋壳,把他拉了出来。
连晚风都是酒味儿的,樱桃口味的果酒,跟沈徽明嘴里的味道一模一样。
索炀笑着被对方牵手,快步找到了停在那里的车。
沈徽明只打开了后排座椅的车门,索炀看了他一眼,两人对视的时候,像是有什么别人悟不到的暗号在里面。
索炀坐了进去,沈徽明紧随其后也上了车。
车门一关,索炀还没来得及转身已经被凑上来的沈徽明托着后脑吻了起来。
车内空间狭小,但接吻足够了。
沈徽明在索炀耳边轻声问:“跟我走吗?”
索炀用十指紧扣代替了回答。
沈徽明轻声一笑,掏出手机,打电话找代驾,在等待代驾抵达的这段时间里,两人就那么牵着手一直接吻。
原来接吻是件这么舒压的事。
好像吻不够,不想停下来,在这种时候大脑可以完全放空,只享受接吻本身。
一直到代驾的电话打了过来,沈徽明不得不用手指抵在索炀的嘴唇上。
“等我一下。”沈徽明带着笑意看着眼神有些迷离的索炀,手指在他嘴唇上轻轻蹭了蹭。
索炀乖乖地坐在那里看着他,等着他,听着他跟代驾打电话。
电话挂断,沈徽明凑过去吻了他一下。
“等我。”沈徽明转身下车,跟代驾碰面。
等到沈徽明回来,代驾坐上了驾驶座,索炀已经稍微清醒了点儿,把车窗开了个缝隙,端坐在后排座位上。
沈徽明轻轻捏了一下他的腿:“还好吗?”
索炀笑笑,算作是回应。
冷静了这么几分钟,索炀开始有些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