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洄立在他身侧,见他坦然自若的神态一脸不敢置信,惊呼出声,“太子哥哥,洄儿真是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人!”
楚瑾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语气不咸不淡,“孤有何不妥?”
章洄倒吸了一口气,红红的小脸似朝霞一般艳丽侬色,她自以为她脸皮很厚,可没想到面对太子有一天会甘拜下风。
“你怎么可以给洄儿画那种画像?”她简直要蹦起来了,冲着太子质问。亏得她之前一直以为太子表哥是光风霁月的谪仙般的人物,清心寡欲不恋凡尘。
楚瑾面无表情,一手揽了她在怀中,又抱着她在一旁的小榻上坐下,他的手臂环着她,一番动作行云流水,很是优雅。
“除了孤,不会有旁人看到。”声音低沉。
章洄靠在他的怀中,转过头去看他,依旧愤愤不平,眼中羞怒交加,怒声道,“即便这样也不行,必须销毁!”她觊觎别人的美色都不敢这么大胆,顶多偷偷摸摸瞅两眼。
楚瑾收紧了手臂,将她的身体离自己更近,低声在她耳边道,“是孤的错,洄儿不必羞恼,孤稍后便锁了那画。”
章洄不太自然地与他紧贴在一起,双手撑着他的胸膛抬起头朝着他,理直气壮地开口说道,“反正这事你是大错特错,我很生气,你要补偿我。”
楚瑾眼帘微垂,问她,“洄儿想要何补偿?”
“过两日表妹生辰,我要出宫一次,你要应允;还有,我问你事情,你不准回避,要如实回答我。”
章洄颇有眼色地提出了要求,难得抓到一次太子表哥不占理的时候。
“出宫可以,但要早去早回。”楚瑾微微颔首,又抬眸问她,“洄儿想问孤何事?”
他离章洄很近,深不见底的眸子注视着她,薄唇几欲覆上她的脖颈,往日清淡的声音令章洄身体酥麻,说话也断续起来。
“为何,为何父亲还有秦嬷嬷,提起,提起姑母神色会怪异,还经常叹气。”章洄在他深深的目光之下,不敢直接问他,声音也越来越小。
楚瑾眸光动了一下,似是诧异她的感知敏锐。
“母后这辈子最大的痛苦便是识人不清,先是父皇,后是吴贵妃。一个是她的枕边夫君,一个是她的闺中密友,孤曾闻嬷嬷说过,当时外祖母是拒绝的,拒绝她嫁入皇家,拒绝她与吴贵妃来往。可是,若有人蓄意谋求一人的真心,甜言蜜语,百般手段,又有谁人可以断然回绝。吴贵妃利用与她相处的时机,暗中与父皇搭上,父皇最爱自欺欺人,一口说着真心一手在母后的心上插刀。外祖母逝世后,母后便常年郁郁,后悔不曾听了至亲之人的劝告。”
他的声音低沉而平缓,似是在述说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人的心中历程。
章洄却心中陡然而出一股酸涩,姑母早逝,太子表哥每日看着间接害死自己母亲的两人耳鬓厮磨,风光无限,定是十分难受。
她安慰性地拍了拍太子表哥的背,手下力道轻缓,一下又一下。
楚瑾沉了眸子望她片刻,倏而一笑,慢慢俯了身在她唇上轻啄,潮热的呼吸扑在章洄的脸上。章洄脸都红透了,轻轻地喘着,呼吸急促,小心脏砰砰砰地乱跳,视线不敢望上看,左右飘移。
待到视线看到那副还未收起的画轴,她脑中陡然清明,感受到身后的炽热,立刻用力挣扎起了身,冷哼了一声,“太子哥哥,这画你要马上处理掉,洄儿先回寝殿了,我后日出宫你要给我安排好。”差一点就被他把此事含糊过去了,狗男人心机深沉。
她的身后,楚瑾理了理衣摆,一派清风朗月,面色淡然地从榻上起了身,走到案牍旁饮了一口茶水。
良久,他拿起画轴仔细地收在木盒中,然后将其藏放在书房的一处暗格。
章洄气冲冲地回到寝殿,脸上的红霞还未褪去,刚坐稳身体,就听得贵妃要被楚明帝封为皇后的流言。
她神情一肃,召了胡嬷嬷过来,下了令。不管是何人,凡是在东宫说了传了此话的人一律交由刑司处重罚。
太子妃令下,东宫之中瞬间无人再敢谈论此事,如此一来倒是令别有用心之人心中急躁。于是,她们便又使了一条计策。
按照宫中的规矩,一年四季都要给宫人派发新衣,春夏秋冬的衣服都是分了厚薄、颜色、样式的。这样换了后,宫人穿起来舒服,贵人们也不至于看烦了一双眼。
往年,东宫的嬷嬷派人去尚衣局领了衣服,不出一天的时间都能派发完毕。可今年春夏之交,嬷嬷去领夏衣,却被百般推辞,迟了两日也未领到手。
尚衣局的顾尚衣对太子殿下一向毕恭毕敬,太子妃的嫁衣也是由她和几位掌衣经手的。嬷嬷心中有异,便找上了分发衣服的管事宫女,直言询问为何怠慢东宫,若是顾尚衣问下罪责她可承担的起?
那掌事宫女立刻便讥笑了一声,道,“顾尚衣惹了贵妃娘娘生气,尚且自顾不暇,还有心力管的了这衣服。奴婢一切依贵妃娘娘行事,迟了两日有何大不了的,其他宫中皆是如此,偏你东宫凌驾众人之上?”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估计在六点半左右,我放弃了,做不到整点,一般都是十二点半和六点半了
第四十五章
尚衣局掌事宫女的话传了出去,宫中人心浮动,以往贵妃娘娘虽掌有宫权,但手不敢刻意为难东宫。如今此举,会不会昭示着陛下真的有意封贵妃为皇后?近些日子贵妃娘娘常伴崇明殿,陛下可是一刻都离不得她。
事实上,吴贵妃对传言也有些半信半疑,因为传言是从崇明殿流出来的。自从她在陛下身上用了太后交与她的药,陛下对她可谓是百依百顺,会否是陛下有了立她为后的心思,被宫人窥探到了?
之前她在尚衣局栽了跟头,这次是狠了心往里面安插自己的人手,顾尚衣不敢惹她的锋芒也抱病请了休。掌事宫女的确是承乾宫的人,她给东宫使小绊子,捧高踩低也无甚奇怪的。
吴贵妃略想了几瞬,心中涌出欣喜,甚至赏了那个掌事宫女,她渴望后位真的太久了,每每和后位沾边都会理智尽失。可没想到她的美梦才做了不到一天,就被太子妃无情地打碎了。
太子妃阵势浩大亲上尚衣局,直接以掌事宫女妄议东宫为由命人将其丢进了刑司处,动作干净利落。据说太子妃当场便出言嘲讽,“后宫的娘娘们自个唱戏便成了,东宫不愿从中掺和。母后走了十几年,得身不正的人依旧上不得台面。”
太子妃嚣张十足,临走之前用纤纤素手抚了抚自己宫装上绣的鲜红色的凤纹,最后还叹了一句,“这宫中除了太后便只有本宫穿得上这正红色的凤纹了,心中有些寂寞呢。”
一干妾室是故作不懂为何东宫能凌驾于你们之上吗?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净使些阴私手段。
至于东宫的夏衣,自然是当场便命人抬走了。
幕后之人见太子妃一口说破其中的猫腻,也不敢明着得罪东宫,便迅速将这流言压了下去。不过太子妃那句‘得身不正的人依旧上不得台面’却是直接往吴贵妃脸上扇耳光,吴贵妃气极当晚便在楚明帝耳旁吹了枕头风。
“陛下,今日太子妃之言妾身觉得颇为委屈。”吴贵妃趴伏在楚明帝身前,脸上梨花带雨,故作悲伤。
楚明帝着了一身明黄色的寝衣,阖着眼睛半躺在榻上,闻得贵妃身上的香气便觉得精神舒缓,人也快活极了,仿若一丝烦恼都无。听了贵妃的话,他懒洋洋地掀了掀眼皮,“太子妃性子跋扈,说这话也是常理之中。”
吴贵妃当即咬牙切齿,深呼吸一口气,手中的一颗药丸无声无息地碾碎于手掌心,将手放在楚明帝的胸前,垂着头轻轻地又说,“妾身自知愧于元敬皇后,可与陛下在一起也非妾身所愿,若不是陛下认错了人,妾身也定是正房夫人,不会被人指着鼻子骂上不得台面。”
楚明帝鼻息猛然急促,只觉得自己要升到天宫之上,贵妃的声音都显得飘飘渺渺。他急不可耐地搂紧了她,也不想是不是合乎规矩了,开口便承诺,“再过几日要举办先农礼和亲蚕礼,贵妃,朕交给你主办。这下,可满意了?”
先农礼和亲蚕礼都是大楚皇室的一项仪式,历来由皇帝、皇后主持,象征着帝后二人与民同举,用以鼓励百姓男耕女织。
自元敬皇后逝后,亲蚕礼虽还有后妃参与,但主持人选却变成了宗室德高望重的老王妃。这次楚明帝承诺由吴贵妃主持亲蚕礼,个中之意令吴贵妃欣喜若狂,莫非陛下真的有意立她为后?
楚明帝在朝堂之上宣了这一消息,顿时朝野哗然,群臣惊疑不定的视线来回在陛下、太子和顺王之间飘移。
“陛下,亲蚕礼历来由皇后主持,也是母仪天下的一种表率。吴贵妃虽掌有宫权,但名不正言不顺,不能身为天下女子表率。还望陛下三思。”太傅闻言便皱了眉头出列反驳,陛下近日行事急躁又草率,像是变了一个人,这等旨意十分不妥。
“陛下,太傅的话臣不敢苟同,皇后娘娘已仙逝数十年,贵妃娘娘是后宫位分最高之人,由她主持亲蚕礼理所应当,若是亲蚕礼一直由宗室王妃主持,那才是名不正言不顺。”
顺王一派的臣子气势大振,他们投向顺王就是看准了楚明帝宠爱顺王母子,太子立身虽正但颇召陛下忌惮。
之前贵妃和顺王接连受挫,他们也人心惶惶,心中低迷。可不曾想,才过了没多久,陛下竟回心转意,贵妃不仅复了位拿回了宫权,而且有了登上后位的希望。他们不禁心中得意,果然陛下还是属意顺王,古往今来有几个得了善终的太子呢?
“吴贵妃位分高又如何,上不得台面,让宗室王妃由她统领才是令人笑掉了大牙。”承恩公章怀之怒极出声,他就是看不得吴贵妃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这辈子她想做皇后做梦吧!
“承恩公,你说话客气些。”顺王冷了脸,上不得台面这五个字太子妃说过,他这个承恩公也来说,是一点都不将他这个王爷放在眼中。
如今,母妃已经笼络住了父皇,父皇的心思向着他,他就要趁这个时机壮大自己的势力,也懒得在那个人面前装谦恭了。鹿死谁手还未有结果呢。
“顺王,臣的实话光明正大,贵妃的来历全楚京都心知肚明,王爷就不要故作不知了。”章怀之一甩袖子,丝毫不惧。
顺王阴沉着一张脸,牙齿咬得咯咯响,若他登上皇位,第一件事便是要将承恩公府满门抄斩!
“承恩公此言差矣,贵妃是陛下金口玉言立下的,你口中言说贵妃上不得台面,是在暗中指责陛下行身不正吗?”刘御史身为太后母族之人,也开口帮着顺王和贵妃。
他话音刚落,朝堂上不少官员都出言附和,圣心难测,陛下向着贵妃,承恩公便是再怒也不过就是个臣子。
也有不少人默然无语,只偷偷看向金銮殿上的太子殿下,太子殿下面色不改,似是对贵妃主持亲蚕礼毫无反应。
直至下了朝,此事尘埃落定,太子殿下步履不缓不慢自殿中而出,也依旧一副神色淡然之态。
“殿下,亲蚕礼一事由贵妃主持万万不可,陛下这是在为贵妃铺路。”承恩公心下焦急,当即跟上了太子殿下,一齐回了东宫。
“岳父莫急,孤倒要看父皇和贵妃等人要做到何等程度。”楚瑾沉冷的视线幽幽地看向崇明殿的方向,像是一头蛰伏的野兽,静静地等待将猎物一击毙命的最佳时机。
承恩公见此心中稍安,殿下自有盘算,吴贵妃和陛下怕是要得不偿失。
“殿下,臣好久没见洄儿那丫头了,心中颇为想念。”承恩公既来了东宫,定是要趁机瞧一眼女儿,也不知她和殿下两人相处的如何。
楚瑾眼眸微动,转了身,语气中含着一丝无可奈何,“岳父,洄儿今日出宫了,应是去延平侯府了,孤也奈何不了她。”
承恩公眼睛闪了闪,是他的女儿能干出的事,他尴尬地咳了一声,开口说道,“殿下,不若您与臣一同回府,洄儿出了宫总不能连府门都不入吧。”
“如此也好。”楚瑾随即换了一身常服,同自己的舅舅兼岳父坐上了同一辆马车。
延平侯府,陆清清今日生辰,有很多交好的姐妹送了礼物过来,她一件一件地翻看着,时而兴高采烈时而又兴致缺缺。
直到府中的婆子脸色怪异地和她说,表小姐过来侯府了,请小姐过去迎候。
陆清清不解其意,表小姐过来贺她生辰,婆子有何讶异的。直到,她看到一人。
“表姐,你你怎么能出宫?”陆清清睁大了眼睛,一脸不敢置信。
章洄瞬间便拉下了脸,撇了撇嘴,“表妹,本宫身为太子妃,遵守宫规不能随意出宫,硬是出了宫为你贺生辰,你心中难道不感动吗?”
陆清清引她到自己闺房坐下,心想,我不敢动是真的。
“表姐,殿下知道您出宫之事吗?”陆清清当即就开口问她,自打上次她领着谢越到殿下面前,心中就发了悚,唯恐再恶了殿下的眼。
“自然知晓。”章洄离开了东宫,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不过太子表哥同意她出宫的缘由她却是含糊其辞,转念问起了陆清清的情况。
“表妹,今日你生辰,但我看你神情并未有喜悦之意。”
陆清清摆了摆手,脸上一言难尽。她和谢小将军的相看黄了之后,延平侯夫人心中着急,铁了心要尽快为她定下亲事,带着她又去了一趟慧安寺求姻缘。
不巧的是返途之中,马车在路上损坏。已是黄昏,荒郊野外,延平侯府一干人也不敢留宿,为难之际,遇上了金甲卫。
统领常益满身煞气,但似是认出了她,命人修好了马车送她们回了府。
这下,延平侯夫人非说他们二人有缘分,打听到常统领尚未婚配,家中又无姬妾,父母高堂也不是无理之辈,彻底上了心。
陆清清觉得那人看她的目光满是嫌弃,应是不会乐意这门婚事。然而,延平侯夫人找人和常统领的母亲透了口风,安排两人见了一面后,常益居然一口应下了!
gu903();章洄咽下一口茶水,仔细回想常益的相貌体型,安慰她道,“常统领相貌堂堂,除了阴沉了些也没其他的毛病。你要实在不满意,和舅母说明白,她爱你如宝,不会强迫你嫁给不喜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