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注意到了谢婉,似乎并不惊讶,预料到谢婉会出现在这。
“哟,这不是六王府的婉娘子嘛,婉娘子一个妾氏,怎么如那粗门农妇一样自己上街来了。”
另一女子笑嘻嘻关怀,“婉娘子那嫡三姐最近可好,被婉娘子打的不轻吧,脸上的伤不知可好了没有?”
谢婉神情恍惚,对那冷嘲热讽置若罔闻,直问,“你们刚说的那事可是当真?”
“说的哪事?你失宠这事?还是被赶回娘家这事?”
谢婉追问,“六王爷他......”
“哦,六王爷可不就是因你连累,被罢去了上朝的资格。原来,你不知道啊!”
“也活该这六王爷没本事啦,不然你三姐怎么宁愿嫁给一个落魄书生,也瞧不上呢。”
后面那些人还在说着些什么,谢婉已经听不到了,由那丫鬟红珠扶着恍恍惚惚下了楼梯,出了书店。
郭麽麽跟在旁边着急,“娘子您可千万别在意那些闲言碎语,这些人看着名门闺秀,嘴碎着呢!咱过好自己日子就行。”
远处,一座酒楼二楼的窗户口,有个男子盯着那楼下从书店出来的谢婉看了许久。
男子一身黄色明袍,端得气势十足,一双鹰眸却是不怀好意,色咪咪盯着谢婉美貌的脸蛋流连忘返。
有那侍卫恭敬的上前汇报,“爷,打听清楚了,是六王爷府上新纳的妾,谢丞相四女,谢婉。”
男子暗道遗憾,“老六的人啊,还以为是专门抛头露面来勾引本皇子的呢。”
旁边小斯立马奉承,“大皇子貌比潘安,自然引得无数女子倾慕。”
那大皇子卫荣畅笑一声,在这深秋之际,风流的摇了摇手中的扇子,“这老六才惹怒了父皇,闲赋在家夹紧尾巴做人,这小妾的事我倒是听说一二,这老六至今还没有碰过人呢。”
“小妾公然上街,怕不是惹了卫宴,被赶出来自谋生路的。”卫荣心露邪念,“老六怕是恼了这妾氏,又碍于这谢丞相的面不知如何处理,倒不如哥哥我来替他解决这个麻烦。”
卫荣在那小斯耳边这般那般嘱咐一番,那小斯面露难色,“爷,这可是六王爷的女人,恐怕……”
卫荣不削的哼了声,“这老六,本王还没有放在眼里。”
“你去问了,这谢婉自然没有不同意的理。”
小斯领命而去,不多时,神不守舍挪着步的谢婉便被那小斯拦了去路。
小斯声音虽不大,却也没有刻意掩饰,公然道,“婉娘子有礼了,我家大皇子听说婉娘子在那六王府过的不好,甚是怜惜,请小人来问,婉娘子可是愿意移步去大皇子府。”
“如若愿意,我家爷今儿个就上那六王府将您讨了去,婉娘子以后自然锦衣玉食风光无限。”
谢婉心里一沉,简直无法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这人说什么?让她,让她换个人伺候?
当她是什么了?
谢婉第一次发现,原来小妾是这么的卑微。
公然被轻薄,再是泥人性子,她真想一个耳刮子狠狠的抽下去!
可是,她不敢。
对方是大皇子的人,大皇子是何等风光人物,她在丞相府时可没少听闻。
她不能,再给六王爷惹麻烦了。
谢婉没有搭理那小斯,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
郭麽麽在旁边急得团团转,“这可如何是好,此事一经传入六王爷耳里,娘子您就要落个不好的名声,女人在外与男人勾搭,那是大忌!”
“这下,真是有理也说不清了!”
谢婉也想到了,公然被别的男人勾搭,还是大皇子,她这样“水性杨花”的女人,一定会遭到厌弃吧。
这个世道,就是这么不讲道理,不问缘由,都是女人的错。
最重要的是,这事必然给六王爷蒙了羞,让六王爷面子里子都丢尽了。
谢婉那心肝如在炭火上烤了一样,焦灼的厉害。
自进了六王府以后波折不断,状况百出。
回忆扑面而来,层层压力压的谢婉喘不过气来。
等神不守舍回了六王府,谢婉便深感不适,小腹疼得厉害。
一阵阵的抽痛,让她快要晕死过去。
许久,下身隐隐血迹,却是那月信来了。
谢婉不是第一次来这烦人的事,却是第一次疼得这么厉害。
郭麽麽在旁边暗暗着急,跟着红黄蓝紫珠几个丫鬟,手忙脚乱的帮着谢婉整理一番,用了那月事带,却没有办法止了这疼。
郭麽麽是过来人了,见得多了,连连劝慰谢婉,“婉娘子,您这怕是最近累着了。您可千万要放宽心,不要压着心事,凡事要往好处想。”
就连珠子们也帮着宽慰,“就是,王爷未必会因着这些事恼了您,王爷疼您着呢~”
谢婉只能躺在那榻上忍受小腹阵阵抽痛。
☆、冰凉
谢婉小腹也疼,心里也难受。
大概是最近的事情接二连三,她心里总有块石头压着。
谢婉其实就是个后院里的小女人,她以前的生活最大的挑战,就是那谢府嫡母嫡姐的欺压。
但那时她有一个疼她的姨娘,将她藏在身后,她就躲在芩娘子的身后看着整个丞相府后院的女人们争奇斗艳,机关算尽。
谢婉是个聪明的,她的聪明不是展现在有多么强的反抗能力,而是她凡事看得太透。
她觉得女人一辈子就是那么回事,那权势在握的嫡母吕氏也好,那最得宠风光的姨娘也罢,都是那么回事。
因为女人,根本没有自主权,只是附属品,怎么争也是没有多大意思的。
因此,谢婉这一生,她不会算计争宠,也不是性子倔傲的人,她就只想做个小鹌鹑,安安稳稳的熬完也就好了。
可是,这来了六王府一下子遇见那么多事,谢婉感觉自己就像被推到了风口浪尖尖上,如那跳梁的小丑,被所有人围观着。
她不适应这种生活,她想将自己躲起来,她想等着所有人将她忘记。可是事情却总是背道而驰,如那脱缰的野马越走越偏。
......
等卫宴回了王府,发现谢婉苍白着脸躺在榻上,忙问,“怎么回事?”
郭麽麽不敢说今儿在外面遇到的事,也不好说是女子月信来了,吱吱唔唔的回答,“就是不太舒服。”
卫宴忙差谴阿福,“去请太医。”
谢婉捂着小腹,急忙起身阻拦卫宴,“王爷,不用请大夫,妾身这是小毛病。”
卫宴才不管,谢婉生病,他心情就不好了,冷着脸一身阴郁气,“去请。”
“王爷!我这是女子那个......”谢婉脸已经红的滴出血来,哪有对男子说这事的。
卫宴,“哦.....”
他可不是古人,虽然末世后来没有女性,其实什么都是懂的。
这不就是大姨妈来了!
就算如此,他也知道,不是每个人都疼成这样的。
等太医匆匆而来,把了脉,答道,“女子月信来了,疼是正常的,娘子这是平常底子太虚,需要好好调养一番。”
郭麽麽问,“可我们娘子这次好像疼的特别厉害。”
那太医解惑,“这是最近受了凉,心思又太重了,放宽心,不要多想就好。”
太医又叮嘱,“我开些药,好好调理一番,可不能不当回事,否则将来对子嗣有碍。”
郭麽麽连忙将注意事项应下,送走了大夫。
卫宴看出了谢婉有心事,但是在末世呆多了,卫宴本就话少。面对女性,他也实在不擅长那询问开解之事。
卫宴知道谢婉是个闷性子,便将红珠喊了出去,一番盘问。
红珠年龄小没什么心思,将今儿个遇到的事都托盘而出了。
卫宴听完,冷着脸回了屋里,到了谢婉这才缓和了下情绪。
卫宴抓起谢婉的小手捂了下,谢婉向后缩了缩,也没有再躲。卫宴叹气口气,“婉婉,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男人声音就在头顶,虽然沙哑,却是温柔而有耐心,谢婉终于红了眼眶。
谢婉不懂,为什么六王爷能对自己用这么亲昵的称呼。
“妾身…”
卫宴打断谢婉道,“说我……我不喜欢那个称呼。”
就像他私下里,从来不自称“本王”那样。
谢婉又傻了,又是一个奇怪的要求,许久才找回声音,“王爷您……不怪妾......不,我吗?”
“我害您惹怒了圣上,我今天在街上遇到那大皇子......”谢婉说不下去了,她这样的人是名声尽毁了。
虽然她也觉得自己甚是无辜,可是,……
世道对女子是很苛刻的。
卫宴再次叹了口气,“上朝的事是本就与你无关,我自己辞了的,觉得没意思。”
他想不通,怎么这种事还能波及到谢婉身上,古人都是闲的慌没事做了吗?
他眼神逐渐变得阴森,“那卫荣胆敢来招惹你,我自然不会让他好过。”
谢婉怕王爷做什么冲动的事,“那大皇子权势大的很,不好惹,王爷您别冲动,都是妾...我的错。”
卫宴摸了摸谢婉的头发,“婉婉,你要记住,这个世间的对错,是由自己评判的,而不是由别人。”
谢婉似懂非懂,心中却是一股暖流流过,如那孤苦飘零的落叶,突然寻到了归根之处。
谢婉暗暗告诉自己,不能太依赖于身边的人,那短暂的温暖只是黄粱一梦。
以后,这个肩膀会有更多的女人依靠于此。
虽是这么想,紧绷了一天的情绪却松懈下来,小腹的疼痛逐渐缓解,谢婉不知不觉间就靠着卫宴手臂睡着了。
而卫宴就这么静静的陪了谢婉许久,直到夜深人静,才将谢婉抱到床上,盖了被子。
房间空旷,被窝冰凉。
卫宴不满得皱了皱眉,抽身离开。
院内,整个王府的下人见王爷又在偏院呆了这么久,也回味过来。
虽然不明白王爷为何不留宿,恐怕这婉娘子是深得王爷喜爱的,自是不敢再怠慢。
夜色深沉,卫宴交代了阿福一声,独自换了一声劲装,背上简单行囊。男人在黑夜中如那出了销的剑,身姿矫健,以诡异的速度,消失在夜色中。
......
卫宴这一离开就是几天,谢婉再次醒来,喝了郭麽麽熬的药,缓解了疼痛,恍惚过了几天。
那丫鬟红珠正天真的问,“六王爷让主子每隔三天出一次门,咱今儿个需要出门吗?”
郭麽呢心肝儿一颤,这哪壶不开提哪壶。
谢婉撑着下巴皱眉,一双柳叶眉娇俏的聚在一起,甚是惹人怜。
上次出门的记忆不太愉快,虽然说六王爷的命令必须遵从,但她却有点儿想罢工不乐意出去~
谢婉暗暗唾弃,她怎么居然会有这么大胆的忤逆心思~
真是胆子肥了。
卫宴就在这时候进来了,男人风尘仆仆,身姿挺拔。
“今天就不出门了。”
谢婉眼眸染上了喜色,也不知道是见着王爷来了的喜,还是王爷居然真的如了她愿的喜。
不过,卫宴接着补充道,“等身体好了,还要出去。”
谢婉才提起的欢喜又没了,垮了脸,六王爷还是那么不通情理。
卫宴这次来,手里带了不少东西。
那阿福跟在身后,手里捧了一个盆子,盆子里装的满满。
☆、暖炉
“银丝炭?”
银丝炭谢婉认得,贵人取暖用的东西,珍贵的很。
丞相府也有,不过,谢婉是轮不到用的。大冷的冬天,她能有最普通的炭就不错了,往往还是要挨冻的份。
倒不是丞相府有多穷,就是那吕氏见不得人好。
况且,如今才是深秋,虽然有些凉意,但还没有到奢侈用炭的时候。
就见六王爷坐于院内的石桌,拿出一个手掌般圆圆的物件。
正要动作时,卫宴顿了下,吩咐了也在旁的郭麽麽一声,“瞧仔细了。”
被点名的郭麽麽受宠若惊,立马提了精神,正经的盯着。
卫宴将那圆物件外面的一层布套拆了下来,露出里面的居然是个圆圆的铁皮盒子。
只见卫宴两手轻轻一拧,那铁皮盒子居然就这么拧开了,里面是......
白花花的棉花?
是棉花又不太像,这棉花又细又密,似乎还参杂着白色粉末。
卫宴命阿福点了块银丝炭,那银丝炭也是稀奇,全是截成了规整均匀小小一块。
照例,是决不能锯成这么小块的,那小块的多不耐烧,这一盆一下子就能烧完,这么金贵的东西,谁家也耗不起啊!
更神奇的事发生了,却见那阿福,也没有找木柴来专门烧炭,就拿着个火折子的小火苗对着那一小块银丝炭碰了下,也不知那银丝炭外面裹了层什么粉末,那整块炭就“刺啦刺啦”的烧了起来,不多会,炭就着了。
卫宴亲自拿了个夹子,将那红透了的银丝炭夹起,居然就要放在那铁皮盒子中间空着的棉花上。
“呀!”
盯着看的谢婉忍不住阻拦,“万万不可,会将那棉花烧了的。”
棉花怎么能碰火呢?
然而,整块炭放入,那棉花却是纹丝不动,一点也没有烧着的意思。
在众人的惊讶中,卫宴拿起另一半铁皮盒子,轻轻合上,拧紧。
就见圆圆的一个小盒子,密封的牢牢地,一点不会松开。
卫宴又将那棉布套重新套在铁皮盒子上,在手里把玩片刻,确认没什么问题,便递给了谢婉。
谢婉正看得入迷,“给我的?”
卫宴点头。
谢婉也好奇着呢,都没有盱眙客气,连忙接过。那圆圆的盘子入了手中,便发现了奇妙之处。
“这,这是暖和的!”
谢婉双手捂着那小圆盘子,手掌处便有阵阵暖意袭来。
这会温度还不高,正在渐渐增强。
谢婉简直不敢相信,竟有这么神奇的东西。
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简直恨不得再把那盘子拆出来看了一遍。
就连那郭麽麽都实在是好奇的紧,忍不住摸了摸,谢婉将东西递给嬷嬷,麼麽感受着那暖意,忍不住赞叹,“妙,太妙了!”
想到里面装的可是个木炭子,还有棉花呢,谢婉忙问,“这会不会烧着了?”
卫宴嘴唇轻扯,难得见谢婉好奇心重,轻笑,“放心,不会烧着的,也不会随意松开的,很安全。里面的炭烧完了,重新再点一个进去就是了。”
卫宴顿了顿,说,“以后冷了,肚子不舒服了就用这个。”
谢婉微微一楞,没想到过了这么几天,王爷还记得她不舒服的事。
郭麽麽喜道,“有了这东西,婉娘子到了冬天也不怕冷了,晚上睡觉也能暖和。”
要知道,这女人夜里最是怕冷。这东西是随身携带也方便,放被窝更是方便。
这时候的郭麽麽还不知,到了冬天,她家婉娘子根本不用愁冻着的事。
谢婉只以为,这是王爷从哪获得的新奇玩意赏了她,却不知,这是卫宴为了她,彻夜跑了不知道多少地,赶制出来的。
卫宴从身旁拿出一个大布袋的东西,再次递了上去,“这也是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