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白》TXT全集下载_25(1 / 2)

乌白 这碗粥 4658 字 2023-09-05

第59章

李深要订机票,问陈乌夏拿身份证号。

乌小夏:「我不喜欢坐飞机,耳压难受。」

李深把这句话看了很久。

她的话说对了,有些债要背一辈子。

烟盒剩下两支烟。李深吞云吐雾的时候,钝痛缓慢顺着荆棘藤,爬上他的心。到了这时,天资过人?运筹帷幄?他自傲的东西不值一提。

他一直在怕,怕给她留下一世的残缺。慌张像一根绳捆绑住他。

他到处问医生,得到一个病愈的例子,又发现,不愈的例子更多更多,数不尽数。

医生说:“耳聋可以借助助听器,或者人工耳蜗,但耳鸣,医学上没有特效药。”

但医生又说:“如果是偶发耳鸣,治愈几率比较大。”

李深收拾了心情,厚起脸皮去告白。没想到又被陈乌夏一句话给击溃。这些生活上的不便,遗憾终生。哪怕两人走到一起,也会不停想起。想得多了,还是以悲剧告终。

李深吸了最后一口烟,又再点了另一支。他抽得快,抽得狠,剩下的两支烟,很快化成了灰烬。

没有了尼古丁的麻醉,也就压不住翻涌的烦躁。再看手机一眼,他扔掉了。

过去的一个月,他出门见到人,换上一副平静如水的脸,到了独自面对的时候,自厌就涌上心头。最近抽的烟,比过去三年都多。

李深给陈乌夏回了微信。

Li:「我订高铁票。」

乌小夏:「好,我星期天晚上到校就可以。」

Li:「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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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陈乌夏早早等在校门口。

昨晚李深的语音,她听了几遍,关上了,连“已阅”也没有回他。

当时刘雅在说:“为什么我的男朋友既不英俊也不多金。”

吴婷贝嗤笑一声:“有就不错了。”

刘雅转向陈乌夏,问:“你那个帅哥同学家境如何啊?”

陈乌夏摇头:“不知道。”

吴婷贝躺在床上,翘起腿晃悠:“人长得帅就很稀罕了,别那么高要求。”

听了这些话,陈乌夏又把李深的语音听了三遍。再仔细想想他在饭堂的话。一句也想不起来了。

见到李深下车,陈乌夏清了清嗓子:“早晨。”

李深:“嗯。”

他给她提行李、开车门。

她礼貌地道了声谢,之后不说话了。

上了车,李深也沉默。

车里气压有些低,驶出一段距离,司机问:“听歌吗?”

陈乌夏看一看李深:“好。”

他回她一眼。

她转头向窗外了。

一路无话。到了高铁站,李深主动接过她的行李。

她又道谢。

李深:“陈乌夏,你要习惯当一个恶人。”

她抬头,“怎么了?”

李深:“你张牙舞爪的时候,我更安心。”

陈乌夏:“你给我拿行李我还对你拳打脚踢,我不安心。”

“你有时也牙尖嘴利。”

“在你面前而已。”两人并肩而行,陈乌夏说:“我先向你道歉,再轮到你给我道歉,互相还债一样,有心理负担。可我的负担也只能卸给你。”

堂哥关心她,她不能天天倒苦水。不到太难受的程度,她宁愿自己忍着。

吴婷贝相处挺好,但她大大咧咧,共情不大。陈乌夏不会多说自己的病症。

生病这么多年,除了至亲的亲人,悲喜都是自己的。

李深是罪魁祸首,他越是不可一世,她越是悲愤填膺。他上了大学,她成了唯一受害者。她对命运的埋怨,除了向他发泄又还有谁。

李深忽然伸手,摸了下她的头,“陈乌夏。”

她怔了。

“陈乌夏。”

她僵住脖子,“嗯。”

“陈乌夏。”

“嗯?”

“陈乌夏。”

“……”她任他叫了。

李深说不出别的,叫她的名字安抚她,同时也安抚自己。

走了几步,陈乌夏劝他:“你别跟怨妇一样。脸色这么差,病得比我还严重似的。”

“我懦弱的惩罚却落在你身上。”

“要是这病能治就好了。我哥说,人类的听觉细胞是无法再生的。”

“几十年前,肺结核也是致死病。科学就是建立推翻的循环。”

陈乌夏点头:“为了我的未来,这句话我不反驳你。”

李深:“你当初撞了为什么不说?”

“我傻吧。当时耳朵响个不停,我晚上失眠,白天也烦。静不下心学习。”陈乌夏回忆说:“我以为我高考要完蛋了。我那时候好恨你。可是想到你失去了高考,我又不敢恨,一遍一遍说服自己这是命。”

李深低下声:“对不起。”

陈乌夏:“但是,会好的,我哥和我一直这样相信。”

下了高铁,两人先去酒店办理入住手续。

陈乌夏问:“你订了几间?”

李深:“一间。”

“孤男寡女不要住一间房。”

“五星级客房有套间。”李深戴上了帽子,也给她盖了一顶,“太阳大。”

她压压帽檐,“我自己另外订房间。”

“没有了。”李深拖着行李箱,在高铁站外拦车。“这里有秋交会,酒店爆满。”

陈乌夏不信,立刻上网查酒店。空房只有下周才有。而且,最近确实是秋交会。

酒店的房间有两套洗漱配置,却只有一张床。

还没等陈乌夏开口,李深说:“外面的沙发归我。”

他手长脚长,大概只能缩起睡。陈乌夏看一眼大床:“随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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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程马不停蹄。午饭完毕,去了诊所。

医生见到李深,开口第一句话问的是:“你左耳如何了?伤口好了吗?有没有耳鸣现象?”

陈乌夏惊讶地看了李深一眼。

李深淡淡的:“没事了。”

她低问:“你怎么了?”

李深:“没什么。”

她看着他的左耳,不至于到诊所打的耳洞吧……

李深不说,医生也不多问。

医生给陈乌夏做检查,“没有外伤,估计是神经的问题。这样吧,给你做做针灸。有些人做一次就有改变。”

陈乌夏看了一眼李深。

他说:“别怕,没事的。我在。”

这一句话忽然和堂哥的话重叠了。

长针刺进了穴位。耳朵里面有东西跳了跳,瞬间感觉周围声音变大了。针在耳部。她不敢动,不敢说。眼珠子溜溜的。静静坐了半个小时,直至医生取针。

医生问:“有感觉吗?”

陈乌夏点了点头:“针扎进去的时候有,拔掉就没有了。”

医生笑了下:“有变化是好事。明天还在这边吗?”

李深:“在。”

医生:“那就再过来吧,最好能连续扎上三天。”

陈乌夏轻快了,和李深之间古怪的低气压散去。她笑了笑:“这次真是太高兴了,我以前也试过针灸,但是感觉那枚针只扎在表皮。”

李深:“还想去哪儿逛吗?”

横在她心里的不甘就是自己的病,一旦有了转机,她就不别扭了。“我喜欢这样随便走走。可能因为我做了兼职导游,不喜欢有目的的旅游。”

“你实习安排得如何?”

“下周面试。”

“是当导游?”

“我不喜欢当导游。”陈乌夏说:“有一次,我带的旅行团到了购物点,什么也没买。地陪脸色不好看,数落我的旅行团穷酸命。购物点结算不了,伙同当地大巴司机拦我,不让我走。我只好自己掏钱买了条项链。八百块。我哥知道气死了,只让我在本市当导游。”

“过去的三年,我逃掉了。以后就有我了。”

“哦。”已阅。陈乌夏问:“酒店住一晚多少钱?”

“钱的事你别管。我花得慢,赚得快。又不嫖又不赌,就给你当ATM机吧。”

“……”小学渣总是在不经意间被碾压。“你可揽上大麻烦了。”

“高中已经揽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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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奔波了一天,回到酒店已是黄昏了。

也许是针灸的缘故,陈乌夏脑袋有些涨,扶了扶额,“我先洗洗睡了。”

“去吧。”李深直接躺在沙发上,“里面的浴室给你用。”

沙发明显塞不下他的身长。她问:“为什么不订两间房?”

“我要能订就订了。”他缩着腿,半靠在沙发。

陈乌夏:“你自己要睡沙发的啊。”

李深点头:“是。”

她进去房间,拉上门。不曾想,和李深走到了这一步。似友非友,似敌非敌。

这时,陈乌夏接了一个电话:“郑良骥?”

“夏姐姐,周末有空吗?”郑良骥一个多月没有和她联系,这晚因为一个因缘际会的事件想起她。

“我不在学校。”

“回家了?”

“有事外出。”

“你国庆回家吗?”

“嗯。”

“到时候约出来见见面。上次说请你吃饭,我都还没请。”同宿舍的男生正在打游戏。郑良骥看过去一眼,话到嘴边咽了下去,“没什么事,军训完了,和你说说话。”

挂了电话,陈乌夏走了一圈。更衣室、化妆间、浴室、卫生间,干湿洗手台。浴室和卫生间全是玻璃,帘子也没有。三面墙上都是镜子,照得她发怵。

客房大得可以在里面互殴了。

床上躺了会,陈乌夏拿起衣服想洗澡了。不大放心,她检查一下房门。

房门和外厅之间没有锁,而且是推拉门,堆椅子也挡不住。二十岁,血气方刚。孤男寡女太危险了。陈乌夏猛然拉开了门。

李深正在沙发上抽烟,转过头来,“你还没休息?”

她紧握门板,礼貌询问:“你能不能出去一下?”

他熄了烟:“嗯?”

“我要洗澡,洗完你再回来。”

李深看着她:“我要有心,上次你醉酒不省人事,我有大把的机会。”

“此一时彼一时。”陈乌夏说:“你不是迷恋我三年吗?而且,你老跟着我,变态一样。谁知道会不会……”

他投降了,“好,我出去。”

第60章

李深去楼下买了烟。拆了包装,却又不想抽了。捻烟丝有别样的乐趣。

窗外的马路亮了成片的车灯,把月光比了下去。下班高峰期,从这条路塞到了上坡路。李深抬腕看了看时间,坐了不到三分钟。他把捻碎的细屑弹在烟灰缸里。

旁边的男人呼起长串的烟圈。

二手烟很呛,李深走出了吸烟区,给陈乌夏发了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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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镜面,处处是棱角。灯是暖色,半昏半明。从更衣室到洗漱台,再到浴室,陈乌夏一步三回头,脱衣服也战战兢兢。

她光溜溜地站在诺大的空间。镜子映出一道优美的曲线,她没有闲情欣赏,只觉慎得慌。

全玻璃的浴室门,对她而言和多余的一样。她开了水,猛然回头。

她缴了李深的房卡,但基于上次他突然拿钥匙闯进来,她担心他会不会藏有另一张房卡,然后趁她洗浴时,他再也无法控制自己,兽性大发。

陈乌夏胡思乱想,匆匆地洗完了。她套上浴袍,心才定了下来。李深如果真的闯进来,这浴袍也挡不了多久,可就是多了一份安全感。

为了增加安全感的厚度,她换上了保守的家居服。然后给他发了微信。

乌小夏:「我洗完了,你回来吧。」

没一会儿,门铃响了。陈乌夏开了门。

李深手里夹了一支断半截的烟,没有点燃。看着她被热气熏红的脸,他衔上了烟,说:“我要想,你洗了跟没洗有什么区别,不过扒多几件衣服的时间而已。”调子冷冷淡淡的。

陈乌夏面无表情,“我先休息了。门的里面是你的禁区,可别过线了。”

“知道。”他丢了烟,说:“茶水间在这边,你想吃什么喝什么,自己出来吧。”

“好。”

陈乌夏没有告诉陈立洲自己治病的事。想想,自己和李深一起来的,先不刺激堂哥了。安静了下来,她在床上翻来覆去。不一会儿,坐起刷手机。

宿舍群在讨论今天晚上出去吃宵夜。

吴婷贝和黄纱的实习单位定了。

刘雅在抱怨,她男朋友说好给她找单位,至今没有消息。她的男朋友是隔壁班的,听说和旅行社有些关系。

几人说了几句就不再说话。

陈乌夏登了邮箱,没有收到新的面试通知。这时闲着,她在线完善了一下面试的文档。然后下床,出去倒水。

打开房门,她的头探下沙发的方向,不见李深。她愣了一下,再转向另一边。

酒店浴室都是全玻璃透明,包括在外厅的这一间。李深斜侧向她,蒸汽热腾。陈乌夏眼睛就是利,这一眼就从模糊中见到窄腰下弯出的挺翘弧度。

“啊。”她捂嘴晚了,嘴巴比手快,先喊出一声。

这声惊动了李深,他转过头来。

陈乌夏连忙背过身,才想说什么,见到前方的落地窗户。她急忙冲了过去,左右两下拉实了窗帘。“为什么洗澡也不拉窗帘。”她把头钻进窗帘里,左右张望。

对面的住宅高楼距离很远,应该没有人拿望远镜偷窥酒店吧。

做完了这些动作,她才想起,自己要回房就正面迎着那一间浴室。这下可好,回不去了。她像鸵鸟一样,整个人躲到窗帘里,额头磕在玻璃窗上。

“陈乌夏。”身后李深在叫她。

她咳了一下,直起身子,问:“你洗完啦?”

“嗯。”

“穿衣服了吗?”

李深:“嗯。”

陈乌夏这才转过身。他穿的是浴袍,带子系得松,衣襟在他的胸膛画出一道长长的V。她拉起窗帘,挡住自己的下半脸,说:“我刚才什么也没看见。”

“哦。”李深在沙发坐下了。浴袍从他的左大腿滑下。

他人看着瘦削,但其实很有力量。她眨了眨眼,把窗帘拉上,把自己的眼睛也挡住了。

“要喝水吗?”李深看着她露出的半截脑袋。她刚洗完,头发蓬松地散落,比平时多了些许风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