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长陵行了礼,退出门来。
等到了夜里,他自己打坐许久后,再一次联系上秦衍。
“师兄,你在做什么?”
秦衍那边传来打斗声,傅长陵提起了心,好在没了片刻后,就听见秦衍道:“无妨,刚动手清理了几个人。”
“找到那个密室入口了吗?”
“找到了。”秦衍果断道,“我拿到钥匙了。”
秦衍喘着粗气:“等一会儿我就要进去。”
傅长陵应了声,他想了想,随后抬手一挥,空中就出现了秦衍所在的地方。
那是一片荒山附近,秦衍周边都是修士的尸体,他似乎刚刚经历完一场血战,好在他身上并没有什么伤口。傅长陵看着画面上的秦衍,放下心来,秦衍察觉到他的窥伺,他提着剑往前,只道:“你这样浪费灵力。”
“可是能看见师兄啊。”
傅长陵笑起来:“见师兄安好,我便放心。”
秦衍不由自主扬起嘴角,这几天傅长陵找到机会就和他说这样孟浪的话,秦衍也已经习惯。他一路往前,到了一个山洞前,他走进山洞,站在一堵墙壁面前,傅长陵瞧了片刻,便看出是一个障眼法,随后就看秦衍抬手在空中一旋,念出咒语。
墙壁上有如水的波纹荡漾开去,傅长陵分析道:“是障眼法,你之前已经知道了?”
“我盯了一个人,跟他好几天了。”
秦衍解释道:“我此番主要是为了取证,不想打草惊蛇。”
所以不能直接破坏结界。
傅长陵听明白秦衍的话,应了一声。障眼法消除之后,露出一道黑石大门,大门上刻着繁杂的纹路,傅长陵看着那纹路皱起眉头:“这法咒十分精妙,看来布阵之人手段高超,师兄你要小心。”
“玉琼真君的老巢。”
秦衍淡道:“自然不会太简单,我进去了,轻易不要联络。”
傅长陵手里虽然是秦衍精血所淬炼的玉佩,但无论如何,消息传递到秦衍那里,还是会有一些痕迹,只是这些消息引起的波动大小有别。
在外界这样微弱的波动很难被人察觉,但是他人设置阵法之内,对于控阵之人来说,任何微小的动静都会放大。
傅长陵心知秦衍此番或许凶险,他心中担忧,却也只能应下。
已经秦衍从不是温室里的花,需要他人照顾,他所做的只能是不给秦衍增添麻烦。
“无论如何,”傅长陵听见秦衍用钥匙开启大门,终于还是道,“遇到危险,一定要告诉我。”
“嗯。”秦衍淡然出声,“你看好师父。”
这样的时刻,傅长陵也失了争辩的力气,只能道:“你放心。”
秦衍应声,推门进去,而后玉佩的光芒便消失下来。
傅长陵呆坐在床上,注视着床上的玉佩,片刻之后,他突然感觉到周边灵力变动。
这灵力波荡仿佛是被狂风吹过的大海,波涛汹涌,大浪拍沙,傅长陵脸色一变,第一想起的就是江夜白。
秦衍嘱咐过无数次,他不能让江夜白在他在的时候出任何事。
傅长陵一路狂奔,冲到问月宫。
感到问月宫,他就感觉灵力磅礴朝着问月宫中涌去,傅长陵顶着狂风进了问月宫,急声道:“师父!师父你还好吗?!”
江夜白盘腿坐在床榻之上,灵力朝着他的躯体疯狂涌入,傅长陵意识到这是江夜白即将突破的征兆。
江夜白已经是渡劫中期,如今他再突破,那就是渡劫后期,当真就是当世第一人,离飞升一步之遥。
然而傅长陵意识到江夜白突破的时候,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他听闻过,上一世江夜白就是在突破时出的岔子,才被“秦衍”趁机杀害。
否则以江夜白的实力,此世无人能不声不响直接杀他。
可上一世江夜白突破是在君子台论战之后,为什么提前了?
傅长陵来不及多想,他咬了牙关,手中清骨扇抬手一翻瞬间在问月宫外架起结界,隔绝了灵气肆无忌惮的进入。
他将所有有用的法器全部扔出来,配合着结界着阵法,布置成一个梳理灵气的法阵,一方面防止灵气过快涌入江夜白接受不了,另一方面也防止过于剧烈的灵气波动影响鸿蒙天宫。
他把结界刚刚设好,几个长老便带着人赶了过来,玉琼真君走在最前方,他见到傅长陵,急道:“宫主可是出了什么事?为何如此大的动静?”
“师父闭关,”傅长陵转过身,他甚至来不及喘息,便扬起笑容,恭敬道,“并无他事,还请各位师叔回去,静心等师父出关。”
“不可能,”越明明皱起眉头,“这么大的动静,绝非寻常闭关,宫主是不是出了事?”
“师父很好,并无他事。”傅长陵笑道,“诸位师叔请回吧。”
“宫主若是无事,不妨让我们一见。”玉琼真君露出焦虑神情来,“你这孩子什么都不懂,若是真的有点岔子,需得长辈来看看。”
“师叔请回。”
傅长陵站在问月宫前,神色恭敬,却是不让一步。
越明明见傅长陵软硬不吃,怒喝道:“你这小辈,我们是担忧你师父,你别不识好人心,让开!”
傅长陵神色不动,站在问月宫前,眉目含雪,姿态与平日秦衍如出一辙,只道:“请回。”
“敬酒不吃吃罚酒。”
越明明直接往前走去:“本座就要硬闯,看你要如何!”
“天地入法,封。”
傅长陵平静出声,也就是那一瞬间,一道结界从他身前一丈升腾而起,将外面的人和他彻底隔开。
傅长陵抽出檀心剑来,垂在一边,他看着所有人,冷着声色:“我说了,师父无恙,诸位请回。若要硬闯,”傅长陵抬眼,“格杀勿论。”
第九十六章两生两世,他终于在面对江……
“格杀勿论?”越明明肩头傀儡大笑起来,“小辈好大的口气!本座就看你要怎么格杀勿论!”
话音刚落,越明明抬手一挥,肩头傀儡立刻朝着那结界挥刀扑了过去,与此同时,玉琼真君手上拂尘一甩,无数法印从天而降,砸在了傅长陵的阵法之上,旁边一些小道修士想要逃开,儒宗长老柳书联抬手一挥,一个大结界凭空产生,便将所有人集体拦在了结界之中。
“诸位师侄,”柳书联面上笑意不减,将所有打算逃跑的弟子捆在旁边大树之上,语调和善,“我们就是担心宫主如今情况,诸位师侄不要误会,出去对着你们师父宗门乱说,让你们师父误以为我们要对宫主如何,那就不好了。”
所有人不敢说话,傅长陵苦苦支撑结界,玉琼真君渡劫期修为,越明明化神修为,傅长陵进阶不久,坚持不到片刻,傅长陵便觉灵力不济,他下意识想放出聚灵塔,却又察觉周边灵力涌动,此刻正是江夜白突破之期,他若和江夜白抢夺灵力,怕是会影响江夜白的突破。
然而傅长陵想到这个问题,其他人自然也想到,玉琼真君见柳书联已经打晕了其他弟子,干脆大喝了一声:“书联,别放灵气进来!”
柳书联听到这话,笑道:“你倒是机灵。”
说着,柳书联抬起手来,在空中绘制阵法,傅长陵一眼得见,便知道这个阵法绘成,江夜白想将周边灵气引过来便是无望,傅长陵咬紧牙关,干脆舍弃了结界,拔剑就朝着柳书联冲了过去!
“好!”越明明见他冲出结界,傀儡大笑出声,刹那之间,傀儡以一化十,就朝着傅长陵扑了过去,玉琼真君手上一翻,无数法印四面八方朝着傅长陵扑去。
法印加上傀儡的大刀,几乎编织出一张天罗地网,被攻击者根本没有任何回避的余地,傅长陵口中诵咒,长剑化如幻影,一面用法咒挡着法印,另一面又以长剑抵御傀儡,顷刻便到了柳书联身前,抬手一剑轰然而下!
柳书联没想到傅长陵来得这样快,慌忙抬手以法阵抵挡攻势,绘制到一半的阵法被傅长陵一剑劈开,发出震天轰响,柳书联怒急,喝骂出声:“本想留你一条性命,当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说罢柳书联袖中一只拂尘长的长笔滑落至手中,以笔为剑便朝着傅长陵冲去,笔尖一个个阵法冒出来,傀儡法印紧追在旁侧,三人厮打得难舍难分,周边灵气翻涌不停,整个鸿蒙天宫主峰风起云涌,雷霆震震,所有弟子都感觉地面微微颤动,鸿蒙天宫大钟被震得疯狂撞击。
苏家长老苏知言正和傅鸣岚坐在自己法宫之中下棋,见棋盘颤动,苏知言抬手一拂,整个法宫内部便安宁了下来,傅鸣岚小扇往唇边抵住,轻声道:“众弟子各安于室,不可外出。”
说完之后,他的言语便化作一道道金字符文飘散而出,一道一道贴在弟子房门前,化作一个个小结界,将弟子的房屋稳在结界之中,所有人都被关在房间里,只听外面轰隆作响,根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苏知言摸着手上的棋子,缓声道:“鸣岚不去看看吗?”
“你都不去,我去做什么?”
傅鸣岚轻声一笑:“反正都是已经定好结局的事儿,”说着,傅鸣岚抬眼看向对面的苏知言,“不是吗?”
“那毕竟是你们傅家人。”
苏知言出声提醒:“我不去情有可原,你不去,就不担心么?”
说着,苏知言将棋子落到棋盘上,傅鸣岚看着他的棋子,平静道:“放心吧。”
“那个孩子,”傅鸣岚神色里带了些许愧疚,“不会出事的。”
苏知言抬眼看他,缚着白绫的眼下仿佛早已悉知一切。
他静静看着傅鸣岚,傅鸣岚抬眼,笑起来:“怎么,你也像你儿子一样,有天命眼了?盯着我,是瞧出个什么来?”
苏知言笑笑,没有说话,他平静道:“下棋吧。”
棋子扣在棋盘之上,一个巨大的法印从天而降,狠狠砸向被困在傀儡刀刃和棋盘阵法之间的傅长陵,傅长陵灵力猛地暴涨,砍开一具傀儡,朝着旁边就地一滚,便滚入了先前设立的结界之中。
他浑身都是伤口,对面三个人除了玉琼真君,也都是气喘吁吁,玉琼真君立在云端,冷眼看着傅长陵:“你这个年纪,如此修为,前程不可限量,本座怜你才华,不如你转投本座门下,本座可留你一命。”
“转投你的门下?”
傅长陵用剑撑着自己笑起来:“你是当我师父死了吗?玉琼长老不是说来看看我师父情况吗,如今就当他死了,可是有什么阴谋?”
“年轻人,”柳书联擦了唇边的血,笑起来,“有些话,是不该说出口的。”
“你们想杀他。”傅长陵喘息着出声,“为什么?”
三人没有回他,越明明观察了周边片刻,随后颇有些急了:“玉琼,若再迟些,桑乾怕是要赶回来了。”
玉琼真君抿紧唇,随后道:“傅长陵,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我不会让。”
傅长陵冷眼看着玉琼真君,玉琼真君有几分恼怒:“你不要命了吗?!你年纪轻轻修到化神期,可知是多大的天赋,江夜白给过你什么,你对他这么忠心耿耿?”
“我忠心的,不是江宫主。”
傅长陵喘息着,提起剑来,横剑在身前,抬手缓慢抹过上面的剑刃。
剑刃倒映着他染血的面容,他从剑上看见自己的眼睛,一瞬之间,他感觉自己仿佛是看见秦衍,他在这剑里,静静看着他。
“我只是答应过师兄,”傅长陵抬眼,冷声开口,“我这一世,会让他过的好好的。”
“那你就去死!”
越明明暴喝出声,一瞬之间,三位高阶修士灵力暴涨,化作漫天光刃,朝着傅长陵奔涌而来。
那些光刃照得整个天空亮如白昼,傅长陵手提长剑,看着漫天华光。
他灵力早已濒临透支,此刻迎上这样的攻击,那无异于以卵击石。可他也不能避让,因为他身后就是江夜白的问月宫,他若让开,正在突破的江夜白怕就保不住了。
他一时也不知道到底应该是护住江夜白还是自己,其实江夜白也好,他自己也好,最重要的,都不是他们本身。
是秦衍。
那一刻,傅长陵心里无比清晰的知道,他所做的一切,此时此刻最在意的,就是希望这一辈子的秦衍,不会重蹈覆辙。
他不想再看他在江夜白墓前独饮苦酒,也不想再看他在鸿蒙天宫丧钟响起来时一人独行于漫天纸钱。
他想要让这一世的秦衍,始终是他初见的模样。
他是鸿蒙天宫的大师兄,是众人景仰的皎皎君子,是天上明月,是人间宝玉。
所以秦衍要守的,他都得帮他守;秦衍在意的,他都要帮他在意。
所以他不能退。
看着狂风卷席而来,傅长陵未曾挪动片刻,他将所有灵力汇聚在手中清骨扇上,抬手抵在唇边。
“天地入法……”
光芒近在咫尺,傅长陵尚未开口,就听前方骤然一声暴喝:“傅长陵!”
话音刚落,傅长陵便感觉一股巨力冲撞到身前,与此同时,剑气从问月宫中冲天而起,一路卷席横扫四方,瞬间将击打在傅长陵身上的灵力反吹过去。
渡劫期威压铺天盖地压下来,傅长陵直直倒在一个人怀里。
傅长陵闻到那人身上的味道,他勉强睁开眼睛,首先入眼的,是印着银色卷云纹路的白衣,溯衣而上,是那人稍显消瘦的下巴,薄唇,一双努力克制着情绪,藏了几分害怕的凤眼。
来人轻轻发着颤,他拥着他,喉头翻滚了片刻,什么都没说出来。
这时候,一声平稳的询问问月宫中传来:“三位长老在本座宫门前与本座弟子大打出手,是想找本座的麻烦吗?”
话刚说完,一道剑光夹排山倒海之势从问月宫中横扫而出,朝着玉琼真君等三人直击而去!玉琼真君脸色巨变,大喝了一声:“退!”
随后手上拂尘一甩,一道结界凭空而生,同剑光冲撞在一起,瞬间化作耀眼的白光炸裂在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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