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琢玉》TXT全集下载_11(2 / 2)

琢玉 墨书白 4808 字 2023-09-05

他和傅长陵生得有几分相似,衣着更是没什么不同,金冠黑衣金扇,几乎是傅家统一的模样。

他看着在自己脚底下盯着秦衍“呜呜呜”的傅长陵,下意识看向旁边的苏问机,苏问机用一双盲眼遥望远方,傅玉殊又转头看向秦衍,秦衍满脸漠然,最后傅玉殊看向云羽,终于憋不住了:“那个,你们这么绑住小儿,这是何意啊?”

云羽勉强笑起来:“是,这样的……由于我们款待太好,傅公子不愿离开,我们只能把人绑着下来了。”

听到这话,傅玉殊看向傅长陵的眼里意味深长,他叹了口气:“我明白了。”

说着,他朝着秦衍和苏问机行了个礼道:“小儿失礼了,还望见谅。”

“傅伯伯哪里话?”苏问机笑了笑,“长陵兄乃性情之人,阿衍手段粗暴了些,还望傅伯伯见谅才是。”

傅玉殊和苏问机寒暄着,朝着旁边人挥了挥手,旁边一干侍女涌上来,就把傅长陵的担架抬起来,往飞舟上走去。傅长陵眼睛死死盯在秦衍身上,拼命给他使眼色,嘴里不停发出“呜呜”之声。秦衍视若未闻,傅玉殊面上带笑,朝着秦衍和苏问机寒暄了一番后,便各自分开了去。

傅长陵被人一路抬到飞舟之上,他们傅家的飞舟和鸿蒙天宫飞舟不同,到处都是金色,一眼望去,洋溢着仙界少有的土豪气息,充分传递着三个字:“我有钱,我有钱,我有钱。”

那些下人给傅长陵抬回来,也没给他松绑,过了许久后,傅玉殊领着人走了进来,到了傅长陵身前,他半蹲下身,打量着傅长陵。

傅长陵被自家老爹诡异的眼神给盯得发毛,他跟着傅玉殊的眼神转,傅玉殊看了片刻后,忽地笑起来:“出息了,都会在外面追姑娘了。”

说着,傅玉殊念了声“开”,傅长陵身上所有绳子瞬间断开,傅长陵把嘴里的布团一扯,立刻翻身起来,就往飞舟之外冲去,傅玉殊走到位置上,悠悠道:“别追了,人走了。”

傅长陵顿住步子,他察觉出傅玉殊这话语里的不高兴,他终于止住了步子,转过身来,朝着傅玉殊勉强笑了笑。

“我还活着呐?”

傅玉殊从旁边侍女手里接过茶碗,慢悠悠道:“还记得我是你爹?”

傅长陵勉强笑起来。

人一回来就一直遇到事儿,此刻见着傅玉殊,他才慢慢缓过来,适应了几分自己十七岁的身份。

他走上前去,跪在了傅玉殊身前,傅玉殊用拨弄着茶碗里漂浮在水面的绿叶,也没出声。

周边人懂事儿散开,就留下傅长陵和傅玉殊,傅玉殊喝了口茶,慢悠悠道:“自个儿把化言咒解了?什么时候偷学的?”

傅长陵笑得艰难,他小心翼翼开口:“我说……我自个儿猜的,您信吗?”

傅玉殊嘲讽笑了一声,可他明显也不想追究这事儿,只道:“回去别让家里的长老知道,就说是我教会你的,反正你金丹出了问题,也就当做惩罚吧。”

傅玉殊说着,靠在了椅子上,淡道:“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傅长陵跪着没说话,他思索了一圈。

傅玉殊对他并不算差。

作为一个父亲该做到的,他都做到了,可也绝不算好,至少没有对他的嫡子——也就是傅玉殊和越思华生的傅长言好。

不患寡而患不均,上一世傅长陵一直对傅玉殊心有芥蒂,直到傅玉殊身死。

傅玉殊死在病榻上。

他死之前,摸着傅长陵脊骨上凸起指出,告诉了他一个惊天秘密。

直到那一刻,傅长陵才知道,不关注,便是傅玉殊的一种爱。

此刻看着傅玉殊,傅长陵心里有了几分感慨,他叹了口气,终于还是将之前从上官山庄到璇玑密境的事,几乎都告诉了他。

傅玉殊皱眉听着,等傅长陵说完后,他用扇子敲着手心道:“这些事情,秦衍应当会原原本本上报江夜白,你以后就不要同他人提起了。”

“父亲是担心些什么?”傅长陵见傅玉殊神色有异,不由得多问了一句。傅玉殊叹了口气:“我担心的事是,如果当真如你所说,那必然是一个大局。这样大的局,他们在云泽高层,会一个人都没有吗?”

傅长陵听到这话,点了点头:“父亲说得极是。”

当年的确是有一大批云泽高层,投靠了业狱魔修。

“不说其他,”傅玉殊面上带了忧虑,“就说璇玑密境,他一直在金光寺手中,密境主神都换了,金光寺如何做到毫无知觉的?”

傅长陵听着傅玉殊的询问,静静思考起来。

傅玉殊叹了口气:“所以这些事儿啊,咱们少掺和。既然秦衍会告诉江夜白,到底怎么做,就由江夜白决定就是了。咱们啊,”傅玉殊喝了口茶,“少操点闲心。比起这个,我更好奇另一件事。”

说着,傅玉殊朝着他挤眉弄眼。傅长陵有些懵,看着傅玉殊暗示的眼神,他迟疑着发出了一个:“嗯?”

“就是儿媳妇儿啊!”

傅玉殊见他明白不过来,终于开口:“你死活赖在人家鸿蒙天宫,不就是看上人家女修了?是哪个,名字叫什么?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你……”傅玉殊这么直接,傅长陵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你怎么知道啊?”

“你是我儿子,”傅玉殊瞪了他一眼,“连追姑娘的手段都一模一样,你就说吧,是不是让绑你的就是你看上的?不过刚才人群里我也没看到什么女的啊?”

“勉强……勉强算吧。”傅长陵笑得有些尴尬,“也不是绑啦。他对我还是挺好的……”

“行了,我明白了。”傅玉殊点点头,“这样吧,反正咱们傅家你回去也很危险,你看看,你能不能自个儿想点办法,”说着,傅玉殊凑过去,提示着道,“混进鸿蒙天宫,当个弟子啥的,别回来了?”

第二十六章同心咒,谁下的?

听到这话,傅长陵转过头去,用看看傻子的眼神看着自家老爹:“我要能混进去,我现在还在这里?”

“那是你没策略。”

傅玉殊从兜里拿出了一个瓶子,在傅长陵面前晃了晃。傅长陵不由得愣了:“这是什么?”

“千面水。”

傅玉殊将瓶子交给傅长陵,颇有些怒其不争:“你知道我为什么把你带回来吗?追姑娘不能这么追,上来你就一副赖在人家鸿蒙天宫的样子,人家不得吓着么?她和你什么关系?难道还是夫妻不成?只有夫妻才能这么死缠烂打,你们才刚认识,”傅玉殊加强了语气,“要循、序、渐、进。”

“所以你给我这个千面水的意思是?”傅长陵握着瓶子,试探开口,傅玉殊点点头,“就是你想那个意思,重头开始,给人家一个好印象。”

“可以后被发现了,这印象好不了吧?”

傅长陵立刻反驳,傅玉殊用扇子敲了他的头一下,低骂道:“你怎么能蠢成这样?你现在先混过去,把感情培养起来,等培养够了,再被发现,到时候你就告诉她,你是因为爱她。你们感情都够好了,到时候你认真道歉努力悔过,这事儿就过去了。你现在不去,你想追到人?”

傅玉殊冷笑了一声:“我怕你到鸿门天宫门口,就得给人家扔出来。”

傅长陵不说话了,傅玉殊这预言可能性太高了,他的确已经被扔出来一次了。

他叹了口气,拿着千面水,觉着这的确是他唯一的出路,想了想后,他转头看向傅玉殊:“你说他为什么这么讨厌我啊?”

“那得看你对他做了什么啊。”

傅玉殊果断道:“你对人家好过吗?”

“没……”

就这个字,傅玉殊就露出了嫌弃的表情:“知道人家喜欢什么吗?”

“不太知道……”

“了解她吗?”

“不了解……”

“那你对她做过什么?”

傅长陵沉默了,傅玉殊用手撑着下巴,懒洋洋出声:“你做啥了你得说啊,说了我才能帮你啊。”

“我……”傅长陵有些不好意思,“我先骗了他。就在上官山庄的时候,我把他推出去挡刀,他在护着我的时候,我自个儿跑了……”

傅玉殊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傅长陵说了开头,后面也顺了:“然后他想杀我,我们两互殴成了重伤,我趁他受伤给他下了同心咒。接着我和他一起合作,这个过程还是很愉快的!”

“那什么过程不愉快呢?”傅玉殊含着最后一丝希望询问这个傻儿子。

傅长陵勉强笑了笑:“然后我心魔入体的时候,打了他……”

“打了他?”

“还骂了他……”

“还骂了?”

傅玉殊倒吸了一口凉气,傅长陵点了点头,他说出来后,也终于理解了为什么秦衍这么排斥他。

这换谁也没这么好的脾气啊?

父子俩陷入了沉默,傅玉殊默默喝了口茶压了压惊,过了一会儿后,他斟酌着道:“长陵啊,其实这人世间还很长,你要不要考虑换一个对象?”

“我也没敢想这辈子有什么了,”傅长陵叹了口气,“但我欠了他的,我想还。”

傅玉殊没说话了,他认真思考着,傅长陵小心翼翼瞧傅玉殊:“爹,我还有救吗?”

“这个……”傅玉殊犹豫着,“一定要救?”

“一定要。”

“那……那要不能救呢?”

“爹,”傅长陵将千面水收到兜里,笑眯眯抬头,“后娘打算杀我,您回去,家法处置了吧。”

傅玉殊得了这话,算是明白傅长陵的意思了。

越思华是越家嫡女,他们的婚姻,所代表的不仅仅是他们两之间的关系,还是越家与傅家的颜面。他没办法处置越思华,可是傅长陵纵然是个私生子,那也是傅家长子,越思华派人杀傅长陵,傅长陵执意要闹起来,两家脸面都难看。

“长陵啊,”傅玉殊抬手抚上傅长陵的后脑勺,满脸忧愁,“你在鸿蒙天宫那边看着傻傻的,怎么和爹说话,就这么机灵呢?”

“爹,”傅长陵讨好笑了笑,“您感情经验丰富,您再想想办法。”

“这个,”傅玉殊面露难色,“你说要是给你创造个机会接近他,这个可以做到。但之后你们能不能修复关系,儿子,这个真的太为难我了。”

“能接近就行了。”傅长陵得了好便收,用扇子敲了敲傅玉殊的肩头,“剩下的交给我,你放心。”

“行吧。”

傅玉殊点点头:“你先安心养伤,我给你安排。”

得了傅玉殊的承诺,傅长陵放下心来,他赶紧站起来,给傅玉殊揉着肩道:“爹,我知道您最疼我了。”

傅玉殊听到这话,他不免愣了愣。

以前傅长陵是不会说这样的话的,就算傅长陵一贯讨人喜欢,会做好事儿,可是他从来不会说“您最疼我”这样的话。

再怎么讨巧的人,心里都有点逆鳞,傅玉殊的偏爱,便是十七岁傅长陵心里永远的伤口。

傅玉殊的沉默让傅长陵有些奇怪,他不由得道:“爹,你怎么不说话?”

“没事儿,”傅玉殊笑起来,“我就是觉得你长大了。”

“懂事了。”

他声音有些低下去,傅长陵听着他的声音,心里有些发酸。他给傅玉殊揉着肩,低声道:“爹,你最近去做什么了?”

“大买卖。”傅玉殊闭上眼睛,享受傅长陵给他揉肩的舒适感。傅长陵听着,想起上一世傅玉殊病去的模样,他心里有些难过。

傅玉殊身体本就不算好,后来仙魔大战爆发之初,他是整个仙门后方物资调动总指挥,经历了一场魔修暗杀之后,整个人就瘫了。后来云泽灵气开始衰竭,他便是云泽灵气衰竭之初第一批受难的修士。

傅长陵无数次想过,如果业狱的魔修没有出现,没有那场仙魔大战,又或者傅玉殊身体能好一点,就算最后还是会死,可也不会去得那么早。

“以后你别这么辛苦了,”

傅长陵小声劝慰:“有什么事儿交给其他人干,你看二叔三叔,他们哪一个不比你轻松?个个都认真修炼,就你,整天跑来跑去管这些杂事儿,老大不小了,还是个金丹。我现在都金丹了……”

“一个破破烂烂的金丹就敢教训我了?”

傅玉殊被他念烦,用扇子抽在他屁股上:“回去歇着,少叨叨我!”

傅长陵被傅玉殊赶出门去,侍女在门口候着他,见他出来了,四个侍女朝着他福了身,盈盈一笑道:“大公子,随我们来。”

傅长陵跟着两个侍女回到卧室,一路上他都在观赏这飞舟上的装饰,整条船的风格都是富丽堂皇,闪瞎人眼,却有种让人觉得意外温暖的感觉。

两个侍女领着他进了房间里,一个侍女去给他泡茶,一个侍女用香球去给他熨床,一个侍女端了温水来给他净手,最后一个侍女侍奉着他换下衣服来。

侍女训练有素,整个过程做得没带半点声响,傅长陵一面觉得有些陌生尴尬,一面又觉得有种遥远的熟悉舒适传来,等他躺在散发着兰花香味的暖床时,他才有余力去思考,原来十七岁的他,过的是这样的日子。

而这样的日子,太遥远了。

他习惯的是风雨,是鲜血,是忐忑不安,是风餐露宿。哪怕后来仙盟成立,他成为仙盟盟主,斩尽魔修,但因为物资匮乏,以及他后来一心修道,也没有了这样奢华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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