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型娱乐圈的沙雕快乐文
原创小说-当前编推-BL-中篇
完结-主受视角-HE-现代
轻松-娱乐圈
看完请去支付宝种下一棵胡杨树吧!
第一章
北京的天似乎就没怎么敞亮过,胡杨从写字楼那窄窗里探出半个脑袋,一阵邪风刮来他那弄了半个小时的头型又被吹得一团糟。天总是灰蒙蒙的一片,最近似乎又阴了些。他左顾右盼,偷偷从屁股兜儿里摸出半根烟,点燃赶紧凑风口上去。
薄荷味儿的凉烟加上四月偶尔那股凉风,原本燥热的脸颊瞬间降下去好几度。他缩回窗内,叼着烟倚在栏杆上,半开的领口露出一小片纹身。作为一个三线网剧演员外加唱跳小糊豆,胡杨算是倒霉那一批:出道撞上限韩,想跑商演结果未成年,满18岁热度过了公司不捧,到现在已经在各种狗血青春剧组抠脚一年。窗子反光里映出那张脸还带着刚出道那会儿的青葱味儿,不过里子早成了瓦罐里的酸菜。
半个月前这半大小孩儿刚过完19岁生日,八个同期男孩儿破例买了四打百威,喝得烂醉如泥。也就那天晚上,他们中间参加过嘻哈节目的大哥搞来一个纹身枪,把公司起的组合名儿给哥几个纹在了胸口上。
他们公司叫苹果娱乐,董事之一是从“海外”回来的爱豆,体制全部照搬“海外”三大那套,圈钱割韭菜学了个十成十,捧人这点是半点儿没学到。谁也没想到刚过半个月,这狗屁公司就接到了一个国家台的五四预热VCR视频拍摄资源,当然也没人能想到这大饼子居然砸到了最不出彩的胡杨头上。
至于为什么,他们那个“朋友圈男团”的经纪人露面给了好笑又合理的解释:“胡杨长得周正,演技还过得去,不怎么瞎打扮。说到底你们这活儿就是从小姑娘兜里讨钱花,以前是照韩国来,现在你们得本土化、真实化。到了这边儿得按这边儿的规矩,根正苗红知道不?”
按照现在这标准,大哥一耳三钳戴耳扩还牵涉嘻哈,完蛋;二三四脸蛋儿动过刀,也没了;五六卸了妆没法儿看,小八未成年得努力造他勤奋学习的人设,都不行。同期就剩胡杨一个沧海遗珠,素颜冷白皮,化个妆蹭蹭混血脸的热度,上过剧有点儿粉丝基础。于是他这个早就抛弃人设默默抠脚的“青葱少年”,从今天这个视频拍摄开始又得戴着面具过活。
“唉,你丧气啥啊,笑甜点儿姐姐给你拍张照。”助理张苗苗一副老母亲看儿子混出头的笑容,从包里摸出两瓶香水小样往胡杨脖颈上喷,“刚又抽烟去了?我就忍你这一回啊,记得当时的人设知道不?说!”
胡杨板着一张脸,机械化地吐出两个字:“奶,甜。”
“瞧你那样儿,甜吗?学学你粉丝超话里写的,什么叫笑得像春天的暖风?”张苗苗恨铁不成钢地指了指化妆室里的其他男艺人,各个都满脸堆笑,捯饬得过分精致,“瞧瞧人家怎么营业的?”
“超话里写的是我,又不是他们。”胡杨一撇嘴,耸耸肩顿时挂上商业甜笑,“姐姐,我红了给你买根好点儿的口红,你这颜色跟吃了死孩子似的。”
虽然说苹果娱乐里头长得还行业务不错的小男孩儿有一大堆,胡杨在那里面还是能数个前三。张苗苗忍着怒火拍了三四张,想揪人的手还是没敢下到自个儿摇钱树的脸蛋儿上。胡杨生了双讨人喜欢的杏核眼,无论什么时候都是水汪汪的,要是不了解这人的里子,说不定还真能觉得这人是个不谙世事、人畜无害的小孩儿。
场记推门大喊:“晨星娱乐的石梓杰准备,追光娱乐的陈豪准备!这个……什么天娱的艺人吧,我们舞台导演说了,不肯摘耳钉别拍,不要浪费大家的时间。”
嘈杂的化妆室顿时安静下来,场记身后跟着进来那个男艺人眼睛整个红得像个兔子似的。胡杨虚着眼睛一看,凑过去跟张苗苗小声咬耳朵:“苗啊,你帮我搞个卸妆棉呗,他眼线糊了。”
“哟,咱们小胡杨还知道助人为乐了?”张苗苗赶紧从包里拿出化妆棉递过去。
胡杨笑着接过来按在了自己的左眼上:“不是,我画了内眼线,一会儿可不能像个熊猫——毕竟我太瘦了,不够可爱嘛。”
这三年胡杨那些剧组也不是白跑的,遇上一些导演对妆发要求高的,一线小花小草能争辩,三线狗尾巴草要弄个不满意就得直接换人。国家台的VCR约等于官推,他们这些人盯着化妆室的木板门就像盯着边境的铁丝墙。各路“精怪”都等着跳这扇龙门想大红得道,代表青年,想想就是一片敞亮。他在这头心一横把内眼线擦了,那个舞台导演又把前两个出门儿的小哥“遣返”化妆室了。
胡杨翘着脚畅想自己把北京的雾霾撕开一片那排面儿,混出头的日子似乎就隔着手机屏幕在向他招手。不过他还是太天真,等胡杨出门儿的时候场记小哥就朝他胸口瞄了一眼:“纹身呐小弟?”
“组合名,Lucas,听过吗哥哥?”胡杨冲着矮他一个头的场记小哥傻笑,还专门把领口往外边儿拉了把,“法语里面是光的意思。”
瘦削的小哥没说话,进棚之前找了张肉色贴纸递给张苗苗:“不遮别进去。”
张苗苗撕贴纸的那声音吓得胡杨连咽口水,眼睛眨的脸快抽筋。他低头一看,扣上扣子这白衬衣确实若隐若现能看见些边缘,眼神好点儿还能见着胸前两点。胡杨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伸手去拉张苗苗的袖子:“姐,咱们能找件背心穿不?我这新伤,刚结痂。”
“你以为你是五一劳动模范呢?衬衣里穿汗衫?”张苗苗眯眼一笑,扯开衣领就把贴纸摁了上去。
她看着胡杨痛红了眼,深吸了口气正准备安慰他,胡杨却仰头一抽,抹了把眼睛就笑出一嘴牙:“还好我眼线擦的早。”
气质干净,素颜阳光,口条顺溜,这几点胡杨占全了,背台本的小视频没叫两遍NG导演就喊了行。胡杨心里还没那个真实感,一会儿跑去摸了摸布景的红色绒布,一会儿又窜到边上和场记小声套近乎:“哥,我看你们那郑导郑老师挺和蔼的啊,不像撂狠话那种人。”
“那是总导演,你的部分拍完就回去吧,过两天拍外景早点儿来。”场记对胡杨印象还不错,指着棚子另一头对胡杨说:“你叫上你助理上那边儿撕胶布去吧,舞台导演在那边儿放了点云南白药。”
听到撕胶布胡杨登时就有点冒冷汗了,他那五官挤在一起苦笑,自己赶忙夹着尾巴一溜烟儿钻进了休息室。张苗苗先前就说开车去给他买点儿消炎药,胡杨寻思着这见血的活计只能自己来,心里就是一阵苦闷。他拧开休息室的门,先是探了头看了看,结果正对上一个男人疑惑的眼神。那人看起来跟胡杨差不多高,手上正拿着耳钉往耳朵上戴。
胡杨现在一见这个动作就像见到亲人似的:“那个什么,哥哥,能帮我个忙不?……你叫什么?我叫胡杨,古月胡,是那什么男团……”
“银裴秋。”男人伸手揉了揉脖子,他的右手从手腕到短袖遮盖的边缘都覆满青黑色纹身,“什么事?”
“哇——你这么多纹身?五个耳洞?啧啧,刚是不是也贴了挺多贴纸的?”胡杨立刻把自己衬衣解了,指着自己锁骨到胸那块儿有点儿难堪地说,“我这,唉,不太敢下手。刚纹半个月……哥你能帮我撕一下吗?”
银裴秋瞥了胡杨一眼,低头叼了根烟点上,他的声音本来就沙哑,现在说话也有点儿含糊:“不如不拍……你拿湿纸巾沾点热水先擦着。”
“不能不拍啊,除了舞台导演变态了点儿其他都还行。”胡杨耸耸肩跑到银裴秋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笑嘻嘻地盯着别人看,“我胶布有点儿过敏,弄水打理不干净,哥你就手快给我——我靠!嘶——!”
“疼?”银裴秋眯缝着细长的眼睛,呼出一口烟气,一脸轻蔑正准备说点什么,手上的贴纸就被人抢了过去。
胡杨疼的眉毛鼻子皱一块儿,还是生生用劲儿把这贴纸展开了:“啊哟,男人的象征。”
“什么?”
“胸毛。”
银裴秋没绷住,一口烟直呛鼻子里去:“咳——你们公司选谐星的吧?”
“这叫苦中作乐,对了,哥你哪个公司的啊,换我们公司你这么多纹身……”胡杨眼睛里憋了一汪水,红着眼睛上下打量银裴秋,“要不扣工资要不开除,不过挺酷的。”
“中央电视台。”银裴秋长眉一挑,直接在鞋底把烟头捻了,舔了舔后槽牙一声嗤笑,“是个舞台导演。”
直到张苗苗慌忙拿着消炎药跑进休息室,胡杨才从刚刚的震惊里回过神来。张苗苗看他又呆又愣还眼含热泪,心里有点自责,连说话都温柔了半个度:“这么疼啊……要不改天姐姐陪你去做个激光洗了吧,全麻。”
“苗啊,我出逼好像有点儿渺茫了。”胡杨挂着丧失生活意志的笑容,拿起酒精狠狠喷在了纹身伤口上。
第二章
“他们这叫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炸!”胡杨叼着烟甩出4个A,对面三个同组合的哥哥对视一眼,一起耸了耸肩,把面前的瓜子往胡杨面前拨了点儿。胡杨干脆伸手把所有瓜子拢成一堆,起身往宿舍唯一的“卧室”高声喊:“小八,读书读个屁,出来嗑点儿瓜子放松一下呗!”
“别打扰人家学习,”大哥张成成揪着胡杨耳朵往外头走,“出来,咱哥俩聊聊。”
“那我可得好好给你说说那个舞台导演,公报私仇的狗东西。”胡杨伸手揽住他大哥张成成的肩膀,两人并排跑下公司安排在老居民楼里的宿舍。
他们住这个片区除了房子旧点儿,交通和饮食都挺方便。张成成出门捎了个鸭舌帽,刚出巷道就盖在了胡杨脑门儿上。两人跟做贼似的,生怕别人把自己认出来,结果这么一路走到了卤煮店,只收获了两个大妈疑惑的眼神。哥俩对坐在沾满油渍的桌边儿,看着桌上的炒肝突然大笑起来。
胡杨一把扔了帽子,整个人完全笑开了:“唉,咱们不是自作多情吗?那个银导,从手腕儿到胳膊肘全是黑的,检疫合格也没这么盖章的嘛……老板给我们桌加两份儿鸭脚。”
“拿瓶二锅头。”张成成还是起身把帽子给胡杨端正戴上,胡杨也只能乖乖受着。张成成不过二十三四,就是法令纹有点明显——特别显老。队里这几个人一直都挺认可他这个大哥,一到这人严肃说话的时候其他人都噤若寒蝉。
老板娘一会儿就端来一瓶9块5的二锅头,捎带俩缺嘴儿玻璃杯。胡杨低头舀了一大勺炒肝塞嘴里,19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可今天一整天不是在等拍摄就是在公司等安排,到现在一两点才吃上几口热的。张成成抄着手靠在塑料椅背上,叼着烟看着大路上川流不息的行车,最终还是揉了揉太阳穴给两人都满上了酒:“我干了,你就尝尝味儿,明早浮肿苗苗姐得拔了我的头。”
胡杨只呷了口就觉得辣的不行,他没搞懂张成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随着别人视线看过去,那也不过只是每天都看惯了的车辆。老商城的广告屏上投放的是今年那个抄袭节目的第一位,老板娘手机正在播的是那个节目的回放。
“要是咱们能去,这位置说不定……”胡杨的眼睛里带了点渴望,又垂下眼睛自嘲起来,“都是苹果公司,人家是被咬了一口,咱们这个是心肠都烂透了吧。”
张成成没直接回答他的话,敲了半晌桌角才张口幽幽地说:“以后你和小八互相多照应着,我和你其他几个哥哥……不准备再往下走了。”
市场这种东西是千变万化的,不往大了说,就说说他们这种小idol。前些年小姑娘喜欢长头发的,寡言少语又温柔的,过两年人家又乐意看小弟弟那种类型,上半年流行嘻哈,下半年拒绝娘炮。也有走在前沿去带领潮流的人,不过住一屋的八个人谁都知道不可能是他们。这群年轻人就像是被市场大潮驱逐的鸥鹭,稍有失足就会溺死在五光十四的欲海之中。
张成成直接拿起瓶子吹了一半,苦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听说哥上次弄这纹身给你闹了个大笑话,改明儿和苗苗姐一块儿去洗了吧……杨杨,你发现没?干咱们这一行,不论怎么变,脸好的总比实力强的吃香,脸好实力不强可以奋斗……哎哟,新榜样!你,好好给我把这个机会抓住,哥哥们就先撒手了。”
“说的还以为你要死了呢。”胡杨拿起鸭脚放嘴里啃,根本没敢抬起头,“熬熬不就过去了……这风头一过,你们肯定都行。”
“不一样啊。”张成成摘下胡杨的帽子,无奈地拿在手里打扇。他看着一帮路过的小姑娘越跑越近,围住胡杨问东问西,咔咔的闪光灯照的眼睛疼。
第二天男团Lucas宣布解散这条新闻甚至没能上热搜,胡杨趴在他那翻身就要滚下去的窄床上刷热度,小号转到限流都没几个活人应声。这三年八个人一块儿熬过了风风雨雨,最后死在“拒绝娘炮”上,胡杨气得一脚砸在床上,嘎吱一声响,床板塌了一半。
gu903();他伸手摸着自己锁骨下面那五个发红肿痛的字母,借着宿醉剩下的酒劲儿给张苗苗打电话:“苗啊,我怎么就突然行了?我又没哥他们几个那种崇高梦想,书也没念过几本,怎么就……就因为这张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