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转念又想,她其实也没历过多少男人,也许天底下的男人在这方面有些共同的习惯也说不定。
在这个时候,是绝对不能想起宣卿的。不然魏公子知道了又得醋到疯狂。
于是竺兰便没有再想。
天放亮,再醒来时,竺兰发觉自己已是神清气爽,忍不住靠在榻上便撑了个懒腰。
披衣坐起,只见窗外已整整齐齐地晾晒了一排衣裳,显而易见不是自己的手笔。竺兰有些惊讶,走了出去。
庭院中早已搭起了一排晾衣竹,魏赦弯腰,将最后一件外裳拾起,晾在竹竿上,从那堆衣服底下走了出来,见竺兰立在门边,裙角飞扬,眸含春色,不禁得意一笑,朝她走了过去。
竺兰垂目,等他走了过来细声道:“我的衣裳……你换的?”
魏赦怕她责怪,先故意矮了气焰:“都脏了。”
于是竺兰不好再说什么,脸微微一热,“嗯”了一声,“我去做饭好了。”
她转身欲走,但魏赦哪里会放过她,从身后三两步追了过来,双臂一横,将她往后扯入怀中。坚实、平整,带着热意的怀抱贴了上来,竺兰还未停稳,便听他凑到耳边,道:“咱俩已经这么好了,什么时候把其他事也一起办了呗。”
“其……其他什么事?”竺兰故意装糊涂,窘迫得直闭眼。
魏赦恼了,“你这是不想负责的意思?竺兰,我可是正儿八经的童子身,你得了便宜还卖乖!拎上罗裙不认人了!”
“魏公子……”
“再‘魏公子’我要生气了!”
竺兰也不知昨夜怎么就……冲动了。
咬了咬唇,她道,“好,一会儿我们……拜个堂好吧。”
魏赦一听,本就坍落下去的神色如重见光明,露出无边欣喜之色,但在竺兰面前,到底还是压抑了下来,只轻轻一声咳嗽,矜持地道:“没别的法子,也只好如此了。我也就勉为其难地答应了。哎,‘一会儿’……是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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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乡亲们送来的米面肉蔬还剩许多,竺兰熬了点清粥,做了竹笋鸡丝、酱腊肉、清蒸玉米、平桥豆腐四样菜肴小食,与魏赦吃得饱足。饭毕竺兰将剩下的菜放入了大锅里,用温水慢慢泡在里边,盖上锅盖,拨了还剩下的极快粗炭,可算完工。
搓了搓手,一回头,只见魏赦不远不近地立在门口,桃花目泛着幽微淡光,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像怀着某种期许。
竺兰当然知道他在期许什么,脸颊又是一热,慢吞吞地走了过去,牵起了他的手。
魏赦任由她牵引着,亦步亦趋地跟在她的身后。
昨夜里种种犹在脑中挥之不去,一大早魏赦整个人都处于一种飘飘然的状态之中,清爽畅快,比打了一架还要酣畅淋漓。想她软软地在自己耳根旁求饶,浑身的骨头仿佛都被她抽去了……
漠河村的村外有一处小丘,地势由此稍多了几分峭拔。从此处望去,可见野外千里沃野,春淮河闪着玉带般的细润银光。薄雾霏霏,待到旭日渐融,草数披露,葱茏而油然有光。
沿着蜿蜒的步径而上,可见丘上蒙络茂密古木雪松,树根盘虬卧龙,深深扎入泥地,犹如巨龙飞爪遒健猛利。树冠肥厚如盖,浓阴翠绿,针叶凝露,滴滴欲坠,色泽饱满晶莹一如剔透明珠。
魏赦的脚步停了下来,他望着那株参天古木,怔然无语。
心中奇怪正像是什么时候见过一般,这棵大树对他而言有着甚为怪秘的亲切情感。
见竺兰困惑地也随之停了下来望着自己,魏赦恢复了从容的脸色,微微噙笑,回视着竺兰,道:“此处是什么风水宝地?”
竺兰沉默一瞬,看向身后的老树,“这是我的媒人。”
魏赦脸上的笑凝住了,再也挤不出来。
“你和他,就是在此处成婚的?”
不待竺兰答话,他又摇头晃脑地啧啧点评,“太寒酸了。”
竺兰不可置否。
漠河村是个小地方,村民一直没什么广的财路,又因距离彭镇较远,原本当初被划入彭镇管辖之时,那边的县衙便有一千个不情愿,于是心安理得地做了撒手掌柜。多年以来,漠河村愈发贫穷落后,就连婚娶,也不兴铺张,常常是山里的野味换嫁妆,喜钱也不过只是一篮子鸡蛋而已。大家勤俭持家,也不觉得有什么。
宣卿来的那时候,母亲已经病重,完全无法下床,更不消说当他们的媒人了。
老村长倒是提议自己亲自上,但她怕宣卿不自在,于是偷偷摸摸拉了他,扯到这片小丘上来。
当晚是个明媚的月夜,夕露沾裳,他犹若刀裁的两侧鬓角也滚了晚露,濯濯如月下之柳,清隽秀逸仿佛入画。到现在,竺兰都还记得那晚他的发誓的声音,一辈子呵护她爱她,绝不背弃誓言,否则人神共唾,万箭穿心而亡。她还没拦住,那么毒的誓言他就发出去了,于是竺兰又发了一个更毒的誓,作为补偿。
此际一想起那毒誓,不禁一哆嗦。她毛孔战栗地望向魏赦,几乎想要祈求,今日太冲动了,不然改天再来?对着这老松,她没办法……
“魏公子……”
魏赦忽道:“宣卿可立了冢?带我去看看。”
竺兰微微睁眸,犹如刑满释放,“嗯。”
坟茔也距此地不远,下了丘东行一里便是。
漠河村的人死了,都是埋在这儿,墓碑林立,草没两膝。魏赦的身影在碑林外停了片刻,才迈步,朝竺兰所指的方向涉了过去,脚步越来越快。
最后他停在了墓碑面前。宣卿的,身旁则是竺兰的母亲。
一个写着“未亡人立”,一个写着“不孝女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