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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赦的外伤已基本愈合,可行动无碍了。
第三日,两日便从医馆离开,回了漠河村。
从彭镇出来,前往漠河村有十几里路,阡陌交通,野外的长草足可以没膝。
再走一程,视野渐渐开阔,露出远近横着的数个炊烟袅袅的小村庄,水田无数,鸥鹭翩翩。从田垄间走过,湿泥松软,竺兰因担心魏赦以前没走过这样的泥泞小路,怕他踩空滑入水里,一路牵着他的手,自己走在前头。
薰风南至,杂着清新草木的湿润香气。
脚下碧水萦拂,水鸟照影,犹如嵌入玻璃框之中的精美纹案。
魏赦左顾右盼,觉着此路竟有几分……说不出来的亲切之感,甚是怪异。
入了村复西行百二十步,便见到荒僻的一座老屋,上有穿墙藤萝,下有爬阶青苔,蛛丝结网,水缸里隐隐翻出经年的臭气,熏了魏赦一鼻孔。
怕他少爷脾气犯了,竺兰让他就待在原处,自告奋勇:“我去收拾收拾,你等会儿再进来。”
她朝里走了过去。
魏赦左右环顾,打量着周遭。
是真的极其破旧狭窄。这个地方也不知当年他们怎么挤得下来,连莽山的匪窝,也比这舒适敞亮,至少像是人待的地方。
篱笆围墙早已被洪水冲走,只剩下几根零落的木头桩子,菜畦早已荒废,狗尾草和叫不出名字的野生灌木花草肆意野蛮地攻占了不属于它们的领地。还有如豆花嫂所言,这屋的瓦檐都教洪水大风刮走了,破了一个大洞,下雨必会淋得到处都是。
魏赦忍住恶臭,走了进去。
正洞口正对一张巍然石床,石头缝隙里都生出了丛丛霉菌。
床脚更是长了一排整整齐齐的蘑菇,还极是鲜艳。
魏赦脸色怪异地看了半晌。
他折身走了出去,找到还在忙活的竺兰,一把拉住了她的玉臂,沉声道:“不要收拾了,都是徒劳。”
“可是……”
“我找人。”
魏赦本想拉她回去,可是她玉腕挣动,显然是不愿走,对此处有留恋。前不久才因为宣卿的事差点闹得不欢而散,魏赦一时不大敢再碰这痂,于是皱了眉头。
“我们人手不够,收拾到天黑也不行,我找人来帮我们收拾。”
“你找……”
竺兰愣愣着。
但很快她就明白了。
村民一早从豆花嫂和她男人那的来了消息,知道竺兰这两日要回来,一时全涌了过来。
送腊肉的,送果蔬的,送油盐酱醋的,还有碗碟、杯盘等器具,无不热心。
只是与竺兰寒暄一二句,乍见从屋中走出的魏赦,一个两个便犹如见了活鬼般面如土色,捂嘴尖叫。
“宣卿他死不瞑目啊,化作厉鬼了!”
“啊啊啊小牛,你家的男人又回来了!他难道是来寻仇索命的?不啊,当年侬待他可不薄……想当年他刚来没衣服穿的时候,侬男人还借了他一身哩!不能恩将仇报,不能吧……”
作者有话要说:魏狗子:tm全是我的黑历史,太难了!
第63章
连竺兰都有些无奈了,可以想见魏赦的心情,必定更不愉悦。
初见时,她便将他认错了人。那时魏赦脸上的郁色和嘲弄,她至今还记得一清二楚。
如今,又接二连三地被人错认成宣卿,又口口声声被称是“厉鬼”,竺兰想,便换作是自己的,也是会生气的。
她正要启唇,为魏赦辩护几句,掌心手背却忽传来一阵暖意,似将她整只手掌裹挟在内,竺兰怔了怔,魏赦已阔步走出,将她拽于身后。
“魏公子……”
她低低地喃喃,有些惶恐接下来乡亲们要面临的局面。
他们只是一片好心,也不知情。
正要说话,却听见身前魏赦那熟悉而温和的假笑,“诸位,久未回乡,情怯十分,没有想到家中已破败至此,实在不能住人。我与内子两人收拾不出,所以,还要麻烦诸位乡亲搭把手。”
他顿了顿,笑道:“不胜感激。”
他上前一步,乡亲们便退一步,面面相觑,惶惶不已。
花白胡子,看起来年逾古稀的老村长站了出来,仔细瞅着魏赦,上上下下地打量,费了几番思量,终还是忍不住道:“你、你是宣卿?你未死?”
魏赦不说话,只是笑。
“这可是太好了!”
当初宣卿被洪流冲走,尸骨无存。当年死于洪水之中的两岸百姓多达万人,官衙治水不利,尸位素餐,导致沿岸有上千人失踪下落不明,无人打捞,永坠水底,身饲鱼虾。谁也没见过宣卿的尸骸,起初竺兰坚持宣卿未死,她发了疯似的冲出去找,可她怀了孕,乡亲们又怕她有个闪失,或是冲撞、得罪了道上视察的狗官,出动了几人将她摁着。
一个月过去,仍是半点打捞的消息,那被洪流冲走的人,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村民们这才终于死心了,他们不顾竺兰的偏执与疯狂,私下里,为宣卿立了一个衣冠冢。
见了衣冠冢,竺兰终于死了心,再不疯不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