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2 / 2)

重九藏在狐形面具后面,一双明亮眸子透过两个孔看他,只是一夜姻缘,同那秦楼楚馆里的恩客没什么分别,谁说就要做夫妻了?

可、可都睡在一张床上了。北山蘅磕磕绊绊地说着,这个风俗实在有些超出他的认知。

睡在一张床上便是夫妻了吗?重九歪着头想了想,放下面具,手松开他的胳膊,从腰身上环过去,道:那弟子也同师尊睡过一张床,还看了身子,亲了嘴,这么说来莫不也是夫妻了?

北山蘅听得脸红尴尬,又说不过他,只得将气撒在书上,你这混账,一天到晚好的不学,净看这些破烂玩意儿。

重九乐道:都怪师尊从前疏于管教,弟子又不知道什么看不得。

北山蘅推开他,板起脸,沈道长给你的那些书就看不得,还有什么瀛海风俗志也别看了,教坏小孩子。

好。重九忍着笑告罪。

北山蘅长舒一口气,拍着他的手道:我给你买个花灯吧,那才是你这个年纪该玩的。

说罢,北山蘅走到不远处灯铺上,转了两圈,相中一个四方的灯笼,正面写着一则故事,背面缀着一段警句:盖闻经师易遇,人师难遭,故欲以素丝之质,附近朱蓝耳。

这句话说得不错。北山蘅将灯笼买下来,递给重九,经师易遇,人师难遭,你得学会尊师重道。

重九将那句话念了两遍,不知想起什么,忽地笑了笑。抬起头却道:师尊,听闻大荒以北有万里冰原终年不化,等此次从逝水阁回来,我们同去看看可好?

只要你乖,去哪里都行。

北山蘅别开脸去,薄唇翘起一个很小的幅度。

重九看出他藏不住的心思,却没有揭穿,而是将那只略冰凉手的手从袖子里拎出来,紧紧地攥紧手心里。

天虽冷,指尖却似有烈火,顺着那人的眼底燃至他的心间。

与君期来日,来日亦可期。

在灯市上转了一个时辰,北山蘅总算记起来自己还有正事要做,便催促着重九往回赶。寻到林浪父女时,绎川已回来了,只是带来的却不是好消息。

石泰死了。

死了?北山蘅略有些惊讶,怎么偏偏这个时候?

据府上管家说是染上急病,没等到郎中来看,当天夜里人就没了。绎川皱着眉道:他家儿女生怕有瘟病流传开,不敢停灵,隔日就下葬了。

那《流光策》在他府上吗?北山蘅问。

绎川摇了摇头,依据他府里人的说法,那石泰确实有一只木盒,形状雕花都同装着《流光策》的木盒一样。儿女们见他对这木盒宝贝得紧,便成全老父心愿,将其一并葬了。

这么说,我们要找到那本书,还得撬了他的墓?北山蘅面露犹豫之色,未经主人允许起坟,这不合礼法,恐怕不妥。

绎川飞快地抬头看他一眼,面色有些古怪师兄什么时候还开始在乎礼法了?

重九在一旁插话道:形格势禁,开棺也是没办法的事。

北山蘅想了想,问道:此人的墓在何处?

城北,邙川。

去看看。北山蘅叹了口气,在心里为石泰默默惋惜两句,便毫无愧疚地带着人上路。

兖州城北有一座不高不矮的山丘,丘下一条大河绕城而过,这河流便是邙川。云沧人以北为尊,埋人时又讲究背山靠水,故而城中大多的权贵都葬在河川北岸。

到了夜里,城郊一个人影也看不见,时而吹一阵风,阴森森地卷起行人衣摆。

重九被灌了一袖子的风,却不觉得冷,扭头偷觑北山蘅的神色,抓着那只冰冷的手往他身边靠了靠,乖巧道:师尊,我怕。

北山蘅将他揽进怀里,习以为常地摸摸头。

绎川气不打一处来,往前走两步,回头瞪重九一眼,走两步,再瞪一眼,冷嗖嗖的眼神像小刀戳在他身上。

重九咧开一口白牙,眼睛弯弯。

顺着邙川岸边走了一盏茶的时间,不远处出现一座新坟。坟前栽两颗柏树,树之间立一块石碑,借着月光,隐约能看上面整齐的字迹。

是这人吗?北山蘅问。

绎川凑过去看了看碑文,点头:就是他。

北山蘅盯着坟茔思索片刻,将重九拨到身后,抬起手掌对准了墓碑。

林浪见状脸色一变,再也没法保持沉默,上前拦住他。

教主打算就这么开?

啊?北山蘅动作一顿。

林浪摸了摸额头,无奈道:您这一掌下去,半个山头都该掀了,明日一早定要被人发现。到时候石家人报到官府去,官家追查起来,可又是一口甩不掉的黑锅。

那你说怎么办?北山蘅皱眉。

林浪默不作声地将手伸到背后,变戏法似的摸出来两把铁锹,递给绎川一把。

北山蘅:哪儿来的?

路口一个坟头上,林浪顿了顿,偷的。

重九没忍住笑了出来。

绎川正拿着铁锹研究怎么动土,冷不防身后一阵闷笑响起,伴随着阵阵阴风,惊得他险些当场去世。忍不住回头怒瞪:能不能不要在这种地方吓人?!

他被鬼吓过。北山蘅解释道。

绎川重重地把铁锹插进土壤,向下捅了捅,把表层的土翻起来。

半个时辰后,铁锹不知触到什么硬物,发出了一声钝响。绎川和林浪对视一眼,弯下腰去将土层扒拉开。

是石泰的棺椁。绎川用手摸着棺材板上的刻字。

林浪丢开铁锹,开棺吧。

两人一人扳住一边,合力将最上面那层楠木板移开,就在棺材露出一条缝隙的瞬间,脚下土地骤然一软。像有什么东西吸住了土层,要将所有人卷入其中。

北山蘅眼疾手快,一手抓住石碑旁的柏树干,一手捞起重九。

师兄

绎川那声惊呼尚未落下,两侧泥土便飞快朝他头上聚拢,不断地将人吸入其中。只留下一截光滑的小臂,苍白皮肤与黑色土壤形成鲜明对比。

北山蘅脸色一变,松开攀着树干的那只手要去拉他,却由此失了力道,自己也跟着往土中陷去。

黑暗席卷而至的刹那,一抹淡青色衣摆滑过,有人张开双臂将他裹进了怀里,手脚俱被拢起来,头枕在一个略微凹陷的温柔之处。

紧接着背后传来一阵钝痛,他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有点事更晚了,抱歉。

感谢观阅。

第44章墓中人

北山蘅也不知自己昏了多久,迷蒙中有一滴水从空中落下来,啪地一声,正好打在他鼻尖上,很快顺着鼻梁滑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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