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大伙儿议论着,杜金花对闺女使了个眼色。
陈宝音跟着走出去:“啥事儿啊,娘?”
“顾亭远来提亲了。”杜金花拉着她,悄悄说,“就那个书生,送你画的那个。”
陈宝音心里微沉了沉。
以前别人来提亲,杜金花从来不跟她说。用她的话说,脏了她的耳朵。
“娘看中他了?”她故作镇定地问。
杜金花是她娘,哪能看不出闺女的紧张?登时,她心里一酸。
“娘看中不看中的,不打紧!”她没露出异样,像平常一样爽快,“宝丫儿看中了,咱们才点头。”
听了这句,陈宝音的表情舒展了些。虽然她能解决,但如果杜金花要把她嫁出去,还是会难过。
“嗯。”她轻轻点头。
看着闺女这样,杜金花心里不是滋味儿,接着说道:“娘已经回绝了。什么人家,不管再好,也得多求娶几次,叫咱们瞧瞧诚意。”
陈宝音笑了,轻声道:“嗯。”
她不想嫁人。什么诚意,什么好人家,再好的人家能有侯府好?侯府什么样儿,她是见识过的。
这话不能对杜金花实话实说。
可是不说,杜金花不知道她咋想的。
斟酌着,她透露道:“娘,我不急着嫁人。”
杜金花一下子心酸起来,忙道:“不急,不急!”闺女不想嫁人,她难道舍得闺女嫁人?她巴不得多养宝丫儿几年。她想跟闺女说,娘多想养你一辈子。
永远不长大,是她的小闺女,她一辈子养着她,不让她受人欺负。
可是,这话不能说。她肯定是走在宝丫儿前头的。她走了,儿子儿媳能照顾好她吗?杜金花不放心。也许金来是个有良心的,但只是一个侄子,哪有宝丫儿嫁人,自己生个儿子踏实呢?
梨花镇上。
顾亭远得知被拒绝了,没有太出乎意料。岳母肯定不会轻易应下,但他还是紧张,会不会是他哪里不好,岳母不待见?
嫌弃他身量单薄?不够勇武?
家底不够殷实?不能给她很好的生活?
他性子木讷,不够讨喜?
还是上门携带的礼物不够诚意?大雁,古来之理。但大雁的肉不好吃,不如布帛、糕点、糖实在。若岳母不满意,顾亭远能够理解。
顾舒容察觉弟弟的心不在焉,问他:“你怎么了?”
“没什么。”顾亭远摇头。
顾舒容哪猜不到,噗嗤一笑,说道:“陈家疼爱女儿,舍不得随随便便嫁人。咱们得提亲个几回,你可等着吧!”
顾亭远能等。他只担心,事情不是姐姐说的这样。他担心,岳母不待见他,宝丫儿也不喜欢他。
次日,村正又来家里。
“答应了?”听到准信儿,他丁点儿不感到意外,只点点头,“答应了就好。”
只收二十个学生,倒也没什么。收得多了,教不过来,也管不过来。她毕竟是个女娃,孩子们不服她,也是个事儿。
又说了几句话,比如学堂建在哪里,几时完工,叫宝丫儿做好准备。
等村正走后,陈二郎忽然想起一件事,猛地拍大腿:“我的私房钱!”
学堂由村里建,那岂不是用不着他了?他还怎么给自己存私房钱?
杜金花黑了脸,啐他一口:“就知道你的私房钱!”
“嘿嘿。”陈二郎笑道,挤挤眼睛,“娘,那咱们岂不是省下八两银子?”
八两哎!
那可是八两!
一头半骡子,三四头大肥猪,好几间屋呢!老大的一笔钱了!
“正要问你们。”杜金花道,趁着人都在,叫他们都坐好,“这八两银子怎么办?”
“啥怎么办?”陈二郎道。
看着混账儿子不上道,杜金花气道:“我问你,这八两银子哪儿来的?”
陈二郎愣了一下,脑瓜子飞转,很快明白了杜金花的意思:“娘是说,再给宝丫儿?”
学堂既然不用自己家建了,这八两银子就省下来了。银子是宝丫儿出的,不还给宝丫儿,就得入公中。这么想想,不大妥当。
就像扒在宝丫儿身上吃肉喝血一样。
这个念头让陈二郎浑身不自在,扭动了几下,说道:“给宝丫儿拿着。”用了宝丫儿那么多银子,既然这八两用不着了,赶紧还给她。
老实说,分那一百两银子,陈二郎良心过不去。娘说的在理,宝丫儿本可以拿着傍身,当嫁妆的。
杜金花一听,瞪起眼睛喝道:“什么叫给宝丫儿?是‘还’给宝丫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