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晏忽而发觉,肖漫的嘴角有一小点青紫的痕迹。
肖漫用拇指擦过唇角,挑眉道:“为了你,被肖老头子抽了一巴掌。”
苏晏心头像被蛰了一下,可却依旧嘴硬:“该!”
肖漫按住他双肩抵在墙上:“没良心。”
苏晏回怼:“是你利用我在先,事情变成现在这样,都是被你搅和的。”
肖漫自知理亏,举手投降:“好好好,是我偷鸡不成蚀把米。”
看着一张异域脸说歇后语,违和感冲破天际,苏晏再也忍不住笑意。不过,笑完之后,又随即担忧起来。
苏晏问他:“你们刚才都说了什么,怎么就动手了?”
肖漫回想刚才,只觉得可笑:“我说他们手上沾过血,让我觉得恶心。”
苏晏叹气:“把这种话放在台面上说,难怪你爹要抽你。”
肖漫忽然沉下脸,咬牙说:“在我心里,他不是我爸,永远都不是——他不配。”
苏晏自知失言,十分愧疚:“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肖漫一指自己唇角,又对苏晏说:“我挨这一巴掌,可是为了你。”
“刚才,老头子问我为什么用枪指肖漫,我说是因为与陈雪戎有交情,而他逼得人家跳海自杀。”
“看吧,我把你摘得干干净净。”
这样一来,苏晏又为肖漫感到不忿:“这也太欺负人了,你就这么白白挨了一巴掌?”
肖漫呵呵一笑:“倒也不是白挨,我把肖因逼死人事情捅给了老头子。”
苏晏追问:“所以?”
肖漫回答:“所以,老头子又抄起手杖,抽了肖因一顿。”
苏晏嘴角抽搐,忍不住吐槽:“没想到,你们家还讲究棍棒底下出孝子。”
肖漫冷笑:“孝子?我就不用提了,肖因也不屑当老头子的孝子。”
肖父沾花惹草,逼得原配太太精神崩溃,住进了疯人院,至今不能痊愈。而这位太太,正是肖因的母亲。
这种事情落在谁头上,都得把亲爹恨到骨子里。
苏晏站在上帝视角,知晓前因后果,边走边长叹:“惨呐~惨呐~”
这一天,苏晏尽量缩小存在感,躲在客房里整理护照与钱包。如果不出意外,肖漫会将他连夜送出境。
肖漫说过,这里距离国际机场很近,开车1小时可以抵达。如果顺利,他明天就能安全回到苏家。
很快,夜幕驱散夕阳的余晖,黑暗笼罩庄园。苍翠的山林化作黑沉沉的阴影,为静谧的深夜带来一丝诡谲。
设定在午夜12点的闹铃准时响起,苏晏从床上跳起来,穿上外套背上胸包,悄悄推开卧室的门。
门外一片寂静,偌大的房子里,似乎所有人都陷入沉眠。
苏晏蹑手蹑脚走出卧室,脚步落在纯羊绒地摊上,一丝声响都没有。
可是,路过拐角后,他才放下的心复又高悬起来。
前面是一条长廊,有一扇门微微开启一条缝。昏黄的灯光自缝隙里洒落出来,投落在地上。
如果仔细辨听,就会发觉,门里有细微且微妙的动响。
这么晚了,还有人没睡?
苏晏朝那处张望半天,也没想起来这是谁的房间。
与肖漫约定见面的时间订在12点30分,必须抓紧时间了。
苏晏只有硬着头皮,一步步走过去,走到门前半米时,猝然听闻一声猫叫似的呻丿吟。
他被吓得差点灵魂出窍,当场背倚墙面,不敢再轻举妄动。
门后,呻丿吟喘丿息不歇,从低吟到高亢,听得人面红心跳。
苏晏捂住胸口,满脑门儿都是冷汗——深更半夜不睡觉,这么“性”趣盎然,就不怕精尽人亡?
“怎么这么紧,舍不得玩具吗?”
听闻里面的动静,苏晏如遭雷击——这声音,是肖老爷子的!
这老大爷,人老心不老,玩得挺野啊。
看着门前的缝隙,苏晏一点点蹭过去,蹭向门边,紧张到屏住呼吸。
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准备冲过去,又猝然听到里面说:
“跪下。”
苏晏腿一抖,差点一跟头栽下去,嘴里小声嘀咕:“这是什么癖好?”
透过门缝,他隐约看见一名年轻人跪在座椅前,正埋首于不可言说的地方。
那名年轻的男人,正是肖老先生的私人高级助理,杨靖。
苏晏差点自戳双眼:“我去……助理都助到床上去了……”
这正是,苍苍白发对蓝颜,一树梨花压海棠。豪门这锅粥,乱得击碎了苏晏的三观。
“没用的东西,这点小事都做不好!”随着巴掌声在寂静的夜色里格外清脆响亮,老爷子揪住杨靖的黑发,迫使他抬头,“爬出去。”
苏晏瞅着杨靖印着巴掌印的半张脸,不禁替他牙疼。
不过,这种共情没保持多久,就被危机感冲散。杨靖爬过来的方向,正是苏晏所站的门外!
苏晏想要退回拐角后,却已经来不及,面向门扉的杨靖已经发现了他的身影。
透过窄窄的缝隙,门里门外四目相对。
情急之下,苏晏鬼使神差地竖起手指搭在唇畔,祈求杨靖不要出声。
杨靖目光变幻,悄然蹙眉,愣在门前。
“怎么停住了?”
很快,肖老爷子提着手杖走过来,用力抽打在男人光裸的身上。
红痕烙在白皮肤上,残忍又情丿色。
杨靖发出一声闷哼,就像承受不住一般,猝然向前扑倒,手肘一顶,正好关上了门扉。
苏晏盯着深色的门扉愣了一刹,飞快地逃走。
此后,苏晏溜出门,飞奔向约定地点,心乱如麻。
他知道,助理先生是故意放他走的……剧本中的杨靖只是一名没有台词的小配角。万万没想到,真正的人设是肖老爷子的金丝雀。
难怪连肖因都瞧不上那个爹,一把年纪了,还玩这么刺激的,真不怕得马上风。
苏晏一边默默唾弃这家子乱得很,一边走到汇合地点。
在满布爬山虎是墙角,肖漫早已等候多时:“你怎么才到?”
苏晏接力翻上墙头,看了一眼下面,忽然不敢跳:“说来话长,这不是重点……我只想问,跳下去会不会断腿?”
肖漫冲他启唇一笑,率先跳下去,稳稳当当落在地上。
苏晏又往下一看,莫名头昏眼花:“我可是遭遇过空难和威亚事故的人……”
肖漫展开双臂,直朝他挥手:“到我怀里来。”
苏晏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眼一闭心一横,“扑通”一声落在肖漫身边。
“我的朋友已经到了,他会送你去机场。机票已经提前帮你订好,凌晨3点起飞,两小时抵达国内。”
约好的车早已停在不远处,肖漫为苏晏拉开车门:“快走吧,你要赶飞机。”
苏晏面对这样的肖漫时,心情尤为复杂:“谢谢你。”
肖漫拍拍他肩膀,笑问:“谢什么谢,又不怪我把事情闹成这种局面了?”
一提这话,苏晏就来火,抬手就给他肩头一拳:“一码归一码,别想推卸责任。”
肖漫握住苏晏手腕,将人塞进车里:“所以,我亡羊补牢来了。”
车门关上时,苏晏又干嘛按下车窗:“肖漫,我走了,你……你小心周旋。”
肖漫站在外面冲他挥手:“一路顺风。”
苏晏颔首轻笑,又抠字眼刁难他:“我坐飞机,你让我顺风,果然没安好心。”
“那就逆风而飞吧,你可以的。”
肖漫也随即笑出声,目送他坐车走远。
“我会一直站在下面,守候着你。”
——即使复仇之火永在心中熊熊燃烧,也无法烧化这样一份感情。
伴随着这句话,苏晏的心忽然被无形的手揪住,蓦然回身望向车外的人。
肖漫站在远方与他挥手,至少在这一刻,苏晏能感觉到他的真心。
不过,他是不会放弃复仇计划的。爱情与复仇分别放在天平的两端,在肖漫心里,哪一方更重呢?
苏晏不敢往深处想,只知道一件事——远离肖家两兄弟,想尽一切办法推掉婚约。
两个小时候,天色未明,苏晏已坐上归国的飞机。
飞机起飞时,他悬着的心终于落地,戴上耳塞陷入沉眠。
回到国内的第一刻,苏晏没有回家,而是去阿华哥家凑合一晚。
翌日上午9点,他开车出门,直奔荣盛集团总部大楼。
是时候与苏父较量一回了。
苏晏站在高楼大厦前,眸光猝然锐利——把他当礼物送给肖家父子,是要付出代价的。
第24章
二十四、我是苏家长子
苏晏走进集团大楼,直奔前台。
保安小哥见他面生,赶忙拦人:“这位先生,请问您是来面试的吗?”
原主自卑,自认担不起家业,从不来公司丢人现眼,他们不认识也很正常。
苏晏冲他微笑:“我找你们董事长。”
保安小哥几乎以为听错了,上下打量他:“你预约了吗?”
苏晏回答:“我找他,向来免预约。”
保安用看智障的眼神看过来:“咱们这里是荣盛集团总部,不是街边小卖部。”
苏晏平静地表示:“我知道。”
保安小哥问:“你是谁啊,说见高管就见高管?”
苏晏回答:“我是苏茂茗的儿子。”
一瞬间,小青年流露出嘲讽的神情,认定这家伙是骗子:“我们苏董的儿子才17岁,你是哪个犄角旮旯里钻出来的?”
苏晏不曾料到,原主的地位竟然真的低到了尘埃里。偌大的公司,新人只知小儿子,不知大公子。
“我是苏太太肚子里生出来的。”苏晏替原主不忿,加重语气说,“原配太太。”
保安小哥仍然不信,嗤笑不已:“你说是就是?”
苏晏反问:“不然呢,带张亲子鉴定给你瞧瞧?”
保安小哥被怼的脸上通红:“你别胡搅蛮缠!”
苏晏提醒他:“胡搅蛮缠的人是你。”
保安没好气地挥舞起警棍:“你是选择自己走出来,还是被打出去?”
苏晏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我选择上楼见你们董事长。”
“嘿哟,我说你这个人——”保安认定苏晏是来闹事的,“你看看你,连商务西装都没穿,打扮的什么破烂样?无业游民还想见高管,你真是有神经病吧?”.
狗眼看人低的家伙。
苏晏骂他都嫌脏了嘴,睥他最后一眼,转身走向前台:“请问,董事长办公室在几层?”
前台女孩倒是客气,素质很不错:“23层,不过,您不能上去,要先知会王秘书……”
“谢谢。”不等她说完,苏晏转身走向电梯间。
保安惊呼一声,忙不迭跟过去:“要了命了,神经病上楼了!”
电梯门关闭的瞬间,来来往往的员工们开始议论:
“刚才,那个小帅哥说他是苏董的儿子?我没听错吧?”
“苏董的儿子不是才17岁吗?”
“私生子也是儿子,看吧,今天肯定有大戏!”
苏晏直达23层,在人群惊诧的注视下,直接走向董事长办公室。
“这位先生,请问您找谁?”
“你们董事长苏茂茗老先生。”
“您是哪位,有提前同王秘书预约过吗?”
“我是他儿子。”
“什、什么?”
苏晏推开董事从办公室的大门,回身说:“我,是他的儿子。”
说完,他坐在了董事长办公桌后的老板椅上。
跟来的员工面面相觑,一时之间,谁也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就在此刻,保安小哥后一步赶来,当场就要把苏晏揪出去:“你这个神经病,再不走我就报警了!”
苏晏倚在真皮座椅里,单手支下颔,一一扫视着跟来的人,还真有霸道公子的派头。
他逆光而坐,面容模糊成一片,却有锋利的光亮冲破柔和的眉眼,如刀刃般凛冽。
那几人都不由地愣住,面面相觑,不敢上前。就连之前吆五喝六的保安小哥也脚步一顿,不敢多骂半个字。
这些人都不知道苏家另有一位儿子,可以推断,他们在集团工作的时间,至多不超过10年。
半新不旧的管理层,居然也都不认得长子。由此可见,在继母进门后的10几年里,原主被打压得有多惨。
所以,苏父才会心安理得地把他交给肖家。如果不同意订婚,就算囚丿禁在国外也无所谓。
不过,现在坐在办公桌前的,不再是那个任人摆弄的废柴,而是锋芒毕露的苏晏。
“你们都对我很好奇?”
苏晏坐直了身子,手肘撑在办公桌上,手指交叉,抵在下颔。
“我叫苏晏,姑苏的苏,言笑晏晏的晏,是苏茂茗老先生的长子。”
“你们不知道我,但一定知道集团的创始人之一——聂怀瑾女士。她是我的母亲,是苏茂茗老先生的亡妻。”
这一番话一经说出,站在门前的人一片哗然:“苏董竟然还有一个大儿子?”
苏晏冲他们礼貌而不失霸气地微笑:“现在,你们都知道了。”
就在这时,苏老先生回来了:“怎么都堵在门口?”
董事长一发话,众人倏然让开一条道路,神色各异。
苏老先生看见儿子时,不免一怔:“苏晏,你回来了。”
苏晏自老板椅上起身,走向苏父:“我回来了,很意外吗?”
苏父眉心紧锁,对站在门口两侧的人说:“你们先出去,我要和我的儿子单独谈谈。”
这一句话直接承认了“不速之客”的身份。顿时,在场的人纷纷变了脸色,尤其是那名保安小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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