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算哪门子的两不相欠,傅承深觉无奈,然青年眼神锐利,专注的盯着傅承,傅承被这人异常的姿态扰得心神慌乱,心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遂掏出珍藏的孤本游记,递给顾陵川。
顾陵川接过书,从书上隐隐闻到一股浅淡的药香,将书凑到鼻端轻嗅,药香随风而逝,顾陵川方知那是傅承身上的气味。
傅承被顾陵川嗅书的动作弄得颇不自在,如玉的面庞染上一丝粉色,心中生出一丝羞恼,他越发摸不透顾陵川到底要做什么。
顾陵川将带着傅承体温书揣到怀里,看大氅披在傅承身上有些大,顺手又把大氅拉紧系上:“鹤轩着实瘦了些,等哪天我命人给你配几丸补身体的药丸子,也能治体寒。”
傅承觉得这般相处着实古怪,沉着脸退后一步,裹紧大氅也不是,不拉紧也不是,只僵着脸说了声:“不用。多谢顾将军赠衣。”便逃也似的离开。
那日顾陵川所言取代魏言睿的话,傅承并未放在心上,他觉得这分明就是对方的阴谋,很快将之抛于脑后,此次来金安寺,傅承是另有要事,不想赶巧了,他要离开的当日,顾陵川就来到了金安寺。
顾陵川专注的看着傅承,摄政王比之原身年长几岁,如今已经接近而立,在大启,傅承可是名大龄不婚青年,他脑中划过哈姆雷特读取的读者怨念,想到什么,随口问道:“王爷可是来金安寺求姻缘?”
金安寺有两绝,一绝乃主持惠通大师,惠通是杏林高手,脾气古怪,看病随缘,他若觉有缘,碰到了会主动给人看病,若是非有缘人,就算是万金摆在惠通大师面前,他都能见死不救。
——在顾陵川看来,惠通大师分明就是任性,看病随心情,心情好就随便找人治病,心情不好,也能完全不理会求医者。
第二绝,乃是金安寺姻缘符,来金安寺祈愿还愿的,多是女眷,只为求得美满姻缘,有为自己求姻缘的,也有为儿女求姻缘的,据说在金安寺求过姻缘符的,十有七八能得偿所愿。
对于这两绝,顾陵川也有所耳闻,他观傅承面色,猜到了他所为何来,但是不好直白的询问,于是如此打趣对方。
没想到话一出口,就见傅承身躯一僵,面色复杂的看过来,一副被顾陵川说中的模样。
顾陵川愕然,他想起读者怨念中提到的傅承难产而死的妻子,还有那句骗婚基佬都去死,感觉很是复杂——他搞不懂傅承是不是骗婚基佬中的一个,但是,以顾陵川身为基佬的感应来看,傅承真可能就是被读者吐槽去死的骗婚基佬。
君临天下(五)
在古代,断袖娶妻实属正常,子嗣对古人而言就是天大的事情,就算是对女子彻底无感的断袖,也要娶妻生子,所以古代没有基佬骗婚一说。
然而,即使明白这一点,顾陵川也无法接受有人只为了生子而结亲,被骗婚的女子的一生,如此算是彻底被毁了。
“看来王爷是要求姻缘没错了。”
顾陵川笑,傅承却察觉对方周身气势瞬息冷郁下来,就在他不解之时,顾陵川逼近,抬手轻抚傅承的面颊:“王爷乃世间殊色,无双佳人,与旁人结成百年,不知是何光景?在下实是无法想象王爷与女子琴瑟和鸣的姿态,如王爷这般的玉人,与人交颈而眠,共赴云雨之态,又该是何种姿态?”
傅承错愕,被对方直白轻佻的言语惊呆,一时失语,不知该做何表情。
顾陵川看着显露出愕然姿态的傅承,眸色转深,他轻佻的舔舐了一下唇角,傅承浑身一颤,顾陵川看他神色并非厌恶,白玉雕琢般的面庞上染上薄红,分明只是羞恼,顾陵川心里有了底,轻笑一声:“想必,那一定是极致美景,可惜,我却是不愿王爷有红袖相伴左右。”
说着,顾陵川低头吻上了傅承微启的红唇。
哈姆雷特扫描过浑身透着色气的顾陵川,心情平淡如水:啊,又开始了!
傅承此时有些眩晕,一直以来互看不顺眼的死对头,突然间就变了模样,冷峻锐利悉数化作轻佻浪荡,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将傅承的心神勾住,他觉得有什么在心头呼啸,心跳的厉害,竟没有在第一时间躲开。
直到舌头被迫与对方起舞,傅承方反应过来,他唔了两声,欲推开顾陵川,却不料男人抬手搂住他的腰,将傅承整个人拉入怀中,温柔的亲吻也变得狂暴肆虐,强迫傅承与之共舞。
“唔……放开……”
在傅承不懈的努力下,他终于推开了顾陵川,端方如玉的男子满面红晕,气喘吁吁,而对面的男人用舌尖舔掉被傅承咬破嘴唇渗出的血丝,整个人都弥漫着一种危险的气息。
“啧,破了。”顾陵川看着傅承,傅承怔忪的看着对方抬手抹去唇角的水渍,姿态张扬,却带着一种诱惑,眼前的男人,在这一刻宛如话本里勾人的妖精,勾得傅承心神动荡,心惊胆战。
几乎没有男女欲、念的摄政王只觉心神动荡,心中那潭死水被对方掀起滔天巨浪,淹没了他的神志,让他迷乱狼狈。
傅承扭过头不敢看顾陵川,退后两步,匆匆转身,披风飞起,扬起一片雪沫。
男人心慌意乱,深觉自己和顾陵川之间发生的一切过于荒唐,心中却弥漫着一种陌生的情绪,像是被压抑束缚的野兽挣开了绳索,咆哮着对傅承展示自己的存在。
傅承的心,彻底乱了。
傅承一直都知道这世上有喜好男子的男人,是为断袖之癖,他从未对女子有过特殊的感情,但也没有对男子生出过绮思,加上他所图为天下,陷于朝堂纷争无心娶妻,他只以为是自己感情过分淡漠,如今却发现,不是他感情淡漠,而是他有断袖之癖。
这个发现让傅承惊慌,他忘了探寻顾陵川是何意图,忘了自己嘴中来自于顾陵川的血腥味,只想逃离让他心绪不宁的地方。
“啊,看来是基佬没错了,可推。”
顾陵川目送傅承慌张的离开,姿态闲适的站着,眼神一扫,正好看到赏完梅的苏妙莲搀扶着外祖母进来,他含笑走过去,抬手搀扶住苏老夫人。
苏妙莲一眼就看到顾陵川发红渗出血丝的唇角,她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表哥,你火气太旺啦!小心引火烧身!”
苏妙莲真怕表哥把傅承揍多了,傅承彻底爆发,忍不住整死自家表哥。
顾陵川笑:“表妹不必担心,我有分寸。”
苏妙莲总觉表哥笑得怪怪的,神情荡漾,带着一种难言的惑人意味,苏妙莲一个小姑娘看着这幅模样的顾陵川都觉面颊发烫,她忍不住嘀咕一声:“表哥,你知道吗,你现在活像个偷吃到油的耗子……不过是最俊的耗子,猫儿都不想捉的那种。”
“偷吃油啊,是挺想的。”顾陵川捏了苏妙莲带着婴儿肥的脸蛋一把,苏妙莲杏眸瞪圆,脸鼓起来:“祖父难道没教过表哥吗?男女授受不亲!”
“嗯,表妹说的是,不过咱们两亲兄妹,可算特例。”顾陵川还真没这种意识,他当苏妙莲是亲妹妹,什么男女有别,在兄妹之间都可以忽略。
苏妙莲也不是拘泥于教条的小姑娘,闻言分明有点开心,但还假意生气:“嚯,表哥你说得好听,还不是想捏我的脸?头发都被你弄乱啦!”
苏老夫人看着兄妹两闹腾,脸上也带上了笑,她对顾陵川道:“今天来金安寺,一为还愿,二为妙儿祈求一门好的婚事,三呢,陵川,你年纪也不小了,也该求一门姻缘了。”
顾陵川直言拒绝:“外祖母,你也知道我如今的处境,还是别拖人家姑娘下水了,等一切安稳下来再说。”
苏老夫人闻言,笑容敛去一点,叹了一口气。
苏妙莲吃惊的瞪圆眼睛:“我的婚事?祖母,我还小呢,谈婚论嫁也太早了,我不同意!”
苏老夫人笑着拍了拍苏妙莲的脑袋,好笑道:“你这孩子,说什么傻话呢,你可不算小了,已经是大姑娘了,你祖母我十岁就订了亲,十三岁已经嫁给你祖父啰!”
苏妙莲神情低落下来,她小声嘟囔:“游记里说过的,大夫游历大启各地,发现女子婚配过早,会无法生育,有些还会英年早逝,唉,为什么游记中的小国能以女子为尊,到了二十几岁会娶男子过门那么美妙呢,我生在那样的小国多好,就可以不结亲了!”
苏老夫人耳背,没听清小孙女的嘟囔,顾陵川武艺高强,耳聪目明,将小姑娘的话听得一清二楚,一时有些发怔。
他发现,自己一直都小看了小表妹,他以现代十二岁的小姑娘去忖度自己表妹,参照物显然错了。苏妙莲生于古代,年仅十二岁,就思考到婚配种种,还向往女子为尊的社会,不愧是嫁给魏言睿后想取而代之做女皇的小姑娘。
实乃可塑之才。
顾陵川思及读者怨念,对崩剧情有了大致构想,他唤过顾家的小厮,让对方将原身书房里的典籍带几本过来。
“有批注的那几本,全都带过来送到表小姐房里去,我们要在金安寺祈愿半月,多拿几本书,好让表小姐不要太无聊。”顾陵川吩咐道。
这小厮不识字,不晓得将军书房里都是兵书,没觉得哪里不对,领命后离开。
苏老夫人信佛,是虔诚的信徒,来金安寺还愿要逗留这么长时间,顾陵川怕外祖母要小表妹陪她诵经或者抄写经书,干脆搬了一堆兵书,让苏妙莲消磨时间。
苏妙莲收到做了批注的兵书,夹杂几本论策,极为纳罕,翻阅一阵后,苏妙莲就看得津津有味。苏太傅是当朝大儒,治国策编写了不少,却以女子不可论政,不准苏妙莲看治国策论,这时候一看,苏妙莲才发现治国策比游记还有意思。
苏妙莲好读书,偏生不爱看小姐们都喜欢的情爱话本,无聊至极就喜欢上看游记一类,如今发现治国策兵法此类的书更好看,顿时沉迷其中。
“妙儿这孩子,陪着我来祈福,本打算让她也抄写经书积福,没想到你给她弄来这么多书,这孩子岂不成了掉进米缸的耗子?”苏老夫人看孙女整日不出门,无奈的拍拍搀扶着她散步的顾陵川,带着斥责之意。
“如今那位不安生,表妹闭门不出岂不是正好。”顾陵川道,他不打算让苏妙莲这样一个好苗子接触宗教,对于治国者而言,执政者可以借由宗教教化民众,巩固朝政,自己却万不可信其一分,一旦越界,于国于民都不是好事。
他看的分明,就不愿苏妙莲也受苏老夫人影响,沉迷宗教。
苏老夫人尚不知道外孙打着什么主意,她闻言又开始担忧起苏妙莲的婚事。
关心苏妙莲婚事的不仅有苏老夫人,还有虎视眈眈开始行动的魏言睿。
这一日,苏妙莲看完一本典籍,有些回味无穷,正开窗远眺放松心神,就见一只彩色的鸟儿径直飞来,落到了苏妙莲窗棂上。
小姑娘咦了一声,她喜爱这彩色的鸟儿,遂伸手去摸,飞来的鸟儿也是怪异,不躲不闪,反倒歪着小脑袋蹭了蹭苏妙莲的手。
“也不知道是谁家的鸟儿,这般可爱。”苏妙莲笑起来,她一低头看到鸟儿爪子上系着一个纸条,就把鸟儿驱赶出去:“原来还是个信使,却不是个一心一意送信的,快走吧,送信去吧。”
那鸟儿被赶走,又飞了回来,歪着脑袋看着苏妙莲,见苏妙莲没有动作,就抬起爪子,示意苏妙莲解下纸条。
苏妙莲这才明了,原来这鸟儿是专程来给自己送信的。
君临天下(六)
苏妙莲觉得好玩,解下纸条看了两眼,竟是一首情诗,顿时乐不可支,把鸟儿放在鸟笼里,提着去找顾陵川。
顾陵川这几日都在求见惠通大师,只是惠通大师不想理他,随口敷衍道他和施主无缘,顾陵川不信邪,仗着武功高去堵惠通大师,没料到惠通大师不仅是杏林高手,还是武学宗师,两人交手后,顾陵川落败,被惠通大师打了回来。
即使如此顾陵川还是不死心,养好伤又去挑战惠通大师,一来二去,他和惠通大师还真的攀上了交情,如今一老一少正在寺院后的冰湖上过招。
苏妙莲走到并湖边,看到两个人影缠斗,惠通大师使得是正统的少林功夫,招式简单但威力不小,平平无奇一掌,拍出后扬起大片冰沫,轰退了顾陵川。顾陵川的武学招数驳杂,是顾家几代集合几大流派自创的武学,走的是刚硬的路子,一闪一躲都充满力量,极具硬朗的美感。
苏妙莲看了一阵,眼看自家表哥再次落败,欢欣的拍起手来:“惠通大师果然厉害!”
“小施主谬赞。”惠通大师是个白眉老和尚,闻言双手合十,纵身一跃,从冰湖飘然落到苏妙莲身边。
顾陵川被惠通打了一掌,血气翻腾,调理了一阵方平复,他走到苏妙莲身边,对惠通大师一拱手:“谢大师赐教。”
“阿弥陀佛,施主进步神速,堪称武学奇才,善哉善哉。”惠通大师双手合十,还了一礼。
“表哥,你看,一只鸟儿!”苏妙莲让顾陵川看她抓住的鸟儿,彩色的小鸟被关在竹笼子里,蹦蹦跳跳,歪着脑袋看顾陵川。
惠通大师看到那彩色鸟儿,一愣:“这是异邦进贡的七彩鹦鹉?不知小施主从何得来?”
“它自己飞来的。”苏妙莲笑道。
惠通大师生着一颗七巧玲珑心,闻言就明白了前因后果,事关皇室中的阴私,他摇摇头叹息一声,对天空一拜:“还望佛祖见谅。”
惠通大师告辞离去,顾陵川展开苏妙莲手里的情诗,一挑眉,问道:“这诗当真情真意切,表妹怎么想?”
“酸儒做派,不堪入目。”
gu903();苏妙莲吐吐舌头评价道,她口中的酸儒一词,出自苏太傅之口,苏太傅曾指责那些只会吟诗作对,与名妓花前月下赠诗相会,但没有实际作为的文人为酸儒,苏妙莲深以为然,看到这些情情爱爱的诗篇,就觉得牙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