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志飞扛着锹,在他指定的地方栽好了树枝。一回头,就见他又扛着根长长的竹竿上来了。他把竹竿横放在树枝顶端的杈上,拿手扳着试了试,看很牢靠,就很愉快地说:好了,这下可以晒被子了。
等卢九月铲完屋顶的雪下来时,她大哥已经屋里屋外地运送了好几趟,把床上的铺盖都拿出去晾着了。一竹竿红黄蓝绿的被套,在阳光中轻轻飘摇,成了白茫茫雪地里的唯一亮色。
卢九月恍然想起以前的日子,那时的每个冬天,只要有阳光,她哥都会把铺盖搬到阳台上去晾晒。有时周末她想赖会儿床,都要被那个晒被子狂魔强行抓起来。虽然早起总是让人不痛快,但晚上睡觉时会很舒服,被子晒得松松软软的,带着太阳的香味,让她很轻易地就原谅了大哥早上的暴行。
卢九月在寒风中伸了个懒腰,揉着冻红的鼻子说:哇,今天又可以盖带着太阳味道的被子啦,好幸福呀
她的幸福感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吃完早饭,陆志飞告诉他们,他想去溶洞那边看看。上次洞里有野猪,他没进去。这几天想着总有点不放心,正好今天雪晴了,他打算过去走一趟。
卢志和听了,神情凝重地点头,说:是该去看看,我跟你一起去。
他其实比陆志飞更担心。毕竟那些人的凶残他曾亲眼见识过。在距他们这么近的地方,守着这么一群虎视眈眈的人,就像身边埋着个不定时的炸弹,说不准什么时候一爆炸,他们这点微末的安宁时光就彻底结束了。
大哥,你才刚好,别乱跑,卢九月忙说:我跟二哥去。那条路我走过好几趟了。
卢志和摇头,不容置疑地说:我跟二飞去,路上有什么情况也好商量。
陆志飞本来一个人都不想带,看卢志飞态度坚决,只好说:行吧,九月在家看门,我和你哥去一趟,很快就回。
卢九月噘着嘴,有点不高兴。卢志和忙摸摸她的头发,说:家里还放着三个人的口粮呢,非得咱们家福星在家镇守不可。把门关好了,等我们回来。门口晒的被子,隔段时间也翻一翻面,要乖哦。
卢九月不作声,过了一会儿才悻悻地说:那你们一定要早点回来啊。
她两个哥都答应了,一起进屋去准备装备。陆志飞昨天就把家里的刀都磨了一遍,这会儿穿戴整齐后,挑了一把自己用得最顺手的长柄斧头带在身上。卢志和则戴了九月的帽子和墨镜,拿了把厚实的菜刀别在腰间。临走前,卢九月怕他冷,又给他系上了自己的大花围巾。
两人准备停当后,卢九月依依不舍地看着他们一起出门,爬上雪堆。大雪覆盖了山川溪流,房屋稻田,坪子变成高低起伏的雪原,没有什么参照物,很容易让人辩不清东南西北。所幸陆志飞对这一带非常熟,方向感也好,他稍微四面望了一下,就牵着卢志和的手,朝溶洞方向走去。
在快到溶洞口时,陆志飞停了停,仔细辩别了一下,指了指旁边的一个雪窝子,说:那里是咱们挖的陷阱,已经被雪压塌了。别过去,从这边走。
卢志和嗯了一声,说:等回来了,还是得把铁蒺藜挖出来,埋在里面不安全。不定什么时候忘记,一脚踩进去就糟了。
他们绕开陷坑,继续朝前走,在山脚下找到了溶洞的入口。本来一人多高的洞口,被雪埋得只剩井口大小。陆志飞取下墨镜挂在胸前,用斧头连砍带刨,扒出了一个能供人进出的洞。然后他钻进去,把带着的火把点燃,回身朝卢志和伸出手,说:来。
卢志和看着黑幽幽的洞口,深吸了一口气,伸出手紧紧握着陆志飞,低头钻了进去。
两人牵着手,一步步爬下长而陡峭的铁梯。火光照着脚下方寸之地,浓重的黑暗将他们重重包围。黑暗深处,不时有扑簌簌的空响,那是洞顶风化的石头砸落在地的声音。
卢志和紧跟在陆志飞的身后,慢慢下到了铁梯尽头。火光中千奇百怪的石柱默然伫立在浓重的黑影中,仿佛择人而噬的怪兽。前面还有更长、更幽深的路在等着他们。
陆志飞紧紧牵着卢志和的手,一边走,一边警惕着周围的动静,直到一个多小时后,他们才停下来。两人在路边石头上坐下,陆志飞把火把架在一个石窟里,脱下手套摸了摸卢志和的额头,没摸到汗,才放了心。他低声问:累吗?
卢志和有点喘,却摇摇头说:不累。
他不是很累,只是有点紧张。黑暗总是特别容易让人紧张。歇了一会儿,卢志和取下背包,拿出水壶递给陆志飞。陆志飞喝了两口,把水壶递还给他,问:你觉得那些人会过来吗?
洞里这么黑,不熟悉路况的话,一般人不敢进,卢志和接过水壶,喝了两口,环顾着四周说:但是他们缺粮。如果知道溶洞另一边有人,极有可能会冒着风险穿过来。毕竟粮食更重要。
有人的地方,就意味着有粮食。如果没有,他们还可以把人变成粮食。
陆志飞沉默了一会儿,说:但我估计应该没这么快。下了这么长时间的雪,他们想外出找粮,也得有个准备的时间。
是的,最好的可能,是他们并不知道山那边有坪子。那样的话,即使发现这个洞,也不会贸然往里钻。卢志和把水壶收进背包,说:对了,你们当时怎么会来到这里的?
陆志飞挨着他坐下,笑道:说来话长,我们也是误打误撞跑过来的。
那时候他和九月去了以前住的小区,虽然房子烧毁了,但他们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回附近一趟,一边收集物资,一边留意有没有卢志和的消息。城里的丧尸比城外多,每次他们也不敢久待,只留三四天,等需要的东西找齐了就离开。这期间卢九月还曾经在空白的墙面上给她大哥留过信息,不过那边残砖断瓦太多了,并没有什么人能注意到。
那次他们背着收集到的衣物和少量吃食往城外走时,碰上了一个四人小队。那些人开着车,看他们只有两个人,其中一个还是小女孩,立刻就起了歹意。但他们没想到,陆志飞会那么扎手,以一敌四还没怎么落下风。双方相持不下的时候,卢九月从背包里摸出了一把枪,终于把那几个人吓跑了。
靠着那把唬人的空枪,他们白捡了一辆车,车里还有食物和水。陆志飞开车拖着物资,一路随意地走,也并不知道要往哪里去。他们走走停停,半路上车子没油了,陆志飞终于想起附近有个溶洞,溶洞尽头还有个十分隐蔽的坪子,一般人都不知道去那儿的路。冬天马上就要来了,他们必须要找个安全的地方过冬,坪子是个不错的选择。于是,他们就这样来到了坪子里。
你相信吗?咱们家的撒娇大王可能真的是福星,陆志飞说,那时我开着车走到一个分岔口,问她往哪边走,她抬手朝这边一指,我们就往这边来了。幸好过来了你说她是不是很了不起
卢志和也笑了起来,跳动的火光中,他眉眼尽是温柔,握了握陆志飞的手,说:你也是。你是我们家的守护神。
那我们还是比不上你,陆志飞看着他,轻声笑道:你是老大,是咱们家的主心骨。
卢志和站起身,把他从石头上拉起来,笑着说:好了,现在老大命令你,如果歇好了就继续赶路吧。
前面的路还很长,路的尽头还有一群凶徒。但即使知道有重重危险,他们也必须去面对。因为身后是他们的家、他们的家人和粮食。
两人在黑暗的洞中继续摸索着前行,不时绕过坍塌在路中间的一堆堆乱石,大半个小时后,溶洞变得越来越宽阔,洞顶上隐隐透进来一线天光。
gu903();前面的洞口被坍塌的石头堵了一大半,形成一个不小的乱石堆。陆志飞拉着卢志和,翻过犬牙差忽的大石块,爬上了乱石堆,站在高处朝前望。这边的光线更亮了些,前面再拐一个弯,就可以到达洞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