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志飞等他们走出几步,才提着柴刀,猛地从雪窝子里窜出来,伏着身子直奔后面那人。他像头雪地里的豹子,爆发出惊人的速度,等后面那人察觉到脚步声,陆志飞已经跑近了他身边。
他挥起斧头,毫不犹豫地朝那人头颈处砍去。那人反应也不慢,立刻偏头躲闪,同时朝陆志飞挥出一刀,想要逼退他。
但陆志飞根本没往后退,刀从他胸前划过的同时,斧头已经带着风声,重重斫在了那人侧脖子上。随即他拔出斧头,一脚踹倒那人,转身追赶前面两人。
这时前面两个人已经都听到了动静,他们只怔了一秒都不到,就都反应过来了。靠近陆志飞的那人丢下手里拖拽的人,挥着铁棍冲过来,离得远的矮个子男人却转身朝外跑。
铁棍带着沉重的风声扑面而来,陆志飞闪身避过,同时意识到,要是让那个矮个头跑出去喊到了人,他们就完了。他几乎想都没想,就把手里的斧头远远掷了出去。
呼啸而去的斧头砍在了那人的背心上,矮个子扑倒在地。陆志飞还来不及松一口气,左肩就挨了一棒。
他来不及感觉到疼,就反手抓住铁棒,朝那人扑过去挥出一拳。拳头打在牙齿和肉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克嚓声。
那男人也是个大块头,被陆志飞一拳砸得踉跄了几步,却紧紧攥着铁棒不松手。两人拼命争夺铁棍,扑打成一团,拳拳到肉。争斗中雪沫乱飞,几次翻滚后,男人终于占了上风,将陆志飞压在雪地上,一手掐他脖子,一手从绑腿上拔出一把刀,狠狠刺下来。
陆志飞一把攥住那人手腕,两人在半空角力,眼看颤抖的刀尖离他越来越近,忽然梆地一声响,那人顿时头一垂,扑倒在他身上。
陆志飞抬头,就见他的妹子、十四岁的卢九月手里拿着棍子,站在那人身后,咬牙又朝他头上挥了一棒。
眼看那人昏死过去,卢九月赶忙蹲下来,手忙脚乱从那人身下把陆志飞刨出来。陆志飞刚坐起来,小姑娘就气息颤抖,一把抱住了他。
陆志飞拍拍妹妹的后背,示意自己没事。两人飞快站起来,陆志飞捡起匕首,翻手就朝地上那人喉咙上割了一刀。眼看伤口汩汩流出鲜血,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他才跑过去捡自己的斧头。看中斧的那人还有口气,又毫不犹豫地补了一刀。
然后他转身往回跑,就见卢九月已经把扑在地上的那个男菜人翻了过来。陆志飞蹲下身,抹了一把那人粘在脸上的头发和雪沫,只看了一眼,脑子里就轰地一声巨响。
那一刻,他的头皮都震麻了。耳朵里轰鸣得厉害,半天听不见响。
等他终于能听到声音时,就见卢九月正在哭,她边抽泣边说:大哥!真的是大哥!大哥你醒醒!哥你快看他还活着吗?
地上的人面色青白,头上和嘴角都有血,怎么看都像个死人。陆志飞颤抖着手摸向他脖子时,惶恐得近乎咬牙切齿,心里想,卢志和,你最好还活着!你最好是!你他妈的要是敢死,老子就老子就再也不会管你妹了!真的,老子这次说到做到!
这个混帐王八蛋以前就软硬不吃,唯一能威胁到他的,也就是他妹了。他不可能丢下他妹的!就算丢下他,也不可能丢下他妹的!
大概是他的这番威胁真起了作用,当他用手在那冰凉的、毫无生气的细脖子上摸索时,忽然真的感觉到脉搏跳动了一下。
陆志飞的心砰砰狂跳起来,他再次确认后,才抬起头,尽量用平静的口气说:还活着。
卢九月本来摒住呼吸跪在一旁,闻言眼泪立刻又掉下来了。
陆志飞把卢志和扶着背起来,对卢九月说:东西拿上,赶紧走!
这地方一分钟都不能再留了,那些人的同伴要是看他们没回去,说不定马上就会找过来。如果被他们发现足迹,就再也脱不了身了。
陆志飞背着人往山林里走,卢九月则飞跑着过去拿了背包,回来时又捡了那人的匕首,然后紧追上陆志飞,一边走一边警惕地回头张望。
呼呼风声中,树林尽头似乎传来隐隐人声。有雪从空中飘落,暴雪终于来了。
回程的路上,卢志和一直昏迷,到家后,也完全没有醒来的迹象。
等他们穿过溶洞到达坪子,天已经彻底暗下来了,大风雪刮得人不辨东西。如果不是坪子很小,陆志飞又提前做好路标,他们很可能连住处都摸不回去。
一进门,陆志飞立刻把卢志和放到床上,对他的伤势进行了检查。除了头上的那个大包,卢志和身上也没有一块好肉,到处是淤青、冻伤和各种伤痕,有的伤口还化了脓。胳膊上也鼓了包,显然是骨头受了伤。
陆志飞简直不敢碰他,而且除了检查,他也根本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他不是医生,就算是,这年头也找不到药。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那些伤口处洒上过期的云南白药,然后在卢志和脚下塞几个装满热水的玻璃瓶,给他盖上被子,把他捂暖和。
这时反而是卢九月比较冷静。她见二哥寸步不离守在大哥床前,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就默不作声地去了厨房。她在灶上熬了一锅稀饭,又把干粮热了热。等饭好了,她把饭端到床前让陆志飞先吃。自己则端了碗米汤搅着吹凉。
陆志飞吃不下,这一天他心情大起大落,根本毫无食欲。等卢九月把米汤吹凉了,他把卢志和轻轻扶起来,卢九月拿勺子舀了朝她大哥嘴里喂。
起初根本喂不下去。汤汁都从嘴角流了下来。陆志飞拿布擦干了,锲而不舍地让卢九月再喂。两人努力了半天,就见昏黄的灯光下,卢志和那瘦骨伶仃的脖子上,喉结小小动了一下。
卢九月顿时眼泪哗哗往下掉,她边哭边笑着说:吞了!哥你看到了没?他吞下去一口了!
陆志飞的眼圈也红了,他顿了顿,说:赶紧的,让他再吃两口。
两人搭手喂了一个多钟头,卢九月终于将手上那碗米汤喂完了,一多半都流在布上,只有一小半进了卢志和的肚子。两人眼睛里都有了神采。卢九月把碗收到厨下,又端来一盆热水,对陆志飞说:二哥,你身上伤得重不重?衣服脱下来我看看。
陆志飞还没来得及收拾,从头到脚都透着狼狈。他胸前被划了一刀,棉絮都露了出来。看着可怕,其实刀尖穿透厚厚的衣襟只擦破了皮。真正厉害的是肩上挨的那一棍。背着卢志和往回走时,他肩上就跟针扎似的疼。当时只顾逃命,还没多留意,这会儿疼得连胳膊都抬不起来了。
卢九月帮他拉袖子,把外面厚衣服脱了,掀开里衣,就见他肩上果然有一大块可怕的青紫,已经肿了起来。卢九月忙去拿桌上搁的跌打油,却被陆志飞制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