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她体贴的话语,大周氏换上一副哀愁的表情:“阿柔,你可莫要嫌我不知好歹,实在是我太担心你外公了,再加上他已经好些天没有回家,我这心里……”
说着,手帕在眼角轻拭几下,“我这心里没着没落的,跟被抽了主心骨一样。”
姐妹俩:“……”
“外公也是舍不得我们,才在府上多住了几日。”阿柔安慰她,“夫人与外公好好说说,他会理解你的。”
这位大周氏手段比一般人可高多了,恐吓不成,随即就示弱,一点儿心理负担都没有,正常人哪会像她这样?
拿的起放的下,还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加上她跟外公几十年的感情,绝不是他们做小辈的几句话就能抹杀掉的。
因此,只能等外公自己发觉,不然,越在外公面前说她不好,外公可能越觉得她不容易呢。
“我也想啊。”大周氏干脆捂着嘴抽泣起来,无比难过的模样,“可你外公不回家,我又根本见不到他的人影,就是想说,也没有机会。”
阿柔和妹妹对视一眼,俱都明白了她的用意。
“上次你说要找外公说明情况,怎么,没有找到他吗?”蜚蜚忍不住问道。
大周氏动作僵了僵,但很快就掩饰住了,只说道:“事关重大,当日,老爷和其他大人直到入了夜才出宫门,离宫便速度飞快地走了,所以,只远远瞧见了一眼,并未说上话。”
她才不会说,是太傅瞧见了她,故意让人加快速度,避开了她。
这几日,回去想了又想,总算明白老爷为什么要搬来这里,不肯回郑府了——是为这几个崽子鸣不平呢!
先前说好了在他们家住,里里外外都收拾一新,可小周氏被她们害得那么惨,她怎么可能善罢甘休?便趁他不在家,作弄了几个孩子一番。
只当几个孩子不敢说,没想到,老爷会因此生了她的气,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回去。
怎么?不过是整治了几个孩子一番,他还能跟她老死不相往来吗?
不过就是想找个台阶下而已。
大周氏理清这一点,连忙就收拾了金银玉器,带来了江府,才不管先前在这里发生过什么。
是吃瘪还是占便宜,于她而言都不重要。
她已经这么大年纪了,又没有孩子,若连太傅都绑不住,她将来可怎么活?
几个子侄都在沬州,铺子又被夺走了,想必是指望不上的,如此说来,反而只有这几个崽子可以培养、利用一下。
瞧他们对太傅挺好的,都没什么脾气,应当很好哄才对。
是以,也不多绕弯子,直说道:“你们外公是在怪我,觉得我上回没有招待好你们,生我的气呢。”
阿柔脸色尴尬,只能劝她:“外公并未提及此事,是不是您过于紧张?”
“那,我今天能不能多在府上等一会儿,待老爷下了朝,我与他说说。”大周氏说的格外可怜,“不然,我根本就见不到他的人,连哪里惹他生气都不知道。”
阿柔和妹妹对视一眼,想到外公昨天说的话,阿柔只得同意。
大周氏在礼数上倒没有什么不对,晌午吃饭的时候,还直夸丫鬟姐姐手艺好。
或许是因为有求与姐妹俩,一上午都对她们表现得很和气。
太傅和顾瑾城下朝以后,就看到姐妹俩和大周氏在正厅坐着聊天,大周氏脸上挂着笑容,让人意想不到。
“老爷。”大周氏连忙迎了上去,殷勤地笑着,要给他拿官帽。
若是之前,太傅定然觉得她是知道错了,毕竟也晾了她好几天,她要是好好认错,老头指不定就原谅她了。
没成想,在她来之前,老头却听了她联合难民刺杀的事情。
眼下再看到她来孩子面前逛荡,只觉得无比膈应!
别说原谅了,恨不得赶紧把她赶出去,让她不要再祸害几个好孩子。
“阿柔,你来一趟,我有话和你说。”外公理都没有理大周氏,沉着脸避过大周氏,往自己的院子里走去。
“失陪。”阿柔连忙跟上。
大周氏被晾在一边,脸色青一阵红一本,染缸似的难看。
怎么可能?!她心想,之前这样做,老爷肯定就原谅她了,这回怎么会气那么久?
甚至连说教都没有一句,平静得有些吓人!
不行,她必须得留下来和老爷好好谈谈,最起码,要知道老爷到底气她哪里。
越想越慌张,大周氏坐在椅子上揪着手帕,脑子转的飞快,全是在想,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太傅消气。
“她来这儿干什么?”顾瑾城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朝蜚蜚做了口型,无声地询问。
蜚蜚无奈地撇嘴,回了一句:“来认错的。”
认错?顾瑾城拧了眉,审视着大周氏,却见她有些紧张地坐在那儿,很明显在想事情。
她平素恨不得离兄妹几个远远的,怎么会这么殷勤,来认错?
顾瑾城暗暗想道,莫不是来使坏的?
他穿着上朝的武服,气势非常,往那儿一站,既扎眼,又好看。
“妹妹,你来一下。”说完,顾瑾城就大步往外走。
蜚蜚朝大周氏点头示意,随即跟上。
到了没人的地方,顾瑾城问道:“她先前对你们做了什么,要来认错?”
蜚蜚将就前因后果说了:“姐姐怀疑,就是她联合城外难民,要害我们,但事情都过去了,我们也没有证据,就什么都没有说。”
“难怪那天太傅看到了郑府的马车,还特意避开了。”顾瑾城冷笑一声,“我立刻派人去查,这几日别和她接触。”
蜚蜚自然点头,对他很是信任。
这边,太傅把阿柔叫到自己的小院子,脸色不好看地问:“你怀疑是她联合难民害你们?”
阿柔一愣,以为他是来兴师问罪的。
可还是保留自己的意见:“不错,排除掉所有有可能害我们的人,怀疑是她。”
“你这孩子。”太傅一脸受伤的表情,说了一句让阿柔十分震惊的话,“你既然有所怀疑,就应该告诉我才是。为什么不说?是不信任我吗?”
风向转的太快,阿柔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我已经派人去查了。”太傅说道,“此事定给你个交代,不要太过担心。”
叹了口气,又说,“我年纪虽大,可在京都也是说得上话的,你有什么事情,千万不要瞒我,知道吗?”
阿柔极力消化了一下他的话,笑了笑,点头答应。
“案子查清还需要些时日。”太傅冷声说道,“而在查清楚之前,我不想看到她。”
“我明白。”阿柔说道,“是周夫人央着咱们,说想要见您,与您说说话,才让她在这里等的——我这就让她回去。”
太傅心情复杂的很,是真的不想见到大周氏。
想着,若结果出来,发现与她无关,到时自会与她认错,可若真的与她有关,自己可不敢保证会做什么。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太傅冷嗤一声,评价道。
说完,换上温柔的语气,向阿柔道:“乖孩子,再忍耐几日,已让你韩叔去查了。”
韩叔叔便是外公常常跟在外公身边的亲信,很是有本事,有他出马,几日便能查清。
阿柔便按照太傅的交代,回去跟大周氏说明。
大周氏明明讨厌他们,却装的很慈祥,阿柔觉得好笑,回去也和她装腔作势。
“许是外公心情不好,夫人莫要伤心。”阿柔拍拍她的手背,“今日不是时候,不若夫人改天再来?”
“怎么了?”大周氏又惊又怕,“老爷、老爷不愿意见我?”
“您别激动。”阿柔面带微笑,声音温柔如水,连语调都没有任何的起伏,“这只是暂时的。”
大周氏彻底慌了。
如果说,先前在外面,太傅不见她,尚能说是与朝中大人交际,无心理会。可这一次,她都找到面前来了,还不肯见她,就说明老爷是故意躲着她的。
莫非,是她做的事情被老爷发现了?
大周氏顿时面如死灰,难看得要命。看着阿柔玉雕似的假笑,更是紧张,竟然差点儿跌坐在地。
“我、我先回去了。”逃也一般,大周氏出了正厅。
刚好撞见去而复返的蜚蜚和顾瑾城,还给吓了一跳,揪着手帕快速离开了。
本以为,经此挫败,在案件查清之前她是不会回来的。
结果,没过两天,她就又穿戴整齐,笑盈;、盈地出现在了江家的正厅。
兄妹几个:“……”这人简直了,愈挫愈勇。
“大夫人前来,所谓何事?”阿柔仍是那副漂亮的假笑,“外公上朝去了,眼下不在。”
大周氏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经过上回,没了老爷的传唤,我哪里还敢再来见他?所以,我不是来找他的,是来找你的。”
“找我?”阿柔挑了挑眉。
“是啊。”大周氏笑笑,让丫鬟传上来许多红色的锦帖,陈列在阿柔面前,“这里面啊,是我专程为你收集到的,京都各青年才俊的身家介绍,你挑挑。”
阿柔:“???”
她这是明面上恶心不着,就改成暗地里膈应她了?,,
第103章
“挑挑?”阿柔打量她一眼,冷笑一声,“多谢夫人的好意,眼下我还不需要嫁人。”
她说的是不需要,而不是不想。
阿柔是个格外理智的人,和她接触过的人都清楚这一点,她很清楚地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哎呀,怎么叫不需要?”大周氏装作听不懂,故作亲昵地拉她的手,“女孩子都是要嫁人的,你现在不着急,等将来年纪再大些,好的就都被挑走了。”
即使她想要做出一副为她考虑的表情,话里的高高在上也出卖了她的真实想法。
言下之意,不过就是阿柔年纪大了,再这样拖下去,就不好找了。
“你可以先相看着。”大周氏笑笑,“成不成再说嘛,若有钟意的,让你外公出面,及早定下来,也了却一桩心事。”
“婚姻大事嘛,讲究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你阿娘不在京都,我这个做长辈的自然要为你考虑。”大周氏一副慈爱的语气说道。
阿柔但笑不语,蜚蜚却气得够呛,怼她说:“周夫人真是菩萨心肠,不过,爹娘不日便来京都,婚姻大事,不容草率,恐怕要辜负您的一片好意了。”
她在“一片好意”四个字上加重了音量,眼神冷冷的,忍着将她赶出去的冲动,拳头捏的紧紧的。
大周氏笑意不减,瞥着她:“你爹娘从未来过京都,对京都的青年才俊肯定没有我了解,到时候还要从这里面挑,你们提早看看也是好事。”
“谁说我姐姐要嫁在京都?”蜚蜚说道,“她喜欢哪里就嫁在哪里。况且,你怎么知道爹娘没有别的打算?”
“现在可不就是没有吗?”大周氏冷哼一声,反过来教训她,“怎么?我费心费力地帮你们搜集这些消息,倒成了我的不是了?”
一甩袖子:“论辈分我也是你外婆,你在家里没大没小的,无妨。可这要是传了出去……我告诉你,丢得绝不是我的人!你、你外公、你爹娘都要让人笑话。”
见她居然开始拿架子了,蜚蜚嫌弃地说道:“外婆?你可真敢说。”
“我嫁给你外公三十年,不如你去问问他,该怎么称呼我?”大周氏横她一眼,冷笑,“念在你年纪小,不与你计较,下次再让我听见,我可不客气了。”
“谁要你客气了?”蜚蜚抱着胳膊,眼神凉凉的,“外公应该快回来了,你最好别走,我当面问给你听听。”
太傅明确说了不想见她,甚至这几天都在躲,若是让他知道,自己说过这样的话,一定会生气的。
大周氏僵了僵,望着她的眼神充满了威胁。
蜚蜚却根本就不怕她,一个连和难民刺杀她们的人,根本不配做她们的亲人!
她们什么都没有做,这人就想着害她,可见她极其厌恶她们,眼下这些,不过都是演出来的。
“你这孩子,说话怎么这样不会拐弯?”大周氏垂下眼眸,落寞地说,“你们嫌我不是烟儿的生母,觉得我不配当你们的外婆,我能理解。可是,无论怎么说,我都是你们的长辈,为你们考虑,是理所当然的。”
说的好像两个孩子是什么养不熟的白眼狼一般。
她都已经这样低声下气了,却还是不肯接受她,她多委屈,又多大度啊?!
蜚蜚冷嗤了一声,嫌弃地看着她在那儿装。
“若你们觉得我是多管闲事,那就算了。”大周氏摇摇头,“我见你们年纪都不小了,烟儿却没有考虑你们的婚事,不禁有些着急,所以才有此举动。”
“烟儿早早离家,对这些可能不太重视,但女孩子的青春美貌何其重要?错过了就没有了。”大周氏说道。
听着她苦口婆心的劝说,说的跟真得一样,阿柔狡黠地一笑,突然说道:“夫人说的极是,妹妹年纪小,不懂这些,我却是着急的。”
蜚蜚:“???”
错愕地看着姐姐,却见她冲自己眨了眨眼睛,示意她稍安勿躁。
蜚蜚便明白,姐姐这是想到法子了,索性什么都不说,在一旁看热闹。
“你着急是应当的。”大周氏说道,“你今年都十七了,旁人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孩子都要生了。”
阿柔煞有介事地点头:“是是是。”
“可不能再犯傻。”大周氏笑笑,将面前的锦帖拿出来几个,往她手里送,“那你快瞧瞧,可有中意的,若有,我立马找人张罗去。”
说着,得意地望向蜚蜚,示威一般。
蜚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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