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阿娘却紧紧抱着他,不肯松不说,还要鼓励他:“儿子,别怕,娘在这儿。”
“我们为什么来,你心里难道不清楚?”江雨兰替他说道,“你们五个孩子,打我们家小花一个,现在还敢嚣张?”
阿木冷笑一声:“就他那样的,用得着我们五个一起上?”
“就是,我都不稀得打他。”阿森也在一旁帮腔,“上午明明是他自己摔倒的,我们可没有动他一根手指头。”
江小花见到他们就不敢说话了,就是哼哼唧唧地哭。
落在江雨兰眼里,那成了这些孩子仗势欺人,犯了错还不认!
一时更是生气,指着他们,用训斥的语气说:“没打他?他为什么不说别人,偏偏说你们打的?”
“我怎么知道?”阿木睨他一眼,“他说是就是?我们又不是他阿娘,什么都要向着他。没做过的事情我凭什么认?”
江雨兰没想到自己会让个小孩儿给气得跳脚。
当即将儿子放在旁边,扬起手作势要打他:“好你个小兔崽子,没大没小的,今天我就替你家人教训你!”
说起这个,阿林就有话说了。
立马上前一步,躲在他大哥身后,隔着一段距离同她嚷嚷:“到底是谁没大没小?论辈分,我还是你二大爷呢!你就这么跟长辈说话?”
“你!……”江雨兰真是一口老血闷在心里,差点儿没背过气去。
“小花,你来,”江雨兰只得把儿子喊上前来,“你说,把上午的事情仔仔细细说一遍,娘给你做主!”
一回头,却见自家儿子正抱着苹果在那儿啃,还一脸满足的表情。
顿时更生气了,扬手拍了他后脑勺一下,推推他的小肩膀:“你吃什么吃,说啊。”
“就是,就是他们打我啊!”江小花嘴里嚼着苹果,含糊不清地说,“上午在那弄鱼,他、他们就抢我的,还打我。”
他在家骄横惯了,根本没认识到,这种场合是不能说谎话的。
江雨兰却信了自家儿子,连声质问柏秋:“听见没有,你听见没有?没听见让他再给你多说几次。”
她气得浑身颤抖,好像下一秒就会倒地,大伯母赶紧给她倒了杯水,让她顺顺。
柏秋其实没怎么听清楚。
但见两人各执一词,也知道这样下去根本没有结果,就问阿木:“上午的时候,除了你们,还有谁在场?”
“有很多。”阿木说道,“大牛就在。”
阿森也在旁边补充:“还有铁匠家的铁蛋儿和滚子。”
有其他人在就好办了,柏秋遂又对春生说:“麻烦春生再跑一趟,把这几个孩子都喊来。”
春生忙答应下来。
“雨兰,既然他们两个都说不清,那就让其他孩子也过来说说看。”柏秋说道,“虽说只是孩子之间的打闹,但凡事讲究一个公平公正,不好冤枉了谁。”
江雨兰直冷笑,嘀咕说她装模作样。
“冤枉?”她不饶人地说,“怎么就冤枉了?孩子都哭成这样了,你说我冤枉你?我看你就是偏袒自家孩子,不讲理才对!”
柏秋却还是那副清清冷冷的态度:“若真是他们不对,我绝不偏袒,希望你到时候也能一样。”
“那是自然。”江雨兰说道,“我家就一个孩子,教的过来。”讽刺她,“也理解你这们这些孩子多的,管不过来,家教不严也正常。”
几个孩子都面色不悦地望着她,连蜚蜚都不高兴了,瞪她一眼。
“你家才不严。”蜚蜚刮着自己的小脸,用她目前学会的,最气人的话说,“小花、小花是好吃鬼!羞羞脸。”
江小花在他娘身后冲她做鬼脸。
他眼睛哭肿了,吃苹果又弄的一脸都是,这会儿拉着下眼皮,舌头伸出老长的模样,看着真有点吓人。
蜚蜚忙抱住姐姐的腰,把脸埋起来,似乎是吓着了。
阿木立马捋袖子,作势要揍他,:“江小花,你是不是又皮痒了?”
他说话比罗二柱还好使,吓得江小花躲在他阿娘身后,只露出半张脸看他,明显是让他给打怕了。
江雨兰一开始还心疼,后来听到他在身后吸鼻涕,再一想到他刚刚吃过苹果,还没洗手洗脸,那鼻涕啥的估计全蹭她衣服上了!
她为了过来示威,穿上了压箱底的好衣服,现在就让他这么糟蹋,一时心都要碎了,但偏偏当着外人,不好发作。
心里已经记上了好几笔账——这个臭小子,回去非得好好打一顿不可!
郁闷间,春生已经把大牛、铁蛋和滚子都喊来了。
他们平时跟江小花关系很好,因为跟他住的近,经常去他家玩,所以江雨兰认识他们。
既然是儿子的好朋友,自然会帮着他说话。
江雨兰悬着的心渐渐放了下来。
“来得正好。”挺直腰背,她做出一副高高在上的表情,对柏秋说,“你口口声声说我冤枉你,现在人证就在这儿,若真是他们做的,你准备怎么道歉?”
“你想怎么样?”柏秋了解自家孩子,也相信他们不会敢做不敢当。
江雨兰冷眼瞥着他们:“若他们真几个打我儿子一个,就让他们跪下认错,并且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动手。”
“好。”听了阿林的转述,柏秋道,“若是你家小花撒谎,我不要他道歉,只要你以后严加管教,出门见了人,该喊什么喊什么,不许再不讲道理、没大没小。”
这是替刚刚那小崽子报仇呢?
虽然江雨兰志在必得,但还是让柏秋这话给膈应了一下。
她在村上辈分非常低,出门碰到十个人,八个半都是她长辈,剩下的一个半里,一个是平辈,剩下那个是平辈家的小孩儿。
从罗二柱留在郡里开始,她就很反感这种习俗。
明明所有人都比不上她们家,她却要见了谁都伏低做小,除了平添屈辱感,没有任何作用。
所以她在村上风评一向不好,说她没个德行。
可那又怎么样?
柏秋居然找自家儿子的朋友来当证人,他们又不认识江家的崽子,还能向着他们说话不成?她啊,就等着看这几个小崽子跪下道歉罢!
“我一向重礼教,”江雨兰说道,“岂用你说?”
柏秋点点头:“那就好。”
好个屁!江雨兰瞪了她一眼,暗暗骂她。
但在面向大牛他们的时候,却立马换上了亲切的笑脸:“大牛,来,你跟姑姑说,今天上午,他们是怎么打你小花哥打?”
大牛愣了愣。
视线在她白白胖胖的笑脸和阿木英武的脸上扫过,有些犹豫。
“没事儿,你说。”江雨兰拉着他的手,和他亲亲热热的,“姑姑家里好多好吃的呢,你听话,下次都拿来招待你们。”
大牛皱了皱眉,陷入了思考。
江小花也在他阿娘身后警告地看着他,这让他十分焦灼。
“上午……”大牛的声音跟蚊子一样,江雨兰却期待地看着他,鼓励他说下去。
于是大牛就实话实说,道,“上午没人打小花哥。”
江雨兰一愣,把他的手推开:“什么?”
“是没人打小花。”铁蛋和滚子也说,“我们一上午都在弄鱼,但是弄不到,小花就哭了,还躺在地上不起来。”
江小花顿时大叫:“那条河里根本就没有鱼!还有,我、我是摔得痛才哭的,才不是……”
没说完,就让江雨兰狠狠扇了一个巴掌。
“你都这么大了,摔跤还哭成这样你很光荣是罢?”说着,就骂骂咧咧地扯着他往外走,“看我回家怎么收拾你。”
丢人!真是,丢死人了!
本以为是羞辱江敬武的机会,没想到竟是这臭小子撒谎!她来的时候还再三问了,他非说是江家几个崽子打的,这才过来找事儿。
幸好没让其他人过来,不然,她的脸可全让他给丢光了!
“等等。”这次不要阿林转述什么,柏秋也知道她认输了,便如约道,“刚刚说的,你都记住了?应该不会赖账罢?”
江雨兰气得嘴唇不住颤抖,回身的时候却仍扯着嘴角,冲她笑:“当然了,二嬷嬷。”
大伯母在一旁,没忍住笑了出来。
觉得这样似乎不太好,立刻又捂着嘴,眼神四下打量着忍笑。
但她这样,反更叫江雨兰生气,扯着江小花的力道不由更重,几乎是拎着他往家里走,江小花疼得直哭。
哭声直冲云霄,大半个村子都能听见。
他们一离开,阿木就和大牛他们说:“一开始我还担心,你们要帮他圆谎。”
大牛见江小花被打成那样,心里也是很难受的,闻言,就低下了头,什么都没有说,他现在有一种背叛朋友的感觉。
“我爹娘说,做人要诚实。”蜚蜚劝他,“你们没有、没有做错。”
大牛的眼睛顿时一亮,看向她,似乎是在寻找认同感。
蜚蜚就冲他笑了笑。
她笑起来真好看,大牛憨憨的挠了挠头。
铁蛋和滚子也松了口气似的,说道:“没错,我们只是说实话而已,而且,阿木还给咱们鱼吃呢,好大的鱼。”
先前在河边,阿木的桶装不下那么多鱼,就一人给了他们两条。带回家以后,家里人还让他们以后别满山乱跑,多跟阿木兄弟几个一起,干点正事。
“对。”这样一想,大牛才轻松许多。
柏秋见他们说说笑笑的,给他们一人一个苹果,让他们玩去了。
他们这儿气氛一片祥和,江小花家可就不是了。
江雨兰因着他的谎话,在柏秋那儿落了难堪,本来就把她当成敌人,现在仇恨更上一层楼,恨不能扎她小人,好让她从自己的世界里消失。
一肚子气没处撒,还弄脏了一身衣服,一门心思想着教训一下这个臭小子。
罗二柱本在家等她的好消息。
结果,老远就听到了自家儿子的哭声,连忙迎了上去。
却见江雨兰一进门就开始找鸡毛掸子,同时还抓着江小花不肯松手。孩子让他提溜来提溜去,可把他给心疼坏了。
“你干什么?”上前把儿子藏到自己身后,不解地说道,“好端端的,你打他干嘛?”
江雨兰可算找到了鸡毛掸子,冲空气里一挥,发出“咻”对一声,随即指着江小花,爆喝一声:“江小花!你给我过来!”
这声儿,跟河东狮吼也差不多。
吓得罗二柱也是一抖,下意识地立正站好。
“你!你在家撒谎就算了,这么大的事情你居然还敢撒谎!”江雨兰对着罗二柱身后很抽几下,结果全打在了罗二柱身上。
罗二柱也不知道她说的是哪件事,根本不敢回嘴。
还是江雨兰爹娘听见动静,连忙从房间里出来,见女儿要暴打他们家九代单传的独苗苗,顿时气不打一出来,反过来把江雨兰给教训了一顿。
这场闹剧才步入中场休息。
“孩子嘛,说谎就说谎了,你好好教他,这么打他干什么?”江母心疼坏了,摸着江小花的脸左看右看,“哎呦我的乖孙,瞧这小脸哭的。”
江雨兰也舍不得打他,可她今天实在是丢脸丢到家了,又没处发火,不教训他还留着过年?
要不是这熊孩子,柏秋今天能那么神气?
一见到她那个腰背挺直、如花似玉的模样,不由就想起当年她与江敬武成婚后,自己被人指摘的那段日子!
那会儿,她有多么甜蜜、多么幸福,就衬得自己多么落魄、多么凄惨!
这么多年过去,本以为早就已经踩到她头上了,没想到,情况还是一点都没变。
思及此,她更是心中郁结,扔了鸡毛掸子,也哭上了。
正是兵荒马乱的当口,有人敲了他们家的门。紧接着,大陶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二柱在家吗?”
江雨兰和罗二柱脸色齐齐一变。
——这是要钱来了啊!
先前,他们为了膈应江敬武,在大陶家和隔壁村的砖窑厂定了一批砖瓦,只交了定金,没付全款。
前些日子他们都已经把全部的砖瓦码在宅基地了,罗二柱却始终没把剩下的钱送过来,他们只好登门要账。
“别开门。”罗二柱竖起一根手指在嘴边,小声道,“不给他开,当咱们没人在家。”
第37章
他们在房间里躲着不出去,别人又不傻,一次两次的还可以说是凑巧,时间长了总会知道是什么意思。
账已经拖了快半个月。若罗二柱回了郡里,钱怕是更不好要,大陶干脆就等在外面了。
“到底怎么回事?”看到罗二柱这副猥琐的模样,江父颇为不满,“人家大陶都来好几次了,你躲着他干什么?”
罗二柱本来就心烦,斜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
江雨兰表情更加别扭,手帕擦了擦眼泪,小声嘟囔道:“咱们在他家买了一批砖瓦。”
“不是给了钱吗?”江父横眉立眼的,似乎是没想到现在的砖瓦能卖那么贵,“一贯钱还不够啊?”
提到这个罗二柱就生气,当即一摔袖子,到房间里躲着去了。
江雨兰自知理亏,想追上去哄哄他,却让江父给拦住,非要她把话说清楚。
“一贯钱只是、只是定金。”江雨兰支支吾吾地说,“打算起个大房子,所以,砖瓦买的多了一些。”
“买了多少?”江父这才回过味儿来。
女儿所说的“多了一些”恐怕不是个小数目,不然,一向心高气傲的女婿绝不会做出这种跌份儿的事。
江雨兰打量着他的神色,不像生气,便骄横道:“你管那么多干什么?总之够起两层小楼的。”
这叫什么回答?
“我不管?”江父顿时震怒,“现在别人到眼皮子底下要账来了,不想让我管,你倒是把钱还了啊!做事没个分寸,你家一共才几个人住,要起两层小楼?”
他还以为这是罗二柱的主意。
毕竟这个女婿心气儿高,本不乐意给他们家倒插门,是媒人和他家里劝说,这才勉强同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