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婷婷依旧沮丧:“沅儿,我……是不是不该报名的?我一点用都没,她们都那么厉害,我啥都不会……”
郑沅轻笑了声:“这便后悔了?虽说可以临阵脱逃,但你甘心么?”
袁婷婷愣怔片刻。
郑沅又道:“依秀说了,哪怕我们没考上,以后也可以带我们骑马啊。你瞧瞧你的气色,比之前要好多了呢。”
袁婷婷下意识的点头:“是,我也觉得精神头要好多了。”
郑沅又道:“而且,婷婷,你马上风姿并非是平时能比拟的。上回你不是还说过么,迎风骑马,即便不能狂奔,却也有不一样的天地?”
袁婷婷这才微微放松些,感激的看了看郑沅:“沅儿,有你真好。”
郑沅只抿了抿唇,其实有她们在,才是她的福气,让她明白,自己不是孤身一人,比之前生好了太多太多。
进了学院的马场郑沅方明白,为什么有些贵女明明不会,也非要来试试。因为考试的时候,考官只坐在看台上,真正陪着赛马的,是男院四位最有名的才子,谢卓秦赵。
这也是洛城书院没办法才想出的法子,毕竟马术武术两门功课,总是男多女少,文武区分得太过明显了。
还没等开场,看台上便已经是人声鼎沸了。并非是所有女学生都来,只参赛的过来罢了,但也占了女院学生的大半。譬如她们乙班,只有江筠蓉等不屑这样场所,又不屑追捧儿郎的女学生们没有过来。
从甲班开始,每四位贵女同时上场,甲班参考的学生,竟有十二位之多。
郑沅一眼便看到周依秀,正冲着下首她与袁婷婷吐舌头。她今日排在第二个,选中的是卓欣,她前面是郑芙,郑芙选中的是谢叙。
郑沅眉眼微微弯曲,郑芙谢叙这对前世的夫妻,恐怕是早有接触呢。瞧谢叙眼中赞许的光,以及郑芙眉目的娇羞便可见一斑。
看样子得早点将这恼人的亲事给解除了,省得到时候又被郑芙设计陷害。可惜她无论如何也说不出让祖母去退亲的话来,到不知如何寻个稳妥的法子才好。
甲班第一轮的四人,是板上钉钉可以参加马术课的,第二轮和第三轮的八人则纷纷落败。
郑沅眯眼看着,若按照甲院的成绩来看,她与袁婷婷自然也不再话下,除了周依秀一枝独秀之外,剩下三个考中的,包括郑芙,分明都只会基本的皮毛罢了。
而那八个落选的则更搞笑,见了马儿都是惊慌失措,恨不能钻进旁边郎君的怀里去。
难怪今日周依秀如此自信,是觉得自己能成功,教出的两个徒儿也一点都不用担心。
便听身边一位贵女冷笑着:“简直是不知廉耻得很!婷婷,你有没有看见,那是刘家嫡女,自以为学识稍好些,就能引得郎君们喜欢么?”
袁婷婷并未作答。
那贵女突然问道:“婷婷,我刚刚见你放置骑装,你的衣裳竟然是荔枝红色?莫不是……”
袁婷婷白了脸,赶紧分辩道:“是下人们做的,时间匆忙,我也懒得换过……”
索性袁婷婷一向淡然,而今日各种红色骑装的贵女也是不少,那贵女并不曾继续讨论下去。
倒是听到嘉阳县主问了声:“可曾看见郑婉?”
另有声音答道:“刚刚见她出去了,许是方便去了。”
等甲班的考试结束了,乙班先行抽取号牌,去换过衣服稍作歇息,便可上场了。郑沅与袁婷婷抽到一号二号,郑沅的陪赛是卓欣,而袁婷婷的则是谢叙。
二人相携去了休息室,打算换衣裳。只听袁婷婷颇有些好奇,自言自语道:“我的衣裳,似乎被人动过。”
郑沅忙帮着一起抖开衣服认真看了看,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袁婷婷自嘲道:“许是她们谁放衣服的时候太随意,动过了吧。”
二人一起换过骑装,便往赛场上走去。
不知道为什么,郑沅总有些隐隐不安,好似今天会发生什么事情一样。
郑芙温温柔柔走过来,轻笑一声:“沅儿莫要担心,刚刚姐姐考试,你也看到了,并不难的,只管抓紧了缰绳便可。”
郑沅心中忐忑,并不想应付郑芙,只含糊一声。
郑芙身边的贵女便有些不悦:“你姐姐与你说话,你便是这个态度吗?”
未等郑沅开口,郑芙便蹙眉道:“阿柔,我妹妹第一次参加这样的比赛,难免会紧张,并非是故意这样对我的。”
倒是一副好姐姐的样子,郑沅少不得笑起来:“是,姐姐放心,爹爹乃是大将军,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给爹爹丢脸的。”
郑芙眼中有片刻不悦,到底只温声笑着点头,又靠近些,轻声说道:“我的好友与我说,二妹妹刚刚去休息室,好似动过袁小姐的衣裳呢!”
见郑沅吃惊,郑芙含着笑压低声音:“嘘……沅儿真是的,袁小姐是你的好友,身子一向弱,你这般模样,若她受惊了可怎么好?”
说完,她便翩然走开了。
郑沅握着拳,原来并不是为了展现姐妹情深,是故意来扰乱她的心神。
可偏偏她说的,极有可能是真的。郑婉为什么要对付袁婷婷?除了她,她们平日并没什么特别交集,而且因为都是世家嫡女,虽不算很交好,私交却也是不错的。
郑沅不禁想到今日郑婉的衣裳,是桃粉红,虽不是荔枝红,却也有些类似。莫非是郑婉喜欢卓欣,自认为袁婷婷是对手?
时辰已到,容不得郑沅细想,只稀里糊涂跟着袁婷婷走进去,心中忐忑,却也只能努力压下心神。这样的场合,学院不会随意让人受伤的。更何况袁婷婷抽中的谢叙,虽说她觉得不怎么样,但到底是贵公子的头一个,是绝不会放任袁婷婷出事的。
这样想着,郑沅努力压住心头的不安上了马。
考试并不难,只不过是骑着马绕着马场跑一圈,中途能稳妥的让马儿转弯以及停顿后继续前行,仅此而已。给贵女们的马匹都是及其温顺的,且一旁的陪赛更是贴心仔细。
卓欣眉眼淡淡的,对每个人都没有多大的反应,只温和的替郑沅牵了马绳,见她稳稳的上了马,方松了马绳。
许是见她紧张得频频张望,卓欣安慰道:“女郎莫要害怕,牵紧了马绳便是。”
他们离得近,卓欣能看出她看的,是上了马的袁婷婷。可看台上的贵女们,则只以为她看的是谢叙,不由得发出阵阵不屑声来。
郑沅眼看着袁婷婷的脸越来越白,心道不好。袁婷婷练了这么久的骑马,不至于刚上马就紧张成这样,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郑沅眯着眼看向等在赛场边上的郑婉,隔得有点远,看不清郑婉的表情。
是郑婉,一定是她。可她到底做了什么?
谢叙并不知袁婷婷不舒服,微笑着安慰她:“女郎可是害怕了?需要停止么?”
这时候停止,就是认输的意思。
袁婷婷咬着牙轻轻的摇摇头。
郑沅心中迅速思索起来,不对,不是郑婉,是郑芙!或者说,郑婉只是想要让袁婷婷通不过这场考试,而郑芙的目标,是她。
果不其然,郑沅的马匹突然仰天长嘶,在原地打起转来。她用尽全力,也无法将马儿安抚下来。
卓欣吃了一惊,急忙上前意欲帮她控制马匹,然而马儿发了性,只用力颠簸起来,卓欣压根抓不住马匹。
郑沅顾不得其他,只大声喊着:“快,快去帮婷婷……”
袁婷婷本就不怎么会控马,这会儿身上不舒服,是摇摇欲坠。而她的马匹被郑沅的马吓到了,根本不受袁婷婷控制,回转身就跑。
郑沅的马儿本来还只是原地打转,见着身边的马跑了,立时就往前追去。
此事场面一片混乱,另外两个参考的贵女哇的一声,便哭了出来。
卓欣与谢叙二人本就肩负着保护她们安危的责任,也顾不得其他,翻身上了马,便往她二人追去。
郑沅见袁婷婷的样子,心道不好,可此事自己身下的马发了性,若是再不控制住,一旦袁婷婷从马上摔落下来,她的马一定会踩踏到袁婷婷的马。
她咬一咬牙,取下头上的钗子,握紧了疯狂往马脖子侧边刺去。马儿右侧脖子受了伤,不自觉就往左侧躲闪,倒是偏离袁婷婷的方向,驮着郑沅跑得更快了。只是因为郑沅这一动作,马儿颠簸的更厉害,用力一甩,郑沅整个人就脱开来飞了出去。
飞出来的一瞬,郑沅还不忘看向袁婷婷,只见卓欣已经稳稳的抱住她,谢叙也将袁婷婷的马控制住了。
她没事,就好。
☆、第23章
郑沅最后一刻还在想,可见她与马儿就没有缘分。上回是谢玄救了她,今日谢玄压根不在,也不可能会来救她。
不过落下来的那一瞬,感觉身下软软的。郑沅回头一看,只见周皓轮躺在地上,口中渗出献血,是起也起不来。
郑沅心中一慌,急忙爬过去问道:“皓轮哥哥,你有没有事?”
周依秀也赶紧跑下来,奔到哥哥跟前,将哥哥扶起来。
便有大夫上前给周皓轮诊视,快速的喂了一颗药,安抚道:“郑三女郎从高处跌落,力度太大,周家郎君受了些内伤,不是很要紧,我开几服药好生将养着。不过他的右手臂摔折了,恐怕有些时日不能动了。”
周依秀忙问:“可还能好?我哥哥将来可是要当将军的啊。”
大夫忙道:“无事,郎君年轻力壮,只要歇足了时日,会恢复如初的。”
郑沅这时才算是有了力气,哇哇大哭起来:“都是我不好,我做什么要参加这劳什子考试,不然也不会害得皓轮哥哥成了这个样子……”
周皓轮这会儿恢复了精神,忙摇头道:“沅儿妹妹,与你无关。”
周依秀也道:“就是,我哥哥总不能看着你摔死吧。”
原本围上来的夫子都忧心着,被周依秀这话一噎,学生受伤的伤感,瞬间就去了大半。
说话间,听到后面传来一个声音:“今日之事,看样子还得查个水落石出啊。”
郑沅不知怎的,就眼前一亮,是谢玄。
她抬头一看,果然见谢玄不知什么时候,赶了回来。
谢玄走到他们跟前,俯身看了看周皓轮,问道:“可还好?”
“无事,我身体棒着呢!”只话音未落,牵扯了右手臂,疼得他倒嘶一口凉气。
周依秀忙道:“好了好了,别逞能了,大夫说了需得好生休养,你若是乱动,将来好不了了,可要怎么当将军?”
大家都习惯了周依秀的口无遮拦,倒也无人在意。
只谢玄又走到郑沅跟前,从袖子里拿出一瓶药,迟疑片刻方递过去:“给伤口上一上药。”
众人这才看到,许是刚刚抓握缰绳的时候太过用力,此刻郑沅的手已经是惨不忍睹了。
郑沅听了谢玄的话,方觉得双手火辣辣的疼,不由得笑起来,接过药瓶,恭恭敬敬的应了:“多谢夫子。”
谢玄的脸沉了沉,到底也没出声。
郑沅看看娇弱的袁婷婷,忙说道:“对了,婷婷的衣裳有问题,还请哪一位贵女帮她看看?”
立时便有热心的贵女去扶了袁婷婷往休息室去了,郑沅眼尖,看着郑婉悄然退去,她并没做声。除了郑芙,恐怕无人看到郑婉的动作,郑芙自然是不会替她作证的,即便郑芙肯,也不能说明就是郑婉陷害的袁婷婷。
更何况是为了争风吃醋这种捕风捉影的事情。
等周依秀扶着周皓轮退去,其他人也寻了地方坐。郑沅自然是不能走,还有卓欣谢叙,以及其他在场的贵女们。
郑沅并没有坐到郑芙旁边,反倒是走到嘉阳县主身边落座。
嘉阳县主也难得没有讥讽她,看了看她的手,没做声。
不一会儿,贵女们扶着袁婷婷回来了,袁婷婷换了衣裳,脸色也正常起来。
那骑装放在框子里,大夫上前细细检查了许久,方道:“谢侍诏,这衣服上被抹了桃花粉。”
这里论身份,谢玄算不得什么。但卓欣谢叙等世子,都还是学生,倒是谢玄得了个九品小官,更因从前的谢玄在刑部当值过,这会儿主持大局的,便是谢玄了。
郑沅没来由的,就觉得安心。只听那大夫说起桃花粉,颇有些不解:“桃花粉?”
嘉阳县主听见了,侧头冷嗤一声:“亏你还自诩是袁婷婷的好友,连这点都不知道。她身子弱,对花粉过敏,一碰上花粉便是浑身难受起疹子。”
郑沅茫然片刻,她确实是不知道:“你们都知道?”
嘉阳县主不耐烦的瞥了她一眼:“当然了,学院里只要是认识她的,就没几个不知道的了。”
谢玄撑着脑袋,看几个大夫忙碌来忙碌去,只查到如今各个贵女身上佩戴的荷包里头,许多便装着花粉,寻常用荷包装起来不打开,对袁婷婷无碍,只是专门抹在衣服上,自然是会有影响。
得亏量少,而且估摸着被抖动过,示意袁婷婷只有些许不适,并没有大碍。
谢玄淡淡的问道:“你们的意思是,查不出来了?”
便有夫子上前拱手道:“谢侍诏,休息室的确是人人可以去的,而且每位学生的东西,一向都是自己保管的,却也没法子找到到底是何人所为。”
谢玄“唔”了声:“那么,马匹受惊的事情呢?”
郑沅下意识回头看了眼郑芙,只见郑芙气定神闲,还冲郑沅挑了挑眉。
看样子,郑芙是有完全的把握全身而退了,真是不简单啊。
马术夫子上前告罪:“是前日将马匹统统送去马场清洗检查之时,与骁骑营的马匹弄混了。骁骑营的马儿都是烈性的马,这马儿今日许是见换了许多主人,一时耐不住性子就……”
谢玄冷笑连连:“所以呢?你告诉我,这事该如何决断?判送养的马夫一个不查之罪,还是判你胡言乱语之罪?”
那夫子是知道谢玄的,虽说在刑部堪堪一年,但当时谢玄才十六岁,便显出铁腕之手段,叫人咋舌,今日若不能给他一个圆满的回答,恐不能善了啊。
他腾的跪下来,抖抖索索。
有不知道的夫子见不得他这般,上前替他说话:“谢侍诏,怎么说如今也只是周家郎君受了些伤,并未出人命大事。马夫不查,自然是马夫的过错……”
谢玄冷笑一声:“依梁夫子所言,除非郑三女郎或者袁家女郎死在马匹之下,才能论一论学院之过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