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奶奶屏屏气,凑到孟梨耳边小声道:“两人都没被批准入伍,之前一直在想办法,看能不能留下来在城里随便找个工作干着。你知道的,这个比入伍当兵还难,完全没可能。现在就都在想办法,看能不能不去穷山恶水的地方,麻烦着呢。”
孟梨听完这话,实在也同情不起来,甚至有点儿欠地想幸灾乐祸。
她笑一下,“不是关系挺到位的么,早八百年前就准备好当兵去了,得瑟的不行。”
程奶奶摆两下手,还是小声,“不说了,吃饭。”
孟梨也没兴趣再嘲讽,应一声,“嗯,我帮您盛饭。”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仙女糯米团子投的一个火箭炮,感谢小仙女小夜投的一个地雷,爱你们(づ ̄3 ̄)づ
☆、【040】
饭盛好了,一家人坐在桌边吃饭。
方木桌子越发显旧,上面摆着几盘惯常会吃的家常菜。
桌上没人说话,只有东屋里的小奶娃娃不时“啊啊”叫上两声。
老三出生已经有几个月了,孟梨基本没怎么看过他。
她对糖圆儿还算有一点点感情,都是平时相处出来的,而对这个刚出生的小娃娃,实在是没什么感情。
看也不过就看了那么几回,随便逗两下就算了。
这娃娃是顾慧娟的心头宝贝,更是程家人的心头肉,她也不敢乱碰,怕招人嫌弃。
吃完晚饭后孟梨没有走,在家住了一晚。
除了跟程奶奶多说两句话,剩下就是躺下睡觉,也没其他的什么事。
晚上胡同里静悄悄的,各家熄了灯,更是不见一丝响动。
忽而听西屋的门嘎吱一声开了,骆永梅蹑手蹑脚从屋里出来,到大门处的壁影墙边等着。
捏着辫子等一会,等到了东屋的邵军过来。
两人也没出去,就在这大门和壁影墙围出来的地方,靠着壁影墙小声说话。
骆永梅说话小小声,“都睡了吧?”
邵军也压着声音,“这么晚,应该都睡下了。”
骆永梅于暗色中抿抿嘴唇,捏着辫稍使劲揪两下,仿佛憋了一口很大的气,小声又说:“怎么回事啊?为什么她能去当兵?她亲爸是什么情况,上头人都没查吗?这样政审也能过?”
邵军也对这事耿耿于怀,“谁知道他们这是怎么做事的。”
骆永梅无语,“她居然还是个女的,这么多年天天在外头混,都没被人发现吗?”
邵军对这事倒是没觉得多震惊,只道:“就她那臭德行,谁能以为她是女的?长得是挺像个娘们儿,可那打起架来不要命的劲,可一点也不像个女的。”
骆永梅只觉心里越堵越厉害,“你看她今晚臭得瑟那个样儿,故意穿着军装回来显摆。我心里咽不下这口气,凭什么我们这样清清白白的家庭,不能当兵,她却可以?”
邵军心里也堵着呢,傍晚看到孟梨穿军装在院子里得瑟,还故意问他和骆永梅怎么没走,想想就他妈的难受。他和骆永梅早就准备好了去当兵,谁知道会出现这样的岔子?
本来他们都等着看孟梨灰溜溜下乡去,结果情况正好相反,心里这口气能咽下去么?
脸上火辣辣的疼,心里要多憋屈就有多憋屈。
而说起来当不了兵,要怪也怪不了别人,只能怪家里关系不够硬。
原本说妥妥没意外的事,谁知道到跟前儿了,都是虚的大话。
闭气想了一会,邵军开口说:“咱们明天一起去一趟革委会,把真实情况反应上去。我就不信,他们把孟离的出身调查清楚,还能让她继续去当兵?”
骆永梅觉得有了底气,认真点一下头,“嗯。”
互相安慰好彼此的心情,便就各自回家睡觉去了。
第二天一早吃完早饭,两人又按约定好的,结伴往革委会去。
到了革委会说要匿名举报,跟桌边坐着的胡主任说:“芝麻胡同三十二号,名字叫孟离,她被批准入伍当兵。可据我们所知,她父亲曾发表过右-派言论,现在仍在接受改造。像这样家庭出身的人,怎么能进我们解放军的队伍?希望组织调查清楚,别玷污了我党的纯洁性。”
胡主任认真听完这话,蹙蹙眉,“还有这种事?”
邵军和骆永梅神色比他严肃认真,“当然,我们也是为组织考虑,才来举报的。”
胡主任慢慢点头,“好,那我们这边知道了,会仔细调查清楚。如果这个情况确实属实,我们一定会把这个情况反应上去,不能让不合格的人进入我党队伍。”
邵军点点头,“那麻烦您了,胡主任。”
胡主任倒是客气,“这都是我们该做的,接受群众举报,调查事实真相。”
邵军和骆永梅从革委会大门出来,心里已经痛快了很多。
邵军笑着说:“等着瞧吧,看她还能得瑟多久,不过到部队过几天瘾,那身军装还得被扒下来。”
骆永梅满脸正义,“她就一天都不该穿!”
邵军倒是无所谓了,“且让她得意两天吧,到时候才难看呢。”
骆永梅点点头,“咱们就等着看了。”
能做的都做了,邵军和骆永梅心里舒坦下来,便回家等着孟梨被扒军装的那一天。
他俩总之要下乡,倒是不急着走,能多赖一天是一天。
孟梨几天后便收拾了东西去部队报到,她是从学校直接走的,送她的人是周南和金北。
自从那天她领了军装,季琛之后就没再来过学校。
到了军区大院的大门外,孟梨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看着周南和金北说:“这一别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见了,直接说吧,你们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不是男的了?”
这件事也是孟梨领到军装那天回程家,在晚上睡觉的时候想到的。
骆永梅的爸爸都能看出她穿的是女式军装,结果周南和金北却好像完全没在意?
想来想去,只能有一个原因。
那就是他们早就知道她是女的了,所以看到她穿女式军装也不意外。
看她自己提了出来,周南夸张地松口气,“哎哟,终于不用再装着不知道了。”
金北在旁边笑,“三爷你可真能瞒,骗了我们那么久。”
孟梨看着他们两,“说出来还能当兄弟么?”
周南表情一沉,“这话怎么说,兄弟是一辈子的,管他男女。”
金北在旁边附和,“就是,我们不在意你是男的还是女的。我们之所以不说,是怕你面子上挂不住。现在大家都各奔东西了,说出来也没什么了。”
孟梨吸口气,上去抱抱周南,又抱抱金北。
抱完了往后退一步站好,看着他俩说:“真的谢谢你们,谢谢你们这段时间这么照顾我。”
如果不是他们这几个,孟梨真的完全不敢想象自己穿越后的生活。
那大概会一直生活在黑暗里,没有一丝光亮。
周南和金北还是笑着,“兄弟之间不用这么客气。”
孟梨扬起嘴角来,“嗯,记得给我写信,以后回来了,咱们还是好兄弟。”
周南和金北心里想着,这一走到乡下落了户,能不能回来还是个未知数呢。
不过他们也没说丧气话,冲孟梨点头,“必须还是兄弟。”
说完了告别的话,孟梨拎着包裹往军区大门里去的时候,走三步便回两下头。
最然她知道一定会再见,可还是非常不舍。
大家都走向了各自该走的路,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再聚齐的可能。
几年或者十几年后,更不知道大家都会成为什么样。
孟梨进了军区大院儿,周南和金北挥累了手,转身离开。
不几天后他们便报了名下乡,一起去了四川山区。
孟梨到部队报到后,直接进入新兵连,参加为期三个月的新兵训练。
三个月后新兵训练结束,会被分到哪里,还得听组织安排。
孟梨对新兵训练还是有点害怕的,因为她知道,这训练特苦特累。
大学的军训在这种训练面前,那都是跟闹着玩儿似的。
不过好在她是女生,训练相对来说强度会小一些。
然后等她真正开始训练以后,她发现自己的身体基本都能应付。
每天早上六点钟听到起床号起床,利索地收拾完,便赶紧去列队跑步。
吃完饭之后就是集中训练,没有别的事。
训练到晚上结束,回到宿舍,孟梨还能有力气再看个十分钟的书。
在同宿舍女生眼里,她简直就是个体能过盛的怪物。
孟梨自己也没想到会如此,不过想想也就明白了。这身体本来就不是她自己的,原身能用这个身体混成四九城老大,靠的基本就是有力气和会打架。
为了打架厉害,原身可没少练她这个身体。
训练的时候孟梨就想,她能被招来当兵,大约就是她身体素质过硬。
招兵的看她是棵千年难遇的好苗子,所以才破格让她入伍的。
不过几天下来,在别的同班女生还要死要活的时候,孟梨就已经完全适应下来了。
新兵训练的内容大致她也了解了,前期除了学习一些军队中的条例和规定外,大部分时间都是站军姿、列队、走队列、稍息立正、停止间转法、三种步法、步法变换、脱戴帽、蹲下起立等等。
而在列队训练中,还穿插三公里越野跑、单双杠训练、木马以及体能训练。
队列会操结束以后,便是进行单兵军事技能和班排队列训练。
后期主要进行巩固训练和考核。
这三个月非常非常难熬,自然有人因为扛不住,中途当逃兵的。
实在扛不住高强度体能训练,只能收拾包裹滚蛋了。
新兵集训下来一周,教官给大家放了一晚的假。
晚饭之后可以自由活动,不用再列队训练。
孟梨吃完饭在宿舍里呆了一会,听着室友挨在一起抱怨哀嚎。
新兵宿舍一间住了很多人,上下铺的架子床就摆了七八张,每张床铺上都有人。
孟梨坐在窗边的小桌子上看了一会书,嫌宿舍太吵,便拿着书出去了。
独自一个人去到操场上,找地方坐下来继续看书。
夏日的傍晚仍旧很热,晚风从树梢耳畔间吹过去,才会有一丝凉爽。
她翻动手里的书,听着纸张摩擦的声音。
看得正入神,忽然视线里出现一根红豆冰棍。
孟梨微愣了一下,顺着红豆冰棍抬起目光。目光抬起定住,只见有大半个月没见的季琛,正站在她面前。
少年穿着军装,比之前更加精神硬朗。
他逆着光,身体压下一片阴影,嘴角眼角的弧度却分外明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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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1】
孟梨看着季琛眨巴眨巴眼,一时间没缓过神来。
还是季琛把冰棍直接塞进她手里,在她旁边坐下来,先开口说话:“怎么到哪儿都看书?”
孟梨回了回神,转头看向季琛,下意识回了他一句:“怎么到哪儿都有你啊?”
季琛笑一笑,咬一口自己的冰棍,“缘分呗。”
这缘分还真是够深的,走哪儿碰哪儿,转学成同桌,当兵又成战友。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一路走来都是约定好的呢。
因为男女新兵平时是分开训练的,孟梨没有见过季琛,不知道他也在北京军区。咬一口冰棍盯着他,孟梨脑子里冒出很多疑问,稍微选择了一下,最先开口问他:“你跟我是同一批进来的?”
目光在操场上随意扫扫,季琛点点头,收回目光看向孟梨,“对。”
孟梨又想起了之前那个疑惑,“所以你到底多大?”
季琛语气随意,“也就和卓西差不多大吧。”
孟梨:“……”
特么的未成年呢?
无语了一会,孟梨脑子里想法依旧很纷乱,忽然鬼使神差一样,她盯着季琛又问:“那个,你一直赖在学校不肯走,不会是……在等我吧?”
季琛看着孟梨,毫不犹豫回答道:“嗯,对。”
孟梨:“……”
咬着冰棍突然顿住,连捏冰棍的手都抖了一下,心房更是一空。
明明是有些暧昧的话,为什么他回答得这么坦然直白?
孟梨的耳根不受控制地烫了起来,她咬下冰棍收回目光去,看向操场,只觉得这天气更热了。
这样含着冰冰凉的红豆冰棍,孟梨想到自己之前的猜测。尴尬无措了一会,她清清嗓子又转过头来,看着季琛,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淡定,“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是女的了?”
季琛又直白点头,“嗯。”
孟梨:“……”
和着都知道她是女的了,只有她自己还在努力地演??
几样尴尬的事凑一起,孟梨有点淡定了,看着季琛又问:“什么时候知道的?”
季琛想起那一次在学校的卫生室,她当时昏迷,他对她做出了那般流氓行径。
有些事情实在不能说,说出来怕面前的人直接跳起来要掐死他。
所以他想了想说:“忘了,想不起来了。”
看他敷衍,孟梨又转回头去,看向操场吃冰棍。
一边吃着一边回想之前发生过的所有事,只觉得自己是个大傻子,被他们几个当傻子待。
想完了,冰棍也吃完了。
孟梨再转回头来看向季琛,学着他的淡定直白,又问:“那你不会还喜欢我吧?”
季琛吃着冰棍,猛地呛了出来。
他以为自己够直白的了,没想到孟梨比他还厉害,这话都能直接问出口。
gu903();他咳了好一会才淡定下来,看向孟梨,“这么明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