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先生怕女儿被骗了,就钱的事问了好几次,女儿都说没事。后来直接被问烦了,还和他生气说以后再也不找他要钱,父女俩没少吵架。”边尧手指头轻轻敲了敲桌子,“然后就是最近,孙先生发现自己夫妻俩给女儿买的房子,居然也被那个男人骗走了。”
姚澄吃了一惊:“连房子都……?这种情况难道不应该直接报警吗?”
“没错,但吊诡的部分就在这里。”
“因为直到今日,女儿还是不肯承认自己被骗,说房子也好钱也好给他是自己心甘情愿的。不但不报警,也不配合递交这个人的联系方式和真实姓名。”边尧说。
“可是房子如果已经转手,那么受益方的名字肯定是登记在案的?”
边尧摇了摇头:“房子并没有转让所有权,而是直接以女儿的名义抵押借了贷款。那个相亲男卷款跑了,现在是女孩儿一家来还贷。”
我终于放下饭碗,满足地擦了擦嘴,补充道:“孙先生他们家本是不想还这个贷的,想要等到警方抓到人讨回钱款再说。但是借款的对象是有点高利贷性质的,借钱的时候拷贝了女儿手机通讯里的所有联系人,包括孙先生的一些领导、同事朋友和客户,是以前帮女儿找工作的时候牵的线。现在欠钱还不上,借贷公司就开始群发短信,全都是很脏的辱骂性内容。”
姚澄倒吸了一口气:“那这个孙先生不是……很丢脸。”
“对啊,辛苦工作了一辈子,名声全毁了。”我摇摇头。
边尧接着说:“我们进入过那女孩儿的精神世界,随即发现她被下了很强的暗示,应该是一个精通心术的人做的。那暗示种下得十分巧妙,是一个嵌套式的绳结,如果冒然将暗示破坏,有可能会对当事人的精神体造成伤害。而要在灵……精神世界里进行解除,过程将耗时漫长且非常复杂,所以最迅速有效的方式,就是在现实中找到背后这个种下暗示的人。”
姚澄显得有些支吾,我问:“怎么了?”
姚澄:“精神世界的事……告诉我们可以吗?”
我笑了一下:“实在不行我们会到你的精神世界里去把这一段记忆抹去的。”
姚澄似乎真的信了,老实地点点头。
边尧翻了半个白眼,继续道:“我们判断这样的一个‘专业人士’肯定是个惯犯,所以顺着调查了一下,不出所料发现一系列相似的案件,被骗的果然不止一人,统统都不肯配合报案,还一直帮这个人说好话、找借口。”
“你是没和她们交流,”我咋舌道,“好像被什么邪教洗了脑似的,说辞都很相似,好像一个个的复读机。”
姚澄像是明白了点:“需要我来帮你们查一下背后的ip吗?”
“可以,我们其实已经试过了,你如果能够发现更多线索当然更好,不过……”我叹了口气,“这个人ip地址更换得非常频繁,都经过好几层的伪装,相当谨慎。我们只是通过受害者的地点,才勉强判断出他身处同城。”
“目前,还身处同城。”边尧强调道,“多得手个几次就换地方也不是没可能。”
“哦……”姚澄呆呆地点了点头,就连小菲也听入了神,忘记躲藏,跑到桌边来坐下。
“于是我们想,想要再次得手,他必定得要再次出手。他既然每日都在网上守株待兔,那么我们也可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来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啊,钓鱼执法吗?”姚澄哭笑不得。
边尧点点头:“这混蛋不是一般的小心,我们之前通过孙先生女儿账号找到那人的信息,他已经把那女孩儿拉黑了。于是我们又随便建立了新的一个页面去加他,结果那人瞬间删号跑了。”
“都怪边尧嘛,随便百度了一个什么校花的照片,那人估计是通过图片搜索给检索出来的。”我说,“而且我们翻阅女孩儿聊天记录下发现,那人在确定要见面之前,根本不会透露过多个人信息,但却会想办法掌握很多女方的个人信息等等。”
姚澄缓缓地点了点头,不确定地问:“让我介绍女孩子吗?你们的同学不更好吗?”
终于要说到这里了,我心里想。
“毕竟我们这个委托业务性质有点微妙,觉得学校里的人还是越少知道的越好。”边尧一本正经道。
“这样啊,我也没有什么特别相熟的女孩子,我才回这边工作不久呢,而且大部分时间都是和小菲待在一起。”姚澄显得有些苦恼,但看得出是真心很想要帮助我们。
我飞快地说:“我们知道,所以我们想,没有关系好的女孩子,就只能自给自足了。”
姚澄抬起头,颇为困惑地看了我一眼。
我后退一点比划我自己和边尧:“但是你看我俩这个身高和体型,谁扮女装也不像那么回事啊。”
姚澄结巴道:“女,女装?”
我“唰”地扭头,炯炯有神地盯着小菲,小菲瑟缩了一下,不动声色地往姚澄身后靠了靠。
我做了个“告饶”的手势,半趴在饭桌上,试图摆出一个最正经的表情来:“我们要拜托你的,就是把小菲借给我们。”
姚澄愣了,小菲也呆了,虽然这反应是意料之中,但我还是连忙解释道:“首先说,这个恶趣味的念头是边尧先想到的!”
边尧狠狠瞪了我一眼。
“但是我顺着他的思路下去,仔细想想觉得这个方法挺无懈可击的。”我说。
边尧点点头:“如果使用身边女性的真实个人信息,难免会将她们暴露在潜在的危险之中,如果事后被寻仇报复,这可就亏大发了。但如果用假照片凭空伪造出一个马甲账号,难免会和照片主人现有的网络痕迹发生冲突。可是小菲不一样,他过去几年都是昏迷的状况,基本处于社会性死亡。我们重新给他建立一系列假的社交网络账号,再伪造一些历史发布记录,绝不会引起怀疑。”
姚澄仍然处于震惊的状况,我飞快道:“小菲愿意配合我们的话,化妆拍照上传一条龙,把垃圾男约出来一次,然后我们就从那边接手,小菲不会受到任何伤害的。”
姚澄终于反应过来了,惊恐地连连摆手:“不不不不不行!”
虽然早就料到会是这个答案,我还是难免有些失望:“是吗?啊……边尧,就跟你说这个想法果然还是太鬼畜了。”
“我愿意。”
此言一出,桌上三人都吃惊地看过去——声音的的确确是咬着嘴唇、一脸慷慨就义表情的小菲发出来的。
“小菲?”姚澄惊讶道。
小菲抿着嘴、皱着小眉头很努力地想了想,说:“之前我昏迷的时候,你们帮过姚哥吧。”
我笑眯眯道:“小菲在帮哥哥还人情吗?”
姚澄连忙拉着他胳膊小声道:“诶?不用啊,还人情什么的……”
“真的吗?你确定?”边尧看着小菲问。
纤细的少年郑重地点了点头:“我确定。”
作者有话说:
边尧(推眼镜):并不是谁想要看女装什么的。
第27章通向深渊的浪漫(4-2)
“叮叮叮。”
我抬起头来,恰好和讲台上的老师对视个正着。
“对不起,对不起,我这就调成静音。”
“滋——滋——”手机在桌面上震动的动静,不比铃声小多少。
“噗——”周围已经有同学笑出来了。
“我错了,我关机。”
“别啊,还是看看吧,万一什么重要的事儿呢。”老师皮笑肉不笑道。
话音未落,我的手机又抖了一下,下意识低头一看,边尧发过来很要不得的图——超短水手服与白色大腿袜,配字曰“这个行不行”。
我手一抖,赶紧按灭了。
下课后,刚开机就涌入不少新信息,我连忙一个电话拨回去。响了三四声后,那头的边尧才懒洋洋地“喂”了一声。
“别买啊!”我脱口而出,“你走在街上,见过几个人穿成那样啊!”
“早说嘛你,”边尧说,“差点下单了。”
我松了口气:“别啊,下节课不是咱们两个班的大课吗?下课之后一起去买……呃,话说你人在哪啊,还有一刻钟就要上课了。”
电话里和现实中的边尧二重回声:“我在你身后。”
我转过身:“……”
“你回信息好慢啊,”这条在冬眠边缘试探的蛇打了个哈欠,拖拉着尾音抱怨道:“上课不玩手机,难道你在开小差吗?”
“你听听你自己说的什么话。”我没好气道,“手机一直响,我被老师瞪惨了好吗?”
我俩并排走在一起,朝走廊尽头的阶梯教室溜达。
“姚澄说等下我们可以直接去家里找小菲,他晚上下班后会直接过来的。”边尧说。
“哦哦,好啊。”
不料这人话锋一转:“不过姚澄还真放得下心啊,明明你那么像个变态。”
我瞪着边尧令人生气的后脑勺——变态?我?
“我这么阳光欢乐的大学生,哪里有你可疑,别以为我打不过你就不会动手……嗷!”我正要发难,却猝不及防地撞上了边尧的背。我恼火地捂着鼻梁:“干嘛啊?怎么走着走着忽然停下了。”
边尧站在教室门口一动不动,忽然扭过头来,和我四目相对。
我:“干嘛?你要去上厕所?”
边尧顿了顿,说:“没事。”而后又继续朝教室里走去。
“什么啊……”
我慢了半拍才跟着进了教室,赫然发现阶梯教室上上下下整整三个班的同学,都朝我们行着注目礼。
离我最近的一个妹子问她旁边的人:“谁?”
她同桌也茫然地摇摇头:“没见过,转学生?”
你们太夸张了吧……我一头黑线,边尧只是剪了个头发而已,又不是换了一颗头!
然而当事人已经瞬间溜到教室最遥远的角落躲着了,我懒得理他,自己找了个前排坐,结果刚坐下,旁边立刻有人找我搭话。
郑琰:“喂,小邹,那个是边尧?”
我:“小邹是谁……还有,那不是你们班同学吗?你来问我干什么。”
郑琰笑嘻嘻道:“不是看你俩关系好么。”
我尚未答话,前桌一个妹子忽然转过来对我挤眉弄眼:“我觉得你眼光挺好呀,我没都没看出来。”
我大惊失色:“什么东西?你看出来什么了?”
她神色诡谲,还没多做解释又被另一个人截了话头:“你们班的?怎么以前没印象啊。”
那妹子回道:“别说你了,连我都没印象。”
我无力道:“你们……”
妹子侧过脸来,一脸郑重其事:“本来我们还替你纳闷呢,现在我们放心了。”
你们放心了,我反倒很不放心啊!
“所以说寸头真是检验帅哥的重要标准。”
“可不是嘛,我以前高中班上有个帅哥,跑去剪了个寸头……别提了,从此以后我再也无法直视他。”
“喂喂,你们别晾着我自己聊啊!”我艰难地插嘴道,“放心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位同学,要么你上来讲?”讲台上的老师面无表情看着我。
我:“我……我又错了。”
咦?为什么我要说“又”?
下课后,我和边尧先是冲刺去小菲家不远处的百货商场对着女装店发了一会儿呆。
正当我手足无措之时,边尧直接对着其中一家的橱窗造型从头到脚指了一遍,然后比着自己肩膀的高度说:“我女朋友,大概这么高。”
呵,所以说谁才是变态。
来到姚澄家后,果然只有小菲一个人来开了门,他万分紧张地站在客厅中央,手脚僵硬地比划道:“你们,请坐。”
“姚澄一般几点回家?”边尧问。
“六点二十。”小菲说,“如果他早上提早半小时去公司的话,六点不到就会买好菜回来了。”
“哇——”我感叹道,“什么居家好男人。”
姚澄被表扬,小菲看起来也挺开心:“是的,姚哥人超好,对我也好,对同事也好……”
“好了好了,知道你姚哥好了,虐起狗来还没完没了了。”
小菲一下闭了嘴,脸蛋红扑扑的,鼓着腮帮像个包子。
姚澄回家的时候,小菲刚换上全套女装——还是在我们三人合力解构服装详情的共同努力下才达成的成就。他在玄关处一抬头,看见穿着象牙白蕾丝裙的小菲,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小……小菲,你……你已经穿好……”
他这一结巴,本来就害羞的小菲更别扭了,两人慢吞吞地走到一起,空气顿时微妙得难以言喻。
小菲眼睛水汪汪的:“姚哥……”
“小菲你……”
我蹭到边尧身旁,悄声问:“这……我们是不是需要回避一下?我感觉我们已经不能拥有姓名了。”
宇宙直蛇边尧清了清嗓子,说:“很好,这条裙子胸口花里胡哨的,刚好可以遮挡住胸部太平的事情。接下来可能还需要再加强一下化妆,哦对了,因为之前被骗的女性不少是有一定经济基础的,或者至少看着比较有钱,所以我们还需要借几个大牌的饰品摆拍一下,再选个浮夸的背景……”
他噼里啪啦一顿安排,最后还自己打总结道:“这样就应该没有问题了。”
我服气了,问:“好的,所以请问边老板,我们现在要去哪里取这个特别浮夸的景呢?”
四十五分钟之后,我们四人来到褚家大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