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他拨开人群,只看到一个穿着乡试时统一发下的白色长衫的人,他的发髻有一半还十分乖顺地散下来,他用那修长白皙却略带薄茧的手直指着一个肥头大耳的人。
朱俞呈盯着这白衣男子瞧了足足一刻钟,他们之间的争执也陆续传入耳中,原来这白衣男子叫陆息回,父母早亡,自己一边读书一边做工筹学钱,这好不容易学成来考,却落得如此下场。
这个书生,干净的让人移不开眼,朱俞呈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尴尬地低咳一声。旁边围观的人也大多是此次中榜的考生,他们的前途都掌握在那个肥头大耳的陈姓监管手中,所以此刻也没人帮他。
“现在帝都大乱,北方大旱,人人自危。你去告吧,看看谁能理你。笑死了。你呀,一个穷书生,考上又如何?难不成还能替道长们捉鬼?”陈监管数着手里刚贪到的钱,不屑地道。陆息回原本只是为了讨回一口气,可听到“鬼”这个字,陆息回猛地抬起了头,喊道:“我不信!我不信人便斗不过鬼神。我若为官,一不贪银,二不抢民,三不玩忽职守。我便不信人便那么无能,只能听天由命?”
在场的人都懵了,朱俞呈也是如此,可多年后想起这句话,他才知道,此乃——缘起。
眼看要扯到道士身上,有一个考生终于瞧见了布衣打扮的朱俞呈,他高声道:“都别争论了,这里有个道长在。”此话一出,众人俱静,纷纷看向朱俞呈,连方才背对朱俞呈的陆息回也转过身来。好巧不巧,正与朱俞呈四目相对,两人都愣了一瞬,不过也只是一刹那的美好。
因为陈监官连忙走来,那肥胖的脸上堆满笑意:“瞧道长这身布衣道袍,怕是竹缘观中人吧?”朱俞呈心底的厌恶丝毫没有呈现在面上,他依旧和善地报出了名字:“贫道正师出竹缘观,现下是竹缘观掌事大弟子,鄙姓朱,名俞呈。”
听他自报师门,书生们的礼仪气息就出来了,在他周围的人都向朱俞呈作了个揖,以示敬重。只有陆息回还愣在原地,他原本一肚子愤恨的话突然说不出口了。
那陈监官本就不耐烦陆息回纠缠了半天,此刻见他无礼,陈监官脸拉的老长,伸手就要给陆息回一个巴掌,陆息回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竟也不躲闪。朱俞呈俊眉蹙起,使了个内力飞身到陆息回身旁,甩出一张符篆定住了陈监官的三魂,此刻陈监官手停在半空,样子好不滑稽。
陆息回总算回过神来,看见陈监官被定住,这才知道是朱俞呈帮了自己,此举让陆息回心中对道士的成见消去了不少。“方才寻思什么去了,你一贯都是站在原地让别人打的?”朱俞呈颇觉好笑地问道。陆息回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有点尴尬。
朱俞呈也没深究,只转过身一拂手解了陈监官的符篆,刚解开,陈监官便跪倒在地,颤颤巍巍的话也说不清。朱俞呈收起眼底的厌恶,温声细语地道:“原本你就是做了错事,哪有理由去打别人呢?今日我封你三魂不过是个略施小戒罢了,切记日后定要公正清廉才好。”这一番清高正义的话说的朱俞呈直恶心,而陈监官哪敢不听,面前这人一个符就把自己定住了,谁知道他还有什么招数等着自己。
陆息回见到向来“高高在上”的陈监官都如此不堪,还仅仅是因为眼前这个人的一张符,不由得心里暗爽,也对这位朱姓道长添了几丝敬畏。
朱俞呈也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见事情结束了,周围的人也散的差不多了,正打算离开,却被陆息回拉住了手腕。朱俞呈冷下了声音:“何事?”陆息回被这这个语气吓到了,不过他没松开朱俞呈的手腕,反而握的更紧了。动作如此大胆,心里却也怂的不行,说出来的话更是底气不足:“道……道长,此行是去哪?”
朱俞呈被问住了,对啊,夜航都说小也不小,自己也是头一次来,该去哪里修炼呢?不过这个问题他没告诉陆息回,只是道:“先前与鬼怪斗法受了伤,正打算找个灵力充沛的地方修炼疗伤……”听闻此言,陆息回吓的立刻松了手,生怕扯到朱俞呈的伤口。
“内伤。”朱俞呈还是被逗的解释了一番,回过味来才猛然发现自己为什么要解释。
好在陆息回没注意,他道:“原来道长如此厉害的人物也会受伤……”
“为何不会?”朱俞呈反问。
第7章俞呈收徒传正道
陆息回愣了愣,有些摸不着头脑,他试着理解道:“是鬼物太强悍了吗?”朱俞呈不知道该怎么回他,干脆胡扯了句:“总归是人,也要食五谷,也要有生死。不受伤岂不成神了?”陆息回点点头,松了手。朱俞呈转身便要离开。却听得身后声音低沉,“我现在该去哪?”
朱俞呈顿了脚步,细细想来,陆息回乡试已成定局,父母又双亡,如今天下大乱,他不知道何去何从的确有理。
“那你想要如何?”朱俞呈没有转过身,只是站在那里。“我自知没有什么优点,唯一会的就是识些字和做些粗活。若道长不嫌弃,息回愿意随道长回道观。”
朱俞呈早就料到,嘴角一勾:“不是每一个人都是当道士的资质,你既然一开始对道士就心存芥蒂,何必自甘堕落?再回去做几年活,说不定下次乡试你便能中榜。”语音刚落,陆息回也跪倒在地:“先前是息回见识浅薄,如今国遭大难,还能有几年可以等?若要报国,何不就现在……”朱俞呈冷冷的打断:“你以为成为道士这么容易,我们哪一个不是自小受尽苦楚才练得如今地步?”
陆息回急的磕了头:“息回只学些皮毛也好,好歹尽自己一份力啊!道长,您便应了息回这个心愿吧。”朱俞呈不耐烦地招了招手:“别磕头,折寿。你若执意如此。那便先跟在我身边几日,若你通过考验,我便收你做弟子。”
陆息回喜出望外,赶紧又是俯身一拜,笑意盈盈地起身,正要走到朱俞呈身后。旁边的陈监官吓的脸都白了,要是陆息回这个臭小子来日学成归来找自己麻烦怎么办?陈监官立刻跑上前拦住陆息回:“这位陆公子,先前白卷的事,是我猪油蒙了心,如今被道长指点,自该还公子一个公道。不如公子留下,待我把您原来的那份策论上交,定能许给公子一个官职。”
这段话无论谁听了也会相信陈监官浪子回头了,于是一个考生也在陆息回耳边偷偷劝道:“学道不易,如今有望考官,又何必去趟浑水呢?”朱俞呈自然听到了他的耳语,不过也不愿理会。
陆息回犹豫半晌,还是坚定道:“既已定心意,便不再更改。为官之路还未踏上便诸多坎坷,怕是息回无福消受,现在唯愿学艺为道,匡扶正义。”
朱俞呈原本不想收弟子,却还是被这句话逗的松了一口气。他自己都不知道,刚才在紧张什么。“那还愣着干什么?”朱俞呈问道,不等陆息回应他,便迈出步子,因为他知道,陆息回一定会跟上来。果不其然,陆息回笑着跑到朱俞呈身边跟上,两人算是高高兴兴的走了。陈监官却彻底坐倒在地。旁边的书生扶他起来,两人大眼瞪着小眼,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而帝都这边,易末染他们的进展倒是顺利,大大小小的鬼都在这位竹缘观观主的几张符下无所遁形。只是天近傍晚,返回客栈的易末染总有些不安,他皱着眉头,一句话也不说,司无渡察觉到,便问道:“可是累了?若不然你先休息吧。晚饭送来我再叫你。”易末染摇摇头,叹了口气:“我方才便一直觉得不安,如今一算,今晚竟有祸事。”司无渡也是不解,按理说自己在他身旁,不会有哪个不长眼的来惹麻烦才对。
易末染站起身,将手中的罗盘贴了张符篆,然后开始在房内四处走动,见到指针停下才向前望去,透过窗口,易末染发现了极为隐蔽的宅子。他与司无渡对视一眼,相继飞身下楼,并肩前行。
“怎么会有一处宅子?”边走,易末染边道,“这里可是帝都郊处,怎么会有宅子?”司无渡也诧异,但是凭他多年当冥王的直觉,此处不简单。
终于走进宅子的内侧,完全在外面看得不是一个样,在院子的外面看进来,还能看到乱草丛生,一片惨败的景象。可当他们走进院子的内围的时候,和在院子外面看到的,简直天差地别。丝毫看不出来。
这乱草只是用来迷惑人的一个假象,当易末染和司无渡走多几步,过了乱草丛后。才发现,院子里面是一块寸草不生的黑土地。
“怎么会这样?”这景象让易末染也大吃一惊,他无法想象在院子外围看到的是一片乱草丛生的败落,而院子里面则是寸草不生的荒芜。
看着这异于寻常的黑地,易末染的心间又泛起一种不安的感觉。拿出罗盘一看,却发现罗盘的指针开始紊乱的运转,根本无法指定方位。
他曾在竹缘观书房中看到过。所谓天属阳,地属阴,而地表,正是阴阳交会的地方,罗盘的指针,也正是利用这种敏感的交会来指点阴阳,阳盛或阴盛,都会影响指针的效果,例如在高空或在地下,指针的灵敏度便会下降。
而罗盘在这宅子里变得紊乱,无法指点阴阳。也就是说,要么这是一块极阳之地,要么,这就是一块极阴之地。
但极阳之地,芳草,植物应该长得很旺盛才对。而这块地寸草不生,绝不是阳地,反之,这……就是一块阴地。只是不知道是先天形成的,还是后天人为造成的。
易末染来到一处欲盖弥彰的草丛旁,别的地方都寸草不生,偏偏这里有处草丛,易末染心中疑惑,刚想拨开一看究竟,却被司无渡阻止了,他冷着一张脸从布袋中拿出一把折扇递给易末染:“此处如此诡异,万事都要小心。拿折扇拨开草丛比较保险。”
易末染尴尬的笑了笑,接过扇子。拨开草丛一瞧,只见黑土的表层,有一层白白的石灰。轻轻一拂,又现出了几块碎玉。
果然易末染的预感是对的,而这石灰地,碎玉,这两样东西也恰恰证实了他的猜测。
司无渡看到他拿着碎玉脸色阴沉的样子,不解地问道:“末染这玉碎,有什么不对?”
易末染告诉他,不是碎玉不对,而是整块地都不对,这根本不是住人的地方。
易末染叹了口气,又继续说道:“石灰则是用来防腐的。草地可以住人,但石灰地不能住人,住的而是鬼。”
看了看手中的碎玉,易末染说道:“碎玉能吸收日月精华,埋藏在石灰之下,精华经过石灰的侵蚀,也就变成了至阴之气。由此可以说明,这块地方不是用来建房子,也不是用来养花养草的,而是……”停顿了半会,易末染脸色凝重的吐出三个字:“养尸地。”
第8章渡染合力斩凶尸①
所谓养尸地,许多葬理辨龙经书和民间传说中都有记载。均认为“养尸地”在丧葬风水中是最为恐怖、危险和忌讳的墓地人死后的遗体被误葬在“养尸地”后,人体肌肉及内脏器官等不仅不会腐烂,而且毛发、牙齿、指甲等还会继续生长。尸体因夺日月之光汲取天地山川精华,部分身体机能恢复生机,有如死魄转活便会幻变成僵尸,四处游荡吸人的精血为生。
易末染与司无渡都屏息凝神,能让易末染算出大祸的,定不简单。再加上司无渡完全不知道这里的存在,心中也是疑惑的很。如今他不能在易末染面前施展真正的修为术法,要是遇到什么棘手的东西,打起来难免束手束脚。
正在两人相顾无言之时,那黑土之下仿佛有什么窸窸窣窣的声音,如同末染无渡的进入打扰到什么东西的沉睡一般。司无渡面露不屑,不过是个养尸地,弄得像什么祸世之物一般,即便旱魁都是自己手下,他倒要看看,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敢来找自己的麻烦。
主意打定,司无渡眸中闪过一丝嗜血的光芒,和易末染相处久了,他都快忘了自己是如何只手遮天了。司无渡凤眸盯着那层看似平静的黑色泥土,在心中猜测着养尸地究竟养了怎样的尸。四周仍然是静悄悄的,只有空气中弥漫的寒气,和风吹过枯叶发出的簌簌声,在这寂静的夜晚,显得特别诡异。
易末染也没闲着,他低头凝视着碎玉,疯狂的在脑海中寻找关于养尸地的一切消息,就在他回忆的时候,四面的环境也悄然起了变化。
诡异的黑雾悄然接近,开始是一股,接着是四面八方的涌过来。由于正是夜晚,黑夜和黑雾又是如此交融。加上二人都在思考着。所以也未曾留意到这诡异黑雾的接近。
直到司无渡闻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是的,不寻常的味道!这股味道带着一丝血腥,还有一丝腐臭,但更怪异的,像是……某种动物的味道。
“吱呀一声诡异的怪叫划破这宁静的夜空。
听到这声怪叫,易末染暗道一声不好。快速反应过来,拿着桃木剑准备防守。但这时候,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易末染发现他的手居然无法动弹,不,应该是动的极度缓慢,身体好像置身于冰窟中,无比的僵硬。
一道红光闪过,紧接着,易末染的左手臂感到一阵灼热的刺痛,好像刚才划过他手臂的是一道锋利无比的利刃。手一痛,一松,桃木剑也掉到了地上。
司无渡察觉不对,也看向易末染:“末染?怎么了?可是有什么妖物出没?”易末染捂住伤口,忍痛道:“无妨。被什么东西划了一下。我先用朱砂抹上去。”司无渡略略放了心,朝着易末染走近了一步。
“吱呀,吱呀”一开始,听到的是一声怪叫,现在却是一群怪叫。而且怪叫声源自于四面八方,易末染根本听不清楚到底是哪个方向。
突然,他感觉到一股煞气直往自己的面门扑来,煞气越来越近。而他的手依旧不能动弹,冷汗从额头上流了下来,一滴一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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