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橙子剥好,递给孟雨疏一瓣。
孟疏雨接过来,心虚地咬了一口:过几天就能出院了。
行,沈初道,正好过两天周末,我有时间。
儿子长大了,往床边一坐,都是高个大小伙。
孟雨疏弱弱地缩了缩肩膀,把那瓣橙子吃完。
还要吗?沈初又递过来一瓣。
孟雨疏抽了张纸擦手,摇摇头。
板着脸的儿子真凶。
她撇着嘴,捏了捏沈初的脸。
沈初没有阻拦,冷着脸的少年抬起眼皮,看着自己长不大的妈。
好凶哦,孟雨疏的手指松开,在沈初的脸上又摸了几下,我和你爸爸性格都这么好,怎么生了你这个臭脾气。
沈初沉默着任孟雨疏的手在自己脸上造作,心道性格好有什么用,被人欺负到头上来连救命都喊不出来。
谁说的,孟雨静哼哼道,我看姐夫凶得很。
孟雨疏笑了起来:就你记仇,都多少年了。
沈初看向自己小姨,目光中带着好奇。
这姐妹俩异卵双胞胎,虽然长得不一样,但是性格大差不差,都是活泼跳脱的姑娘。
小初你不知道,当年我给你妈介绍了个对象,你爸气得跑了大半个城市要揍我哎!
沈初:
他那个斯斯文文的爸?怎么可能?
别听你小姨瞎说,孟雨疏笑道,你爸爸去只是为了去看那个男生人好不好。
那个男生他多好啊!孟雨静打趣道,我看他除了自己,谁都觉得不好。
孟雨疏低头笑着,巴掌大的小脸上印着两个酒窝:孩子面前,说什么呢!
小初多大啦?过年虚岁有十八了吧,孟雨静笑嘻嘻地说,有没有喜欢的小姑娘?
沈初急忙把视线偏过去,脑子里第一个想到了那个嬉皮笑脸的狼崽子。
看样子是有啊!孟雨静一拍病床,有了就去追,千万别学你爸,憋了六七年,直到大学毕业才下手。
沈初知道自己爸妈是高中同学,但是没想到竟然大学毕业才在一起。
这么久?他有些惊讶。
人怂。孟雨静笑道,用你爸的话说,是战略性推后,怕你妈不同意,连朋友都做不成。
哎呀,别说了。孟雨疏笑着打她。
沈初听后,总觉得有些别样的意味。
怕连朋友都做不成,所以干脆就止步于朋友吗?
万一就此错过,看着她长大、恋爱、成家。
然后把这份感情埋在心底,就像没有存在过。
不难受吗?
沈初抬手,闻了闻自己指尖的橙子味道。
难受啊。
他现在不就这样吗?
还好最后你妈妈忍不住了,说沈铭你行不行啊?不行我就跟别人好啦!,你爸这才明白过来,赶紧把人追到手了。
沈初看着孟雨静笑眯起来的眼睛,也跟着扯了扯唇角:真好。
双方都在暗恋啊,结局真好。
只不过他不太可能了。
下午五点多,沈初给孟雨疏买来了晚饭。
他本来想留下来陪夜,但是有孟雨静陪着,自己好像也没地儿睡。
再过几天就能出院了,到时候你再来吧。孟雨静把沈初推出病房,再说你一个大男人,能照顾你妈什么?小姨在这,放心哈!
于是沈初就这么被赶着回了学校。
十一还在假期,公交车上塞满了人。
即使一路开着空调,沈初依旧热了一身的汗。
沈初微微躬身,抬手抓住车上栏杆。
他想着刚才孟雨静说的自己爸妈的往事,觉得还挺言情小说的。
因为怕连朋友都做不成,所以说都不敢说吗?
他想想自己,又想了想季泽。
突然,有一种非常出格的想法在沈初脑海中一闪而过。
季泽当初是不是也是这样的?
可是下一秒,他又急忙把这个想法给否认掉了。
季泽当初不说,或许是没有确定自己内心的想法,而自己直接挑破,才迫使他承认了。
不对啊,沈初又想。
如果没想清楚,迫于形势不应该否认吗?
季泽为什么过了一个暑假才跟自己说是误会了呢?
又或者,他根本没误会
沈初抓着扶手的手紧了紧,心脏也难以抑制的跳动了起来。
他只是怕和自己连朋友都做不成。
然而,这个念头也仅仅是出现了那么一个瞬间,就又立刻被他否认掉了。
有点自知之明吧,人生三大错觉之一,就是他也喜欢我。
走走停停坐了近两个小时的车,沈初终于在学校车站下了车。
刚才车上的一番胡思乱想让他有些晕车,脑子昏昏沉沉,在车站旁的墙边靠了一会儿。
沈初暑假没怎么出过门,已经好久没晕车了。
真要认真算起来,上次晕车还是今年三月的植树节,他蹲在墙角,拉着人家季泽的手说他不一样。
沈初:
真他妈让人不好意思。
六点多的天还大亮着,沈初抬头,看见路边繁茂的香樟树,像一颗蘑菇似的,又大又密。
他突然想起来,上次晕车还是因为去种树,他和季泽一起种了一棵香樟树。
这可是我第一次亲手种树,我得回来看看他。
给你取个名字,就叫小初初吧!
那是季泽和他一起种的树。
沈初站起身来,仰头摘下一片树叶。
带着淡淡的香气,是他们在墙头上的第一个拥抱。
好不容易请了个假,沈初想。
去看看小初初吧。
当初种树的地方有点远,沈初打了车,半个多小时就到了。
沈初在周围走了几圈,看到那个熟悉的小卖部,才确定下这就是他们种树的土地。
然而让他意外的是,那片他们种下的小树林,竟然全都没了。
他走到土地边上一家小农舍,看到门外有个十岁出头的小女孩正一个人低头跳着皮筋。
小朋友,沈初转身看向那片土地,这里的树呢?
小女孩停下动作,顺着沈初的目光看去:卖掉了。
卖了?沈初诧异,什么时候卖的?
小女孩想了想:暑假的时候。
沈初哦了一声,他沉默片刻,凭着脑海中稀薄的记忆,走到他和季泽曾经种树的地方。
可是周围光裸贫瘠,他也找不到准确的地方。
他总是慢半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