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太草率了。
像只无头苍蝇,没有方向感的横冲直撞,再大刀阔斧地处理问题。
不过还好,还好他回绝掉了。
沈初又想,因为季泽并没有喜欢自己。
如果当初答应了,暑假之后季泽意识到他只是误会了,那岂不是更尴尬?
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
沈初有些啼笑皆非。
老天爷可真会跟他开玩笑。
九月初正式开学,班里重新安上了深色的吸光窗帘。
靠近窗边的天选之子们都纷纷把座位挪回去,然而沈初却仍然在季泽身后坐着,稳如泰山。
正式开学了,还乱七八糟的坐着,狗腿子指了指沈初,给我搬回去坐!
沈初千般不情愿,百般不乐意,最后却还是把桌子搬回了季泽身边。
坐了近半个月的前后桌,两人的说话次数已经降为每日个位数。
在排除掉交作业老师来了之类的废话,差不多已经约等于零。
沈初坐回季泽身边,有点心慌。
他最开始还能把两人没话说的原因归结于前后桌不好沟通,但是现在又成了同桌,如果还没话说,那就找不到什么借口了。
你如果觉得不舒服,可以换个座位,季泽突然开口,目光却仍停留在课本上。
这话跟把刀似的,往沈初心上狠狠就是一捅,他诧异抬眸,不明白季泽为什么突然这么排斥他。
这边靠近窗子,的确晒人,季泽又补充道,大夏天挺热的。
沈初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季泽说的原来是这个。
没事,沈初的手握住桌子边缘,低声道,有窗帘。
季泽停下手上的笔,偏过脸看向沈初。狼崽子脸上没有表情,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句:哦,你不嫌热就好。
沈初对上狼漆黑的瞳,突然发觉自己好久都没有这样正面看过季泽了。
少年额前碎发长了些,但眉眼依旧锋利,是他熟悉的酷哥模样。
和过去看他不同,现在看的,是喜欢的人。
扑通扑通
沈初的胸口发胀,心跳敲击着耳膜,一下又一下。
他的呼吸微乱,不忍移开目光。
可是下一秒,季泽却率先将视线收回,重新转过脸去。
黑色的水笔在他指间转了几个来回,一个没接住,飞去了沈初桌上。
季泽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把笔重新拿回去。
没话说了吗?
沈初低头看着书上一行行的小字,心里酸涩不堪。
因为自己的莽撞武断,他和季泽才会变成如今这幅局面。
要道歉吗?要怎么道歉?
他正这么想着,桌角突然推过来一颗橙色的小糖。
沈初心心念念的少年正轻抿着唇,有些不安地看向他。
吃吗?
作者有话要说:季泽:别这么看着我我会想多的。
48、看你咋了?
季泽第一次发现自己竟然可以这么怂。
狼崽子活了十几年,爬高上低,飞扬跳脱。
除了偶尔迁就马堂以外,没对谁这么忍让憋屈过。
沈初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
季泽每天都给自己打着跟沈初各奔东西老死不相往来的预防针,就连说句话都小心翼翼怕越雷池一步。
这种患得患失纠缠了季泽好些日子,还没等他调整好心态,沈初就为了躲阳光连桌子带人一起搬到他的身后坐着了。
不知道是躲太阳,还是躲他。
于是季泽心态更崩了。
两人不坐在一起,肢体接触少了,语言接触更少。
季泽每天都在琢磨着跟沈初说点什么,但真要说了,又总觉得自己在没话找话纯添尴尬。
大兔子本来话就少,五句里面三句都在让他滚远点。
现在两人关系不像之前亲密,那些标准国骂又不好直接脱口而出。
于是沈初的话渐渐变成了嗯好知道了这种没有意义的回复。
一个没有感情的敷衍机器。
直到正式开学,教室挂上了吸光窗帘,躲太阳的同学都搬回了原来的位置,可是躲季泽的,却迟迟不愿意回来。
如果你觉得不舒服,可以换个座位。
季泽目光停在书本上的某一行字,像是在认真看书,其实心疼得滴血,咬着牙把沈初从自己身边推开。
被抛弃也太惨了,不如让他先开口。
沈初走得没心理负担,自己也落个潇洒自在。
季泽说完,又觉得自己这么说沈初会不会多想,会不会内疚,会不会觉得对不起自己。
于是他又给沈初找了个借口,让对方走得自然些。
这边靠近窗子,的确晒人。
大夏天挺热的。
离开是因为太阳晒人,不是其他的原因,是真的很热。
理由充分,离开是迫不得已,是不得不。
季泽自认为把沈初的所有感情都照顾到了,却不曾想,大兔子淡淡来了句没事。
像是真的没事一样,沈初把桌子对齐,说有窗帘。
季泽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他没想过这个结果,所以不知道该做何表情。
哦,你不嫌热就好。
只能干巴巴地说着客套话,像是真的在替沈初担心晒不晒得到太阳的问题一样。
沈初垂着眸子,安静又乖巧的样子。
季泽一旦看上,就挪不开眼。
可是他不明白,为什么沈初要报以同样的目光。
少年眸底闪烁着别样的意味,视线灼热,他接不住。
季泽败下阵来,扭头重新看向书本。
呼吸漫长,就连血液流动似乎都变得缓慢而又艰难。
他的手指僵硬,转着的水笔没有接住,滚去了沈初桌上。
有些不知所措。
季泽扯了扯嘴角,生怕露出丁点情绪。
沈初他还愿意和自己坐在一起啊。
季泽濒死的心脏又重新跳动了起来。
自己分明给他做好了一切让他离开的铺垫,可是沈初还是选择留了下来。
说明沈初也不是那么讨厌他吧?
季泽有些开心,却又不好表露出来。
他忍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偷偷看了看身边的大兔子。
沈初皱着眉,似乎不太高兴。
换做以前,季泽大概会厚脸皮的凑上去,叫几个哥哥给糖吃,甚至还能把脑袋靠在沈初肩上,耍个赖皮蹭上几下。
但是现在通通都不能用了。
他只能掏了掏桌洞,翻出了几颗放了大半个月的水果硬糖。
季泽记得沈初偏爱橙子味的,于是挑了一颗橙子味的糖放在桌上。
他怕沈初又拒绝,所以格外小心地把糖只送到两张桌子之间,没敢再往大兔子身边递上几分。
吃吗?
两人都几秒没有动作。
季泽紧张得手心冒汗,想着自己还是不要自取其辱了。
然而下一秒,沈初拿过季泽的糖,攥进了手心。
他没有立刻剥开,可舌尖却像是沾上了蜜,丝丝缕缕的甜味一路钻进心里。
就像季泽身上的味道一样,是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