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途子书安也举了次牌却没有出价,他当众宣布成交价格不能超过竞拍品本身的五十倍,主张一经提出便受到热烈欢迎,相当于帮大家省了钱。当然,这并不妨碍竞拍价继续上涨。
照理说被人给足了面子,沈净应该很高兴才对,可陆其樾发现他脸色并不好看,甚至可以说阴沉得吓人,便小声问他为什么生气,沈净的话令他大为震惊。
“我知道他们贪/污/腐/败,但没想到会如此明目张胆,总有一天,我会让他们怎么吃进去就怎么吐出来。”
琥珀色的眸子锋芒毕露,有一种不可逼视的凶狠,陆其樾不怀疑沈净在说这话时的决心,只是如果换成受迫/害的平民,发发牢骚也就罢了,沈净身为特权阶层的既得利益者,能有如此觉悟实在令陆其樾震撼,但对于其他官员来说,沈净这是在断他们生路。
短暂出神过后,陆其樾第一反应就是假装咳嗽,转移任何可能听到对话之人的注意力。
沈拾壹并未听清沈净说了什么,但却能清晰察觉到他信息素浓度暴增,赶忙用喷了镇静剂的手帕靠近他的鼻子,做紧急干预。
沈净经他们提醒,反思自己太过冲动,逐渐收敛了外放的烈日信息素。
成功稳住沈净,陆其樾跟着松了口气:“小祖宗你说话悠着点,我再厉害也挡不住这么多人打你。”
沈净沉默不语。
陆其樾操/着一颗老父亲的心,苦口婆心教育这个愣头青:“这种事自己心里清楚就好,别再告诉别人,小心驶得万年船。”
沈净反问:“你会出卖我吗?”
“你做了我想做又不能做的事,干嘛出卖你。”
“那就够了。”
他们说话的工夫,那座钟表最终以高于原价近百倍的价格卖出,沈净没要那百分之二十的价款,当场捐给了公益组织,赢得掌声雷动。
至此,拍卖会的流程如计划那样顺利进行,直到最后一件拍卖品揭开面纱,那是个崭新的画框,玻璃中央有张人物素描,尽管纸张是再普通不过的便笺,但画技绝佳,人物活灵活现,尤其是那双漂亮的蓝眼睛,但凡看上一眼都知道画中人是大皇子。只不过画像上还标着“傻子”两字,大家都在猜测是谁这么大胆,敢辱/骂皇帝的儿子。
嘉宾们面面相觑,出钱还是小事,关键搞不清大皇子唱的是哪一出。不参加竞拍吧,全场的拍卖物都有了买主,独留画像无人问津,大皇子多半会生气;拍下来吧,手上拿着个讽刺他的画像,万一被降罪,得不偿失。
看出嘉宾们都在犹豫,子书安的秘书忽然站起来击掌三下,打断正常进程,等众人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到他身上时,才不紧不慢宣布重磅消息:“在座的各位尽管放心出价,殿下担保拍下这幅画的人将会得到超过预期的回报。”
有好事者问了一句:“能透露回报的具体内容吗?”
秘书:“拍下这幅画的人可以向画师索要一件东西,任何东西他都不能拒绝。”
嘉宾们还不知道这位敢于讽刺大皇子的人正是沈净,因而对这个条件兴致不高,只有沈净和沈拾壹清楚这是子书安的报复手段。
第31章
自从最后一幅画亮相,陆其樾就发现沈净眉间的浅痕没有下去过,直觉告诉他,这幅画和沈净存在着某种联系:“你认识画师?”
沈拾壹回答了他:“是少将军画的。”
陆其樾并不感到意外:“这个花孔雀,公共场合还不忘找麻烦。”
沈拾壹:“将军已经因为这事责罚过少将军,看来大皇子还想把事情闹得更大,让其他人知道他和少将军不和的事。”
陆其樾:“不行,‘Beta迁移计划’已经引起民众不满,少将军又在公开场合替管控会说过话,激进派会把矛头对准少将军,花孔雀挑这个时候划清界限,目的就是把自己从掌权集团中摘出来,收获民众好感。”
小李:“也就是说大皇子在赌少将军会买下这幅画!”
“有两种可能。”沈净的目光牢牢钉在展示台的画像上,“有人买下这幅画,子书安会当众公布画师是我,再找媒体大肆炒作,然后就像陆其樾说的那样,和我划清界限。”
小李愤愤不平:“他怎么能这样!”
陆其樾继续道:“另一种可能,花孔雀自己买下画像,对少将军发号施令。”
沈净点了下头:“嗯,这种可能性更大,否则他就不会提出价格上限了。”
沈拾壹:“那我们直接出最高价,结束竞拍。”
“最优解太容易分析出来,子书安一定还有对策。”沈净和他从小斗到大,不认为这次交锋能很快落幕,就算子书安技穷,他的秘书也不会停止出谋划策。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子书安想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
子书安的席位距离沈净不过两三米远,虽然听不清他们的对话,但光是看沈净横眉立目就让他开心的不得了。
他为一晚上就敲定了今天的计划感到无比愉快:“狗主仆,还想跟我斗,看你们一会儿怎么哭。”
秘书不忘适时吹捧:“殿下平时不屑跟他计较,他还觉得没人能对付他了,马上就让他长长记性。”
拍卖师公布起拍价后,有不少官员举牌,价格很快涨到最初的四十多倍。
沈净没有着急要价,他也在观察子书安的反应,最后如当初所料,当他准备以五十倍的价格买下那副画时,子书安也举了牌。
拍卖师金槌一敲:“殿下和少将军都出了最高价!但是根据竞拍规则,嘉宾和拍卖品的主人报出相同价格,优先照顾原主,让我们恭喜大皇子殿下拍到画像!”
“什么时候多出这条规则的?!”沈拾壹在拍卖会前详细核对过流程和细节,绝对没有漏看任何一个字。他不死心,快速重翻拍卖手册,确实找到了拍卖师说的这条规则,但就和之前子书安调换沈净的会议资料一样,这份手册是秘书让印刷厂连夜赶制出来的,旧版里根本没有这条规则。
很明显,子书安就是故意设局坑沈净。
“少将军,如果需要的话,我现在就向将军报告此事!”在同一种诡计面前连栽两次跟头,不轻易表露情绪的沈拾壹也怒了。
陆其樾:“你们不方便出手,我给他来点阴的。”
沈净虽然也有满腹怒火,但现在跟子书安对峙,他还是会借题发挥,与其撕破脸皮不如静观其变:“先去参加晚宴,见招拆招。”
画像的定价不高,就算翻五十倍对子书安来说也是不疼不痒,何况花小钱让沈净吃瘪这件事本身就物超所值。
从秘书上台付钱到拍卖会结束,他一直在欣赏沈净故作冷漠的表情,为报了昨晚当众出丑的仇而欣喜若狂。等嘉宾散场时,子书安想再挑衅沈净一番,然而沈净带着他的助理和保镖片刻不留,一阵风似的消失在大门口。
子书安权当沈净是因为输掉一局而气恼,心情更加美丽了。
秘书担心他被胜利冲昏头脑,字斟句酌出言提醒:“沈净中了一次招,肯定会想办法报复殿下,殿下还是要多加小心才行。特别是那个陆其樾不按常理出牌,说不定什么时候会出意外。”
子书安:“就是为了他,我才下这么多功夫。”
秘书的第六感告诉他,大皇子还做了些他不清楚的事:“殿下的意思是?”
子书安邪魅一笑:“能对付他的人现在在我手里。”
拍卖会让嘉宾大出/血后,慈善晚宴可以算作是对大家的补偿,商人们借此机会结识政要,下级官员接近上级,高级官员培养自己的势力,明面上一派祥和,私底下尽是权/钱/交易。
沈净向来厌恶这些虚与委蛇,可惜只要他顶着少将军的光环一天,即便刚刚被死对头算计了一通,照样要面带笑容地前去赴宴。
沈净一进宴会厅就见茶歇摆台边围了许多人,正中央的是换上银色晚礼服的子书安,他是皇帝的长子,无论走到哪里都必须是全场焦点,他本人也很享受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高调成了融进他血液里的特质。沈净恰恰相反,他可以掌控社交活动全局,却在应酬之后完完全全从中抽身,这也是他二人之间差异的集中表现。
子书安正同官员们闲聊,秘书告诉他沈净来了,他立即拿起香槟杯,走出人群迎向沈净,灿烂的笑容颇具感染力:“少将军终于来了,我可是一直在等你。”
沈净接过香槟,配合他演着君臣融洽的戏:“抱歉让殿下久等了,换衣服花了些时间。”
子书安一只手随意整理着沈净礼服上的白色方巾:“衣服穿得是不错,不过少将军是不是忘了,今天要跳华尔兹,你带了舞伴吗?”
沈净礼貌地拉开他的手:“自然是带了的。”
子书安扫了一圈他身后跟着的三人,那个不认识的保镖相貌平平,应该不是沈净喜欢的类型;助理看上去倒是挺清秀的,但以往沈净从未和他跳过舞;那么舞伴人选就只剩下胸前插了玫瑰花,脑后梳着小短辫的陆其樾了。
“你跟少将军跳华尔兹?”子书安微偏头看着陆其樾,挑起半边眉,就差在脸上写下“你会跳吗”四个字。
陆其樾耸耸肩:“你都会跳我为什么不会。”
秘书厉声呵斥:“立刻给殿下道歉!”
要是放在半天前,子书安会想尽办法逼陆其樾低头,但如今他另有安排,甚至在劝阻秘书时都能流露出愉悦的微笑:“罢了,现在起争执会吓坏我的舞伴。”
陆其樾:“敢问殿下的舞伴在哪里?”
子书安但笑不语,给秘书递了个眼色,秘书立即按下手上的遥控器,宴会厅中通明的灯火一齐熄灭,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现场顿时嘈杂一片。
然而几秒过后,一束白光突然打在二层楼高的转梯上,光源中央映出一个高挑的人影。
那人身着淡紫色拖地长裙,焦糖色的长发在脑后绾了个髻,余发垂在肩膀,衬得天鹅颈优美修长,碧瞳似翡,唇如薄樱,眼角两颗泪滴状水钻,为他柔媚的面容平添一丝哀婉清绝,像不食人间烟火的精灵,令在场的莺莺燕燕黯然失色。
灯光追随着他,漫天飘落花瓣雨,陪伴他一步一步下了楼梯,在众人惊艳的目光下款款走到子书安身边,纤细的手搭在他掌中,宛若驯良的笼中鸟。
其他人都在或艳羡或嫉妒这个舞伴的绝美容颜,只有陆其樾闻见了他身上那股熟悉的茉莉香,惊讶得快要合不拢嘴:“温睿?!”
子书安揽过温睿的细腰,郑重介绍:“他是我今晚的舞伴。”
第32章
陆其樾觉得自己一直以来真是有够大条,从前也知道追温睿的人很多,可没想过总是素颜配白大褂的人,冷不防染了头发还戴起美瞳,仅仅化了淡妆,竟然能美到令人移不开视线的地步。
温睿的存在之于陆其樾就像早餐中的豆浆油条,不像甜点那样能给人带来新鲜刺激,但却合口,百吃不腻。简而言之就是习惯了他在身边,并且陆其樾没有其他追求者那样的心思,因而才有了今日的惊为天人之感。
宴会厅的灯光恢复如常,其余嘉宾都还沉浸在刚刚的梦幻出场中,陆其樾已经强行扒开子书安搭在温睿腰上的手,抓住他的胳膊把人拽到自己身边。可手指才用力,就听见温睿倒吸冷气,陆其樾知道他受伤了,赶忙松开手:“他打你了?”
接收到陆其樾凶狠的目光,子书安身正不怕影子歪,耸耸肩膀示意自己是无辜的。
温睿摇头不语,可是没一会儿袖子便显现出血/迹,正好是陆其樾刚刚碰过的位置。陆其樾二话不说就掀他袖子。
温睿试图抽回手臂却被陆其樾霸道地拉住:“阿樾,别!”
话音未落袖子已然被掀开,温睿白皙的胳膊暴露在空气中,臂弯处的纱布被鲜血染红,明显是伤口裂开了。
并不算严重的伤像一把匕/首插进陆其樾的心上,他原以为搅进政/治/斗争的牺牲品有自己一个就够了,现如今祸及挚友,这就触到他的底线了。陆其樾一敛散漫轻佻的神态,潜藏在身体里的凶悍渐渐浮现,多情的凤眸杀意毕现:“是谁干的?告诉我。”
沈拾壹亲手给温睿注/射的液体芯片,他看了眼手机上的定位软件,方圆百米只有陆其樾和小李的位置显示在自己附近,压根没有温睿的定位,一定是有人帮他取出了芯片!
沈拾壹的反常沈净看在眼里,他很快猜到沈拾壹做了什么,现在再去责备他为时已晚,何况是自己允许沈拾壹送温睿回家的,责任不可能推脱掉,更不要说现在的陆其樾喜欢着温睿。沈净都能想象出陆其樾对自己有多不满。
“我没事的阿樾,只是破了点皮。”温睿捂住伤口,唇边的笑容勉强又惹人怜惜。
“哪里是破皮那么简单。”子书安的手轻轻落在温睿肩上,嗓音一反常态的温柔,“你不敢说我替你。”
温睿转而拉住子书安的手央求他不要道出真相。
不过就算不为博美人一笑,子书安也是乐得挑拨陆其樾与沈净的关系,他没有理由憋在心里:“告诉你吧陆其樾,你的少将军在温睿身上留了定位芯片,是我帮他取出来的。”
子书安拉过温睿的胳膊,有意无意地用拇指揉捻着他光滑的肌肤,看向伤口的眼神更是怜爱不已:“你知道割破皮肉,从里面硬生生取出芯片的感觉吗?这么柔弱的美人,好端端要承受莫名其妙的痛苦,连我都看不下去了。”
“殿下!”温睿不想听他继续说下去,不愿让陆其樾担心是一方面,更多的是怕子书安言多语失,把自己精心躲过沈净监控的过程暴露出来,到时候会更麻烦。
“殿下说的不全,过程其实是这样的。“秘书无视沈净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帮助他的主人补充,”昨天晚上护送温先生回家的路上,沈拾壹本来没有任何行动,忽然接了个电话后就给温先生注/射了液体芯片,至于为什么不当着你的面做这些,我就不好妄加猜测了。”他说一半留一半,然而任谁去猜测都会想到是沈净授意监视。
gu903();其实这番话不用他说,陆其樾也大致能推测出全过程:“看来昨天的审讯结果并不能让少将军相信我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