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想有一日他住的仙府闯进了不速之客。
那是个身穿白衣,风华万千的男人。
宋濯猜他肯定是某个高位仙君,便任其住了下来。
却没想到那位仙君在他的府邸住了三年后,就带着他去见了玉皇大帝。
原来那仙人是住在纣厥阴天宫的酆都大帝宛躬。
宛躬其人,生于浑沌始劫,是这世间的第一批天神。
他生来就是酆都大帝,却在做了三千年的神后动摇了。
他遇见了一个人,因为那人,他想陪他做一做普通而短暂的凡人。
在天界这三年,是他给自己最后悔改的界限,却没想因为这三年,他反而更加确定了想要做人的意愿,还贴心负责的给自己找到了接班人。
就这样,底层仙君宋濯一朝飞天,被钦点为新一任的酆都大帝。
宋濯是在接位接受朝拜时见到的五方鬼帝,其他四方几人,宋濯在之后的而岁月里也偶尔见过他们,只有这个杜子仁,宋濯在那一次见过之后就再也没有碰到过他了。
宋濯回想起那时,他突然意识到杜子仁那时就对他敌意满满了。
想来这几百年,杜子仁为了避开他也是花了一些功夫的。
所以,在这一场毁灭轮回的背后,是北方鬼帝杜子仁在操纵一切吗?
“好久不见啊,距离我们第一次见面有四五百年了吧。”一身蓝袍的杜子仁直直的立在精锐军眼前,他那双仿佛会看穿一切的虎目盯着宋濯的眼睛,垂到胸前的大胡子抖动着,徐徐的和宋濯打着招呼。
“杜鬼帝,原来是你!”宋濯哼笑一声,责问出声。
杜子仁,“哈哈哈哈哈哈,你以为就只是我吗?我们五方几人,谁不是从几千年前就跟着大帝的?谁又甘心拜在你这么个黄口小儿脚下?”
宋濯心里晃过一个想法,却还是维持着表面的气势,讽刺一笑,“你也太怂了吧,这还要拉帮结派扯别人?你这时既然敢以真面目示人,想来是已经有十成把握让我在这世间彻底消失。”
“你知道就好!”
宋濯现在大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气势,居然轻松的摇了摇手腕,才慢慢道,“你既然和宛躬大神共事这么多年,想来也是有大济天下的胸怀。你的目标既然是杀了我,我就站在这让你杀,但这些人,你能不能放他们一条生路?”
杜子仁不以为然的抖了抖胡子,“自以为是!你以为就你也值得我谋划这些?让你消失自当是必然的,但灭了这世界毁了这轮回重建秩序才是我的目标。这些蝼蚁,迟早也是要消失在历史里的。哦,不对,他们早就已经消失了,我又怎么能放过他们呢?!”
也对,这个山洞里的所有人都是几百年前北尹年间的人,不是宋濯的时间回溯,这些人不可能再以这一世的相貌再出现了。
而他们的灵魂早已轮回,不知去向何处了。
只有陆绅。
这里的所有人里,只有陆绅的灵魂是真切存在的。
“那你放了陆绅。”宋濯果断道。
“他?”杜子仁斜了一眼陆绅,“如果你跪下求我,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放他走。”
“你这人还真是小心眼,就跪拜过我一次居然记仇到现在。”
杜子仁挑挑眉,算是默认了。“不过我要提醒你,他总是要和这世界一起毁灭的,你跪了他也就是多活一小会儿罢了。”
宋濯淡然的笑笑,“你是神,你的那一小会儿可能够他安稳的活一辈子。这一跪,也算值了。”
说着,宋濯就要屈膝。
“我不会走的!”陆绅拦他,“你就算跪了,我也不会走的。”
“你以为你有选择的权利?”宋濯笑着看他,安抚的拍了拍陆绅握在他胳膊上的手。
眼看着新任酆都大帝就要违背仙伦跪拜下神,随后还要被这下神毁魂灭魄,突然,山洞开始剧烈的摇晃起来。
那些被火焰驱逐的蝙蝠失去了仅有的一点点理智,居然前赴后继争先恐后的直往那些火把上冲。
那些蝙蝠就这样在山洞里碎石纷掉的背景下,飞蛾扑火般的一个接着一个化成了灰烬,这场景吓得一直不明所以的精锐军更加的懵圈。
而在第一波送死的蝙蝠之后,黑乎乎的山洞开始裂开来,有光从裂缝里一丝丝照进来。
“本帝从未想过,妄图作孽毁世的居然是我!”一个仿若带着无边正气的声音朗朗说道,随后还大笑了起来。
随着这声音落下,宋濯看见他眼前的杜子仁,他的蓝色长袍突然变成了碧色。
那人惊异一刹,飞快的挥起衣袖遮住脸,然后哗的一下就不见了。
而随着那人的消失,山洞也彻底地不见了。
宋濯看见他们一直都身处在那个熟悉的树林里,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其他两千九百精锐军就整齐的站在那里。
而在精锐军的队伍前,是魏征和……
宋濯再次确认,他没有看错,魏征旁边的正是之前在山洞里扬言要杀了他的那个一身蓝袍的杜子仁。
难道?
站在宋濯陆绅身旁,经历了山洞里的一切的那一百精锐军看到杜子仁都纷纷警惕的握紧了兵刃。
却只见杜子仁和魏征相视一笑,然后再向他们投向善意的目光。
这场面,就连平日里聪慧非常的周副将也有些懵了。
第45章
此刻的树林里是白天,日头直直的照下来,树影都很短,应该是晌午时分。
蓝袍长须、肃穆庄重的南方鬼帝挑起垂到胸前的胡须,撩动袖袍,抱拳行礼,对着宋濯道,“杜子仁拜见大帝。”
宋濯端详了他片刻,“刚才那人是冒充你的?那人是谁?”
杜子仁又行一礼,犹豫着说,“这,我等确实有一猜测,但还无凭证。”
在地府,魏征的身份是要比杜子仁低好几个等级的,可他却是远没有杜子仁的礼节谦逊,大大咧咧的就要说出来,“我们怀疑是……”
“魏判官!”魏征还未说到关键处,就被杜子仁喝止住了。
“杜鬼帝,我知道你有顾虑,但这也不能不告诉大帝啊!万一,大帝被那贼人蛊惑了怎么办?”魏征可一点都没有身居地位的自觉,反手就再南方鬼帝的肩膀上重重地拍了一下,语重心长地劝说他。
其实魏征以前不这样的,以前的魏征还是颇为讲究文人的礼数和姿态的,也不知是他陪着宋濯轮回这几世看透这些虚妄的礼数,还是他仗着自己陪酆都大帝轮回了几世,且几乎每一世都是酆都大帝的长辈就飘了。
杜子仁被魏征这没轻没重的一拍,之前还带着几分和善的眼神迅速严厉起来,这让他本就杀气腾腾的长相更加具有压迫力起来。
宋濯当下就觉得杜子仁怕是会一巴掌把魏征拍的魂飞魄散,连忙就冲过去把魏征拉到了他身后。
而杜子仁在看到宋濯护住魏征后,果然胡子都起伏了几下,好像是气的。
杜鬼帝踏着他的金黄绣靴,直逼宋濯面前,吓得宋濯就要往后推,但考虑到自己的身份,宋濯还是勉强的拿出了他能拿出的所有气势。
“杜鬼帝,你不要……”宋濯本想说“你不要欺人太甚的”,只是话刚说了一半,就被杜鬼帝伏到他耳边的大脸给震住了。
在宋濯噤声的片刻间,他感觉到杜鬼帝的胡须在他右半边脸侧抖动着,并听到杜鬼帝故意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说道,“我等怀疑作怪之人是东方鬼帝神荼,还请大帝小心此人,臣等定助大帝早日凭此祸乱。”
说罢,杜鬼帝站了回去,瞪了一眼躲在宋濯身后的魏征,又俯身过来,小声对宋濯道,“这个魏征近年太过嚣张,请允许臣王在事情结束后将他带回罗浮山修行。”
对着杜鬼帝如此虔诚的要求,宋濯应允,“好。”
“大帝有事可用此招臣王,暂行告退。”
杜子仁弯腰对宋濯行了一礼,并向宋濯呈上了一个叠成三角形状的黄色符咒,之后,杜子仁便一甩宽大袖袍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杜子仁走后,魏征立马又嚣张起来,不羁的问道,“那老头刚给你说什么了?我听你还道了声好,你是答应他什么了吗?我告诉你,这几个鬼帝每一个省油的灯,你可小心着点,别被人卖了还替别人数钱!”
宋濯把那张符咒收起来,敷衍着笑笑,也对魏征说了声,“好。”
“你别不听,有你吃亏的时候。”魏征还不依不饶的。
宋濯看了眼精锐军,对魏征挑眉道,“鬼帝的事他们就不必知道了吧!”
魏征应,“也是,看我的。”
说着话,魏征就忘了之前的事,颇有派头的背着手渡步到整齐成列的精锐军前,之前那个在山洞里被蝙蝠咬伤的士兵在幻境被杜子仁破解后就已经恢复正常了,他此刻也和别的战友一样,直直的站在队伍里,只是他的眼中不时的会闪过一些痛苦的意味,大约是因为山洞里的记忆太难忘了吧。
陆绅和宋濯站在一边,只看魏征背在身后的手转动两下掐了个诀,之后便有一阵风吹过,那些站的端端正正地精锐军瞬间就好像睡着了一样,眼睛闭了起了,可就是只有一秒,他们又转瞬就恢复了之前的姿态。
只是若细细看去,就会发现那些将士的眼神和几秒钟之前的眼神不一样了。
多了迷茫疑惑,少了痛苦恐惧。
“我们怎么在这里?”
“是中了什么障眼法吗?”
“好像是,我记不太清了。”
“没有少人,也没有人受伤,所以,之前那些都是幻术吗?”
“什么幻术?我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
魏征施的法术并不会强制性让将士们彻底忘掉之前的记忆,他只是弱化了精锐军的记忆,让他们的记忆变得不真实,而对那些记忆越是排斥的人就会忘得越多。
所以,那个之前在山洞里被咬伤的士兵几乎已经没有了那一段记忆,而别人却或多或少都还记得一些。
至于宋濯和杜子仁对话的那一篇,魏征当然是从他们的记忆里彻底抹掉了。
没了阴兵,也没了桃源寨,更没了山洞和蝙蝠,三千精锐军继续往溪午山出发。
这一次,他们不过跟着指南针再走了一个时辰就出了那片山林,而他们面前就是陡峭险峻的山峰。
溪午山巅与白云相接,因是秋天,山上的树木有些已落了叶光秃秃的,有些顶着干黄的些许树叶呆呆的站着,少有几支松柏,依旧青翠如春夏。
往近了再走些,发现这山果然是没有人迹踏止的痕迹。
没有路,也没有能走出路的机会,几近垂直的山壁,哪怕只是在山脚望望,都瞬间有了失重感。
“将军,这怎么办?”周副将对一直看着这溪午山的陆绅问道,“即使是爬上勾也不能爬上这么高这么陡的山吧?”
陆绅回头看看站在他身后的宋濯和魏征,视线先是在宋濯身上短暂的逗留了几秒,随后才和魏征对视,“魏军师,你看?”
魏征嘴角得意的勾起笑意,先前走了几步,做出些高人的样子来。
“这山确实是不好登,但上这溪午山是军令,即是军令,别说爬山,就是这天,也是要攀一攀的。”
语毕,魏征啪的一声挥出袖子,只见在那青色袍子中钻出十数条铁锁链,那些链子直直贴着山壁蜿蜒而上,最后停在那山与云相接的地方。
第46章
魏征随后又放出了十数道锁链,做成了所谓的“人工全自动缆车”。
“人工全自动缆车”即为两条锁链组成一个索道,由士兵自行握着这两根锁链沿着索道徒步上山,虽然看着也没有很靠谱的样子,但好歹也算是一个办法。
三千精锐军随后分成十几队,依次向溪午山上爬。
宋濯这身子虚弱的很,看着那山他就头晕,再看看骄傲的好像成就了什么锦囊妙计的魏征,他就更晕了。
“要不然,你别上去了,我派一队人在山下保护你?”
宋濯虽然因为身体情况条件反射的对这俊峰犯怵,但他从未想过要打退堂鼓,甚至于,他还是非常想要以这凡人□□爬到那与天相接的山上看看的。
宋濯生来就在九霄天界,一千年来都未见过人类,更不知凡人是怎么生活生存的。
宋濯还是一个小仙君时,有凡人历劫修仙来到天界,对他们这等生来就拥有仙籍的小神仙很是不屑。
那时,宋濯就想,他虽是好运生在天界,但就算他生来为人,也一定会努力成神的。
后来,他历经十世,这对仙人来说并不算长的经历,更让他坚定了要做神的想法。
世人皆苦,唯他无牵无挂,他爱这世间纷扰,也爱每一个人,他想尽他所能守住这人间烟火,守住着喧嚣闹世。
这也是他一直不理解上一任酆都大帝的原因。
宋濯一直在想,也不知是什么人,竟然会让创世之神放弃仙籍轮回成人,只为和那人厮守纠缠。
他是没有经历过情情爱爱,可他以为,只有神尽职尽责的守住着世界,才有更多的人可有这情情爱爱。
如果神都去做人了,那这世间,又有谁可以来接受祈求,庇护世人呢?
他即生来为神,自是要一直为神的。
看看,就只说他身边站着的这陆绅,若没有神来渡,岂不是要千千万万年的为鬼孤寂吗?
“我肯定要上去啊!”宋濯转头一想又道,“不过为了不影响别人,我排在最后吧。”
就他那体力估计要三步一歇,就别让将士们嘲笑了。
“好。”陆绅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三千将士,十数条索道,每条索道排队的将士最少二百人。
宋濯找了最边上的一条索道,蹲到一边等别人依次上去,可没想到陆绅和魏征居然也跟着他蹲到了那里。
最后的结果就是他和陆绅作为一根索道的最后两人,陆绅强烈要求在他后面。
而魏征在他们隔壁的那条索道,也是最后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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