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墙后面的人笑了:“这两个小孩有意思,都想引开追兵,保护小伙伴。”
黑色墙后面的人嗤笑一声:“那又能如何。他们身后是追兵,身前是你我,境遇能好到哪儿去呢?”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跟着我的孩子可比跟着你的孩子要幸福得多。”
黑色墙后的人怒了:“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白色墙那边的人说,“你们破梦局在干什么勾当,当我护梦局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瞎子吗?你好意思说你是个好人?”
“那你呢?你们护梦局就干干净净、用圣洁的光芒普照万物了?”
“我们正在努力。”白色墙后的人提议说,“这样吧,看他俩怎么跑,跑向谁就归谁,怎么样?”
“行!”
黑色墙后的人得意地想,黑色给人以安全感,而白色太容易暴露。他就不信这俩小傻子难道还都奔着白墙去吗?
“小兔崽子们……你们要是再跑我可就开枪了!”身后的追兵示威性的朝天鸣了一枪,一下子把两个发呆的小娃娃给惊醒了。
两人对视一眼后,小耳朵率先跑向了黑墙,小尾巴则跑向了白墙。
画面一分为二,背景墙壁一黑一白,他们两个人在拼命往前奔跑,只留下两个小小的、瘦弱的背影。
画面逐渐定格,淡化,最后显示“谢谢观赏”。
沈末和陆凯都想看对方的眼睛,却都没有立刻扭头看。
这个片段与其说是一部小电影,不如说是一段记忆——被沈末封锁起来的幼时记忆。
他姓沈名末,末尾的末,所以被叫做小尾巴;陆凯的陆是耳字旁,所以被叫做小耳朵。
原来他们小时候就认识,还一起逃亡过。
刚才那一群小孩里面,甚至还看到了幼时的周明和邹俊,那么不难想象“月儿”就是伍月,“亦哥哥”则肯定是卫亦伟了。
屏幕上再次出现了那句话:“请问’谁人不做亏心事’?”
沈末冷笑一声:“果然是来挑拨离间的。”
陆凯与他视线对上,随即平静的移开了:“看起来,那个’亦哥哥’有点亏心。”
“哦,我怎么觉得那个月儿也挺故意的呢,本来跑得好好的怎么就突然跌倒了?平地摔倒?”
沈末瞟了他一眼,继续说:“还有那个小耳朵也有很大嫌疑啊,看着挺无私的,实际上可不好说啊!”
陆凯低低的笑了几声,“那这么说,那个小尾巴也很有嫌疑咯?看起来装作去救人,实际上说不准肚子里是什么坏墨水儿呢。而且他为什么偏偏朝白墙那边跑,而不是去黑墙那边?”
“那还不是因为小耳朵先跑去黑墙——”
沈末忽然就停了下来,心里犹疑不定。他希望自己猜对了,又希望自己猜错了。
难道那时候陆凯已经预料到了黑墙那边很可能是条不归路,所以才把象征着希望的白墙留给自己的?而且根据那两个人的对话来说,很可能陆凯被带回去后,就被破梦局给移交基地做研究了。
那陆凯后来是怎么逃出来的,逃出来后又是怎么再次进的破梦局呢?
他又为什么再次进入破梦局?
“从话语和画面里面,我们可以得出以下信息:月儿推了小尾巴,亦哥哥放弃了月儿,那么至少他俩都有点亏心了。其他几个孩子不知道怎么样,那现在只剩下小尾巴和小耳朵了。陆凯,你怎么看?”
“我觉得小耳朵更亏心,”陆凯缓慢又认真地说,“他没有保护好同伴。”
“没保护好同伴是因为人太幼小,这怎么就叫亏心了?而且黑墙尽头的那个人可不是什么好人,不难想象小耳朵也吃了不少苦头,也该还完了。”
沈末继续说:“我倒是觉得小尾巴更亏心,如果不是他多事,就不会连累小耳朵跟他一起被抓。”
他俩都拼命地往自己身上揽责任,无非都是想要保护对方罢了。
这个区域虽然看起来只是在问谁做了亏心事,但实际上问出之后,肯定要惩罚“做了亏心事的人”的。
不知道其他人是怎么回答的,至少如此不安好心又不怀好意的基地……肯定是能做坏事就绝不做好事,那么先保一个出去,其他人就都能有一线生机。
陆凯忽然灵机一动:“不对,我觉得这里面所有人都做了亏心事!”
“都有罪!”
“包括黑白墙后面那两个人,各有私心,当然肯定都也很亏心了!”
画面忽然暗了一下。
被说中了吧,多此一举的基地到底在想什么?
陆凯看了眼沈末后,果然抓起桌子上喝水用的瓷杯,冲着巨幕电子屏就狠狠地砸了过去:“都是无耻之徒!”
没想到正好电子屏跟一扇门似的自动打开来,走出来两个人,其中一个十分眼熟。
而他扔出去的那个瓷杯恰好被领头那个人抓在手里,语气不明的说:“陆凯,你能耐了啊,都敢以下欺上了?!”
沈末立刻护犊子似的站到陆凯身前,警惕的看着走进来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陆凯:小末你是真的爱我。
沈末:……滚。
第57章
“说不出个一二三的话,你那几个朋友可就生死难料了。”
陆凯恭敬地打了个招呼:“蒋局。”
沈末这才知道,领头那个人居然是破梦局的局长蒋默生。
他身材壮实,一身黑色越野装,长相很有攻击型,眼神很锐利。总是压着唇角,看上去很不友好,像是谁欠了他钱似的。
而在他身后走进来的那个人,让沈末沉默了好几秒后,才打了个招呼:“薛局。”
薛局,正是护梦局的局长薛一清。
薛一清的长相就明显令人舒服得多,厚厚的耳垂更是让他看上去多了几分慈眉善目。他穿着一身中山装,手里还拿着一串佛珠。
沈末心里咯噔一下,因为这护破二局的局长同时出现在基地里,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两位领导,这是什么意思?”陆凯率先发问道。
“这基地是怎么回事?噩字迷宫又跟咱们两个局有什么关系?”
“引我们到这里,又是有什么打算?您不妨一次性说清楚。”
“还是说后面还有无数个试炼或者类似迷宫那样的东西在等着我们?”
蒋默生瞧了他们几眼后,伸手在巨幕电子屏上敲了敲,上面便出现了好几个小画面。
他的语气毫无感情:“看看你们的伙伴们吧。”
周明周围有一圈镜子,地上一堆碎片,他抱着头缩在地上,痛苦的嘶嚎着;
邹俊再次躲进了一个暗不见天日的地方,深情木楞,整个人跟没了魂儿似的;
卫亦伟再次戴上了面具,把所有的酒都洒在地上,把所有酒器都摔碎,手里拿着一只打火机,看样子是想一把火烧了秘密酒吧,跟黑暗同归于尽;凌灵躲在一个角落里,慌乱地朝他喊话,似乎在劝说他;
至于伍月,则不停地在隧道口前走来走去,时不时的看一眼隧道,似乎想要孤注一掷的冲进去……
沈末忽然说:“老田和常宁呢?”
蒋默生看了看他,忽然笑了:“他俩没事,毕竟都是我们自己的人。”
“二位局长到底有什么想让我们做的?”陆凯淡淡地说,“您只管发话就是了,何必还要这样多此一举。”
“因我们需要你们心甘情愿的为我们做事,但你们都无父无母又无愧于心,实在是没有能掣肘的,只能这样了。”
蒋默生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我们要你们两个同时坐上那个位置,供我们研究。”
陆凯和沈末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房间里的光线突然变得异常明亮。
在屋内一角,从地上升起来了一片半圆形的透明区域。
里面是两张白色的躺椅,还带着头盔、脚镣和枷锁,躺椅旁连着各种导管和仪器。
此外,已经有了一些穿戴好隔离服装的科研人员在等候。
最主要的是,那两张白色躺椅是连在一起的,间距不超过半个人。
沈末心里有些诧异,就问:“我们两个有什么好被研究的?”
陆凯目光阴森地看着蒋默生,脑门上青筋暴起。
“陆凯知道为什么,不是吗?”蒋默生毫不在意他的威胁目光,继续说,“你们两个的可研究价值,可是远远大于其他几个区里所有试验品的研究价值。”
这么夸张?那经受的痛苦肯定也比周明和卫亦伟他们所受到的痛苦,多上好多倍了?
但是再一看巨幕电子屏上,那些正身处痛苦的伙伴们……
沈末冷静的问道:“那如果我同意了,你们能保证放了其他人吗?”
他的神态很像是为了苦难众生而去从容赴死的神明,蒋默生忍不住揶揄道:“薛一清,真不愧是你护梦局里的人啊!他的圣母心简直要泛滥到极致了!他自己都不一定能活的下来呢,居然还有空操心别人的事?”
他又嘲讽地问:“沈末,这样吧。如果你能从研究里活下来,那我就放了其他人;但如果你被研究死了,那我放不放其他人,对你来说也没有意义了,不是吗?”
这话听着很无耻,很不要脸,很不划算。
但沈末思索了几秒后,果断地答应下来:“成交!”
不等蒋默生继续嘲讽,他又坚定地说:“因为我一定要活下来,亲眼看着你兑现你说的这句话,所以我一定会活下来!”
他的眼睛很亮,像是在燃烧,要燃烧掉所有罪恶与污垢。
蒋默生被他这幅样子惊得愣了下,没再说什么了,只是冷哼了声:“等你活下来再说吧!”
“那陆凯你……你怎么说?”
陆凯很平静的说:“我当然不会同意被研究,因为你不配。”
蒋默生暴躁的拔出枪对准他:“你说什么?”
“你听到了我的话了,我说你,不,配。”陆凯径直走到他眼前,额头抵着他的枪口,狠狠地说,“而且我敢打赌,你绝对不敢开枪!”
蒋默生狠毒地眯起眼睛,咬着牙说:“你说我不敢?我让你看看我敢不敢!”
“够了,都冷静点。”
薛一清似乎有些疲惫,伸手捏了捏眼窝:“默生,你怎么又跟后辈杠上了?”
“你确实不能开枪,把枪放下。”
蒋默生恶狠狠地盯了陆凯一会,才不情愿地把枪撤走。
陆凯不屑地嘁了声,走回沈末身旁,继续强调说:“我和沈末,都不会再被研究。而且这个基地本就不应该存在这一点,你们比谁都清楚。”
薛一清笑了笑:“是吗?你真是这么认为的吗?”
陆凯的神色很坚定,挑了挑眉。似乎在反问:难道不是吗?
沈末也帮腔道:“不顾能力者们的自身意愿,强行拘禁他们不说,还对他们进行身心上的伤害,确实很不人道。难道基地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抹杀能力者们的人性和自我意识,去达成什么所谓的人类进化么?”
蒋默生忍不住插话训斥道:“你们小兔崽子懂个屁!”
“我们是年轻,懂得又少,那就请二位领导为我们答疑解惑吧。”沈末不去计较他的出言张狂,反而依旧很谦逊,这倒弄得蒋默生也不好再那么骂人了。
他俩对视一眼后没再说什么,只是示意他们看电子屏幕上周明他们的行为动作。
虽然听不到他们的声音,但看得出来,他们都已经在崩溃的边缘。
沈末不忍再看,失声问道:“这么残忍的折磨他们……到底是为了什么?!”
薛一清凝视着屏幕,并不回答。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屏幕上终于有人打破了困境!
只见周明把地上的镜子碎片捡起来,猛地扎进自己胸膛里!
他双眼猩红,满手鲜血,状若癫狂。
这明显就是……暴走失控了!!!
“他们已经在崩溃边缘,如果你们现在答应坐到那两张椅子上去,我就放他们一马。”
薛一清看上去依旧慈眉善目,只是说的话却很冰冷:“否则他们就会在自己想象出来的幻境中,杀死自己。”
沈末忽然有些不明白:“薛局,如果只是需要我和陆凯来做研究,那直接把我俩叫来就好了,为什么要这么费周折,还要把他们几个也牵扯进来呢?”
“毕竟作为你们的下属,我们本来就该服从命令的。而且我们跟他们几个其实也并不熟,拿他们的性命来威胁我们,既没必要也没意义啊。”
薛一清摇头笑了:“沈末,你是我一手带大的孩子,你心里在想什么我很清楚。你也不用骗我,他们对你当然很重要。”
“刚才那个小短片你们也看过了,那肯定知道我们也都知道里面的孩子们都是谁。沈末你可是个明明一无所有但又很念旧的人,曾经的小伙伴对你来说就像亲人一样。用他们来让你下定最后的决心,那可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至于你问为什么不直接叫你们过来,这一点我倒是会跟你们仔细说一说。”
蒋默生不耐烦地说:“老薛,别卖关子了。告诉他们有必要吗?他们这一路不都看了挺多的了吗,还解释个毛!快没时间了,赶紧的叫人来把他俩给我绑到那椅子上去,强行开始实验算了!”
薛一清不理他,继续解释道:“在接触周明的案子之前,沈末你们之前所经手的案子都不能称之为案子,只能说是一个……小小的开胃菜而已。那些都是噩梦成真能力者萌芽状态下,所做出的不寻常的事情。”
“但是像周明邹俊他们,从小就被监测监视成长着的人来说,是比较成熟的实验品。正所谓重压之下必有反弹,周明就反弹的挺不错。而且他本性也是好的,并没有把自己的不幸强加给不相干的人,至于那些为此不幸死去的人……比如小天,只能说很遗憾。”
“但是世间最不少的,也是遗憾。人的一生里面,真正能够无疾而终的人能有多少?还不都是死于一场意外?为科学献身,也算是不亏了。”
“再来说说基地里面进行的研究,因为脱离了正常的社交和生活模式,所以进展很慢,或者说……研究结果不尽如人意。”
“我们本想让能力者们脱离人性、舍弃自我,看看人类的承受极限到底有多大。但是我们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