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头一看,是那个人给他打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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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江大桥上,卫尚看着面前的青年一直盯着手里的手机,他笑了一声,说:“看样子,事情并不如你所想的那般顺利。”
谈安恪沉默不语,就在刚才,他的手机响了两声,但是他因为太过紧张手抖了一下,还没有来得及接,对面就挂断了。
听着卫尚揶揄的话语,谈安恪淡定地点开通话记录,把电话又拔了回去。
他把手机放在耳边,听着里面响起的“嘟嘟”声,单手插进上衣口袋,从卫尚身边走过去。擦肩而过的时候,他停步,面无表情的说了声:“谢谢。”
卫尚:“······”
他转身,看着青年走远,嘴边微微上挑,露出一个笑容来:“不用客气,受人之托而已。”
桥下又有大船经过,汽笛声拉长了音调,顺着江面蔓延至两岸。
桥上车来车往,飞速地从行人身旁经过,只留下一屁股尾气,气息绵长悠远。太阳正在往西边移动,城市中的霓虹灯逐渐亮起,白日里单调的光线一下子变得五彩斑斓起来。
卫尚看着眼前的景象,轻笑了一声,往相反的方向走去,他每走一步,身影就会淡去一分,直到最后,消失在人间的车水马龙里。
作者有话要说:完结!!!
第81章因果①
望山郡近来发生了一件大事,郡里有名的富户,卫家老爷子的独子死了。
关于这位英年早逝的卫家公子,他的名头在望山可谓是人尽皆知,不为别的,只因为他是出了名的药罐子。
这其中还有一段内情。
据说,卫家老爷子在年轻的时候伤了根本,老来老来好不容易才有了那么一个儿子,只可惜身份不正,儿子的亲娘是一个新进门的小妾。
为了给宝贝儿子一个嫡子的身份,以后能够名正言顺的继承他的家业,卫家老爷子说服了原配妻子,让她把孩子认在自己膝下。
至于卫家公子的亲娘,据当时伺候的丫鬟说,在他呱呱坠地的时候,身份低微的女子因为看到自己的孩子被人抱走,又气又急,一口气没上来,就这么死在了产床上。
卫家人觉得不吉利,当天晚上就拉出城埋了。
卫家公子的满月酒排场很大,望山郡的很多大人物都去了。鸡飞狗跳的一天过去,深冬腊月里,被卫家夫人抱进抱出,给客人看来看去的小公子,不出意外的发起了高热。
他这一病,身体就再没有好过。
勉勉强强用药养到二十岁,到底还是没能撑过这个夏天。
是夜,卫家灵堂。
院子里平地起了一阵妖风,有守夜的下人跪在地上,不自在的搓了搓胳膊,不知怎么回事,突然变得这么冷。
明明是盛夏时节,他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风吹进了灵堂里,门两旁挂着的白色帷幕鼓胀飘飞,发出“哗哗”的声响。
“真是邪了门了,不会是闹鬼吧。”下人忍不住嘀咕。
他说着,并没有看到一道人影就站在距他不远的棺材之前,眼睛睁着,没有一点应有神采。
烛火跳动了几下,亮光映在人影脸上,隐约可见他的容貌,和棺材里躺着的青年一模一样。
长眉入鬓,脸色是常年不见阳光的苍白,因为失去了血色,更像是一张白纸。
“铃铃铃”
不知从哪里传来清脆的铃铛声,青年突然动了一下,脑袋机械性地转动,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慢慢的,他涣散的目光逐渐聚拢,脸上出现了类似迷茫的神情。
视线落到棺材中的尸体上,他的瞳孔微缩,片刻后,悠悠叹息:“是了,我已经死了……”
棺材后方的供桌上点了两根蜡烛,中间放着一个乌木牌位,精雕细琢着莲花细纹,上书“爱子卫尚之灵位”。
青年粗略的将灵堂打量一遍,耳边的铃铛声再次响起。
他试着迈动脚步,一步一步走出了灵堂。
抬起头,恰好有一片乌云遮住了月光,卧病在床二十年,这是他第一次自己走出卫家的大门。
没有病痛缠身的感觉是他从来没有体验过的,现在突然变得身轻如燕,他的步子都是轻快的。
循声走出卫家,他看到了半边身子都躲在巷角阴影中的黑衣人。
黑衣人脸色是和他一样的惨白,“来者何人?”
声音清冷,带着一种莫名的魔力,让青年不由自主地如实回答:“卫尚。”
“望山郡卫尚,年二十岁,辛酉年六月初六日因病亡故,没错吧?”
青年微微一愣,点了点头。
黑衣人打开手中的书册,翻了几页,找到其中一行,用墨笔划了一道横线,他看向青年:“既然没错,那就跟我走吧。”
……
冥府之中,有等着轮回的鬼魂排队踏上奈何桥,卫尚手中捏着一张薄薄的纸张,这是带他过来的黑衣人交给他的“通关凭证”,上面记述了他的一生。到时候交给负责送他们去轮回的人,由他们判断下辈子应该投个什么胎。
队伍排得很长,蜿蜒向前一眼看不到尽头。
排在他前面的是一个老头,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踮脚往前看一次,嘴里还一直在嘀咕:“怎么还有这么多人?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到我?”
他跺了一下脚,卫尚下意识往后躲了躲,引来老头的侧目,“呦,这么年轻就死了?”
卫尚客气地笑了笑,并不答话。
老头不依不饶:“你多大?老头我今年七十六,也算高寿了是吧。一辈子什么事都经历过了,不亏,早就盼着死呐。”
他说着,突然注意到了卫尚身上的衣服,随即便上手去摸,“哎呦,这是上好的锦缎吧,小哥你一定是大户人家,不然寻常人家哪舍得用这么好的布料做寿衣!”
“家父做了点小生意,积累了一些家财罢了。”卫尚心中尴尬,但还是强忍着没有发作,笑着把老头的手从自己的衣袖上轻轻拿了下来。
老头还想再说些什么,卫尚提醒他:“老伯,该往前走了。”
“哦哦,还真是,你别说,有人聊天,这时间过的就是快啊,我看马上就能轮到我们了。”
“······”
踏上奈何桥的时候,排在卫尚前面的老头接过孟婆递过来的黑瓷碗,要喝下去的时候,他回头看了卫尚一眼,说:“年轻人啊,你脾气真好,我已经好多年没有像今天这样说这么多话了,家里的小辈都听不得我开口,嫌我聒噪。”
卫尚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旁边的孟婆已经开始催促了,“老头你快点,没看到后面都排着队呢吗?”
“哎哎,好,这就喝”,老头对着孟婆点头哈腰,一仰头喝下了孟婆汤。
踏入轮回的时候,他又回头了,那个时候卫尚已经走到了孟婆面前,手都伸了出去。
老头朝卫尚笑了笑,说:“年轻人啊,好人有好报,你下辈子肯定能投个好人家。”
说完,一道白光闪过,他的身影就消失在了轮回道上。
卫尚:“······”
“发什么楞,不想投胎了?”
耳畔传来孟婆稍显沙哑的嗓音,卫尚回过神来,接过她递过来的黑瓷碗的同时,微微弯了下腰,“抱歉。”
将黑瓷碗放到嘴边,看不出颜色的汤汁喝着有些苦,像极了他生前一直在喝的那些中汤药。
将孟婆汤饮尽,卫尚下意识要掏出手帕擦嘴巴,这才发现自己穿的是寿衣,怀中并没有帕子。
他的动作顿了顿,只歪头在袖子上蹭了一下。
迈步走向轮回道前,正要一步踏进去,突闻从别处传来一声呼喝,然后便是杂乱的脚步声,器物被砸烂的声响。
奈何桥上的鬼魂们被惊扰,全都骚乱了起来,有人抓准时机想要钻空子,不喝孟婆汤就去投胎。
“抓住他!”
孟婆一声高喊,立刻就从暗处冲出无数鬼兵,手中甩着铁锁链,纷纷朝着轮回道涌来。
卫尚被鬼群一挤,差点失足跌入忘川河里。
他扶着桥上的栏杆将将站稳,面前的鬼魂队伍就乱了起来,原来是冥府中有厉鬼出逃,正朝着队伍的方向而来。
排队等投胎的那可都是些安分守己的小鬼,他们哪见过这等场面?
眼见着厉鬼呼啸着飞来,所有的小鬼都手忙脚乱的避开,生怕自己被当成粮食给生吞活剥了。
厉鬼一身破破烂烂的红衣,长发披散,半张脸隐没于张牙舞爪的黑发中,看不清容貌。
而在她的身后,冥府稍微有点品阶的鬼差几乎全都出动了,只为追捕她而来。
厉鬼身上的煞气很浓,她从奈何桥旁经过,本来无意到桥上来,但是迫于身后鬼差追的太紧,只能临时调转方向。
“让开!不想死的都给我滚开!”
厉鬼一挥袖袍,无数小鬼连忙让开路,有躲闪不及的,全都被她衣袖带起来的劲风扇的倒飞出去。
眼看着厉鬼就要到自己身前,卫尚下意识要躲,却不料就在这个时候,他喝下的孟婆汤起了作用,他睁着眼睛,一瞬间忘掉了所有,压根就没有反应过来。
有迎面而来的煞气直冲心口,卫尚闷哼一声,紧紧抓着栏杆缩在角落里不敢动作。
有鬼差追上来,一铁链砸到厉鬼后背,厉鬼发出一声凄厉痛叫,摔在了卫尚的脚边。
卫尚:“······”
不待他反应过来,他面前的厉鬼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拖着冒着黑烟的残躯,一把捏住了他的衣领。
卫尚看着眼前女子放大的面庞,微微有些怔愣。然后下一秒他就感觉自己被提了起来,直接半空中转了一圈。
耳边响起铁链抽进血肉里的声音,后背传来一阵尖锐地疼痛,他的魂魄颤动了两下,受创严重。
厉鬼拿卫尚当盾牌,挡住了鬼差的致命一击。
卫尚挨了一下之后整个人,不,整个鬼都迷糊了,他有些神志不清,因为魂魄的损伤,几乎奄奄一息。
鬼差们投鼠忌器,顾忌着厉鬼手上的卫尚,一击落空后没有及时出手,给了厉鬼可乘之机。
她一声威喝,提着卫尚凌空飞起,踩着忘川河里无数小鬼的脑袋逃离包围圈。
卫尚觉得脖子那里勒的慌,便用手去扒自己的衣领,惹来厉鬼的呵斥:“再乱动就把你扔下去!”
垂眼看到忘川河里无数孤魂野鬼痛苦挣扎的模样,卫尚果然被吓住了,再不敢有什么动作。
于是,就这样,魂魄受创的卫尚被厉鬼带出了冥府,以一个人肉挡箭牌的形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