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强词夺理,连一向不会在话语上吃亏的贾诩都不想再说什么了。
陆少良就是个祸害,越搭理他越来劲,还是扔在一边不管为好。
陆偃抿了一口气茶水,笑意盈盈看着表面嫌弃实际上已经将事情放进心里的好友,以他们的本事,上能够侍君王,下足以安黎民,可是要是连自己的孩子都护不住,安黎民护社稷又有何意?
他已经死过了一次,什么才是最重要的他很清楚,他已经让阿菟孤苦伶仃过了十余年,如今有幸回来,自然不会再让阿菟受半点苦。
贾诩幽幽看着唇角带笑的某人,对这人心里想的是什么再清楚不过了。
阿菟孤苦伶仃?
这人失踪许多年,怕不是连脑子一起丢在那地方了。
“时候不早了,我们该走了。”荀彧放下茶杯,看着暗潮汹涌的俩人温声开口,语气中却带着让人不能反驳的强硬。
阿菟的事情他们心知肚明,主公和大公子也不是一无所知,他们若是想插手,那俩孩子还能安稳到现在?
关心则乱,即便是陆少良也不能免俗。
如今天下虽然表面安定,实际上依旧隐患颇多,想要真正消弭大争之世带来的祸患,没有几十年的经营是不可能的。
与其在这里担心远在荆州的两个不省心的,倒不如想想接下来即将面临的各种事情,朝廷虽然服软了,但是总不会这么简单就让他们如愿。
洛阳发生的事情陆烨不清楚,他也没想着去了解,既然已经把系统送去了那里,阿爹自然会把事情处理妥当。
而且,他也没有时间在那上面花心思了,公达先生只给了他两天的时间准备,再不离开就该耽误正事儿了。
甘宁练的是水军,为了到时候不露怯,陆烨过去时特意走的水路,待到上船,感受到那和站在陆地上完全不同的感觉之后,陆将军不只一次感慨自己的先见之明。
他一个在西凉长大的江东人士,那是真的不适应水啊!
与其到时候丢脸,真不如现在就认清楚现实。
和陆将军脸色惨白恨不得直接晕过去的状态不一样,霸红尘见了水激动的跟什么似的,要不是顾忌他这个主人的感受,只怕都能在几艘船之间练习跳跃。
陆烨心高气傲惯了,除了最开始几天爬不起来,缓过劲儿之后硬是撑着没让人再看出来有什么不对,就算这样,在看见陆地的时候,陆将军还是激动的差点儿把桌角捏碎。
这么多天折腾下来,他已经打定了主意,以后绝对不会再走水路,连带着对南边这些地方也得避着点儿,这玩意儿他实在降不住。
岸上,早得到消息的甘宁带着手下兵马在那儿等着,陆烨的名字他听说过,其他暂且不说,只吕布吕奉先的徒弟这一个名头就足以震慑天下人。
飞将温侯吕奉先,就算这些年不在中原,名声也没有堕下分毫。
陆烨站在甲板上,看着岸边着装很正经的将士眼中闪过一丝遗憾,头上没插羽毛的甘宁,和他想象中的有点不一样。
好吧,从良之后的甘兴霸似乎没再那么打扮过,不过据说脾气并没怎么变,要不然公达先生也不至于让他走这一趟。
陆烨眯了眯眼睛,扶着船板等着靠岸,他身边没有带多少人,甘宁也没必要亲自过来接,现在这情况……下马威?
最前面的那人头上虽然没有鸟羽,那一身装扮也没有低调哪儿去,一身锦衣外面裹着貂毛,腰上挂着两个大铃铛,跟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钱一样。
这一身打扮,要不是那张脸够俊,他可真的一眼也不想多看。
甘宁甘兴霸,有锦帆贼之称的现任蜀郡上官,果真久闻不如一见。
几艘船很快停在岸边,陆烨挥了挥手,旁边的亲兵各自下去,这些家伙都出自西凉,在船上也没比他好哪儿去。
甘宁抱着手臂,看着那甩来甩去的须须将嘴里嚼着的草茎吐掉,感觉这次来的人和他想象中阴沉着脸这也不能干那也不让做的家伙有点不一样。
船上的人很快下来完了,器宇轩昂的少年将领很快出现在眼前,比起在船上模模糊糊看到的人影,近看时相貌更是出色。
啧,正合他的口味。
陆烨感受着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挑了挑眉看过去,唇角忍不住扬了上去。
确认过眼神,遇见了对的人,比起痞里痞气耍流氓,他还真没怕过谁。
第67章
甘宁笑了一声,上前一步抱拳道,“陆将军,久闻大名,今日一见,果真不凡。”
陆烨也不端着,笑眯眯回了一句然后一同朝着将军府而去,几句话的时间俩人便已经勾肩搭背了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老相识。
后面的亲兵们面面相觑,看着他们家将军少有的热情有些不明所以,将军这是做给别人看的还是真情实意?怎么看上去那么不对劲呢?
他们来中原那么长时间,除了孟起将军再没见过将军和谁这么亲近,营中相识已久的将军们都没这待遇,这甘兴霸究竟哪儿吸引到他了?
要不要传信回去告诉孟起将军一声?
还是算了吧,万一坏了将军的事儿,最后挨揍的还是他们,见机行事吧。
陆烨扛着枪走在前面,对身后亲兵们脑子里想了什么完全不知情,只是觉得接下来的日子绝对不会平淡。
荆州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向来人才辈出,如今战乱未停,人才自然显得更重要,这地方之前有一段时间落在刘备手里,水军被交给了关羽,可惜还没等到捂热刘玄德就败了个彻底。
南方多水,战事兴起水军必不可少,江东的水军实力强劲,荆州水军也差不哪儿去,只是之前数独易主人心涣散,想要重新回到巅峰还要费点心思。
曹军大多是北方人,不习水性,不过能练水军的也不是没有,比如说甘宁甘兴霸。
如今江东有孙坚,他过去只是锦上添花,倒不如留在荆州将水军重新整合起来,刘备入主荆州之前,水军一直掌控在世族手中,现在曹操无意重用他们,是杀还是留着就看他们的表现了。
现在有曹仁和徐晃驻守襄阳,附近还有曹昂马超在,又有荀攸和戏志才统筹大局,他们想做什么尽可以放心去做,总归有人在背后撑着,压根不带怕的。
陆烨一路来到将军府,他来这里没有什么正经事情要做,因此也无需面见当地官员,不过不需要归不需要,他人既然到了,甘宁也不会真的晾着他。
之前没打算晾着,见着人之后就更不会这样了。
荀攸说陆烨年轻气盛,倒不是对他有什么意见,能在军中闯出一片天地的将领没有几个是好欺负的,只是随着年岁的增长会遮掩了而已。
有些事情,还必须得这些年轻人来干。
甘宁心情不错,扯了扯旁边人头上垂下来的须须笑道,“军中还没有安置好,陆将军要是不急,咱们就过几天再过去。”
陆烨将须须拽回来,看着旁边裹着貂也不减一身硬气的甘宁道,“不急,甘将军就和我们没来时一样便可。”
“这可不行。”甘宁将手搭在他肩膀上,挤眉弄眼说了一句然后不着痕迹示意了一下旁边觥筹交错的众人,“陆将军远道而来,怎么能那么失礼?”
这些家伙压在他头上不是一天两天了,他这两年忍的跟孙子一样,动不动就来个人来他眼前晃悠,没办法,谁让他脾气好呢?
眉眼间带了些粗犷之意的青年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他是个粗人,耍嘴皮子肯定不是那些读书人的对手,现在曹公身边的人在这儿,这些家伙要是还能成功搬弄是非,那只能是他自己眼瞎看错人了。
想他甘兴霸之前纵横长江无人敢当,如果再被这些人拿捏,他也别在这儿蹉跎了,直接卷铺盖回老家得了。
曹公派这么个人来,大概是来给他个说法的吧,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他这么“好”的脾气忍这么长时间。
陆烨抱着手臂,扫了一圈在座的人后笑的开怀,“也是,大老远跑过来,总不能什么也不做。”
他知道荆州的世族胃口大,也知道他们不好收拾,自个儿当然没打算铁着头撞上去,不过这人想要敢上,他也不介意推一把。
只是……
英姿飒爽的年轻将领侧身,看着旁边几乎毫无防备的人压低了嗓子问道,“甘宁将军就这么相信在下不会坏事儿?”
甘宁晃了晃脑袋,迎上这人的目光反问道,“你会吗?”
“果真痛快。”陆烨笑的更开心了,这家伙果然是个能搞事儿的,“从今儿起,咱们就是兄弟了。”
身后的亲兵们:???
将军,您在外面这么随便,家里其他人知道吗?
甘宁很喜欢这种干脆利落,在这些世家大族跟前勾心斗角久了,他巴不得能来一个相处的不那么费劲儿的。
这么想着,爽朗的年轻将领脸上多了几分真诚,挑了挑眉毛说道,“今日修整一番,明天我带你四处转转。”
言下之意,今天这场宴席不用放在心上,接下来才是重头戏。
陆烨了然的点了点头,随手拿起酒樽抿了一口,扫了一圈旁边各自说笑的人,看他们时不时朝自己这边瞄上一眼也不恼,任由那些人将他打量个遍儿。
他可记得清楚,荆州这边的世族厉害着呢。
听说在刘表刚刚来荆州的时候,这边的宗族还能三天两头为了抢东西打起来,汉室衰微,朝廷的兵马在这里也跟不存在一样,几乎所有的宗族都有自己的私兵,有些胆大的还敢聚众到郡县中抢东西。
啧,岂止一个彪悍了得,他们西凉的百姓都不敢这么干,抢什么郡县啊,去草原上抢那些外族人不是更好吗,窝里横有什么意思。
这边众多世族,最惹眼的只有两家,蒯氏和蔡氏,当时蒯越用计让刘表收服了众多宗族在荆州站稳脚跟,后来刘表身死刘备上位跟着投靠过去的不在少数,如果给他足够的时间,只凭荆州本地的这班人马他也能站稳脚跟。
好在那大耳贼没有那么好运,曹公势大,荆州的世族并非全部眼瞎,跟着刘备的不少,更多的却是按兵不动。
不过,他似乎知道曹公为什么会让诸葛亮跟着戏先生来荆州了,世族之间的恩怨,让他们自行解决才是最省劲儿的啊。
虽然诸葛亮现在名声不显,但是他家里人和荆州氏族联系深,几个姐姐都嫁到了荆州,自己又是水镜先生的学生,他想在荆州干点什么可比其他人轻松多了。
他就说以诸葛亮的本事,来荆州不可能只是为了种地,陆烨将之前的种种事情理顺,笑吟吟的和朝他看来的那些人点头打招呼。
荆州比起其他地方还算安宁,许多名士都选择在这儿避祸,之前的荆州之主刘表在政务上也算是有建树,以官府的名义开设了不少学堂,不少心怀天下之人都在那里教过书。
若非如此,那些先生们也不会选择先对荆州下手吧。
凤雏如今在何处他不清楚,但是卧龙已经准备好干活了,那俩人据说熟识,如此一来,凤雏还远吗?
宗族林立的情况下想要出头,重要的不是本事,是人脉,正巧,这东西诸葛亮有,不派他来荆州派谁来?
陆烨心情颇好,再看周围觥筹交错的人也带了几分不一样的目光,瞧这一个个精神饱满器宇轩昂,这将来都是要给他们干活的啊!
甘宁放下酒樽,顺着这明显走神的家伙的目光看去,都是蜀郡的熟面孔,有什么值得多想的?
还是说,这里面有心怀不轨之人?
这家伙只带了少许亲兵来到蜀郡,难不成还有什么秘密任务不成?
汉中,戏志才端坐于书房之中,曹昂手中握着一卷竹简,神色晦涩不明。
他是长子,自小被寄予厚望,不管之后有多少个弟弟,他都是大哥,父亲将兄弟们都交给他教导,无外乎只有一个意思,能处理好兄弟间的关系以后的路就好走,处理不好……他可是曹孟德寄予厚望的儿子,怎么可能连这点小事儿都处理不好?
他们曹家的儿郎光明磊落,他曹子脩教了那么多年的混蛋小子们,可不是给那些老不羞的利用的。
曹昂垂眸不语,手中的竹简扛不住巨大的力道很快散成片落在地上,戏志才神色不变,将最后一笔写下淡淡问道,“大公子想要如何应对?”
“很简单……”曹大公子冷笑一声,战场上拼杀而来的肃杀之气扑面而来,“我曹子脩的弟弟,要是蠢到让那些老东西玩弄于股掌之间,只能怪我这个大哥教导无方。”
戏志才挑了挑眉,看着这将他们家主公的气势学了十成十的年轻人眸中闪过一抹赞赏,主公选定的继承人,合该有这般傲气。
曹昂将地上的竹片捡起来,慢条斯理的整理好放回去,“我先让人给牵扯进来的几个小子送封信,然后再决定怎么收拾他们,先生放心,不会打扰到父亲。”
戏志才哑然失笑,若是让主公知晓还好,若是不事先告知主公,但让这人以兄弟间矛盾来处理,底下那几个公子才真的要小心了。
在战场上长大的,和安安稳稳在府院间教养出来的,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不过,他不讨厌这般做法就是了。
大事化小,正合了主公的心意,朝中那些老不羞再怎么不要脸,也不能明目张胆插手人家兄弟之间事情吧。
曹昂摩挲着指尖,眸中划过一丝危险的光芒,如果那几个小子只是为了好玩也就罢了,若是真的不顾情谊暗地里兄弟相残,也别怪他这个当大哥的无情。
当然,在此之前,最先收拾的还是那些将他们家弟弟拐入歧途的找死玩意儿,真当他不在洛阳就什么也做不了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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