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的郡守都是虽然都是刘表当年留下来后来又归了刘备的荆州人士，但也都是朝廷正儿八经的任命，曹公此次任命并未请命于朝廷，还一下就换了七位，其深意由此可见一斑。

官职一下流失太多，那些世家损失不少，接下来是忍着还是破釜沉舟谁也说不准。

撑着脸看着爆着火花的篝火堆，陆烨勾了勾唇角，“有公达先生和我哥在，他们不敢乱来。”

且不说他哥的手段，只那些世族，他们经得起再一次的损失吗？

公达先生尚留有情面，没有让他们伤到根本，荆州经此一乱早已不比从前，而朝廷也给不了他们依靠，两害相权取其轻，只要不傻他们应该知道怎么做。

说起这些，陆烨有些好奇的看向旁边的诸葛亮，“说起来，荆州新任的官员之中似乎并没有孔明的名字。”

诸葛亮顿了一下，然后微笑着回道，“只是便宜行事，亮一白身，自是无法登名其上。”

便宜行事？

这比正儿八经的官职更厉害好吧？

系统摇着尾巴，看着淡定自若的青年心中崇拜更甚。

看这长相，看这风姿，看这气度，他当年怎么就绑了一个陆阿菟，心痛。

不知道系统心里想的都是什么，只觉着诸葛亮此言话中有话，陆烨捏了捏下巴，想了一下忍不住还要问些什么。

不等他再开口，诸葛亮洒脱一笑，而后主动说道，“即是便宜行事，便没有那么多拘束了，和抚夷戎、养生息民、兴修水利、务农殖谷……诸多事情，自是不会闲着。”

前一个还像那么回事儿，后面这些……这人是奔着典农校尉一职去的？

放下手正色看过去，陆烨一脸真诚，“有志气。”

被他这么一打岔，诸葛亮颇有些哭笑不得，“那边劳烦小将军多多关照。”

俩人说了一会儿便各自回去休息了，系统巴巴的跟在诸葛亮后面，一个没注意就跟着人家进营帐了。

陆烨气的不行，直接将狗子今晚的肉给扣了然后转头去告状，不就是仗着他宠着不上手去揍吗？

感觉系统对自己的嫌弃都快溢了出来，陆将军躺在帐中闭眼喊大哥，然后把刚才的事儿添油加醋说了一遍，其中尤其强调吃里扒外的狗崽子。

远在襄阳的马超揉了揉脑袋，听着他们家弟弟半是抱怨半是嘚瑟不由笑了出来，【他也就图个新鲜，你又何必拘着？】

【之前见着周公瑾也没见他这么上赶着非要蹭过去。】陆将军嗤笑一声，想也不想便回了一句，又想到诸葛亮之前说的事情，到底还是有些担心，【哥，汉中尚且没什么动静，不知道荆州如今是什么样，阿爹这次动作太大，我总有些放心不下。】

不是他胆小，实在是被吓怕了，他爹是什么性子他这个当儿子的再清楚不过了，一次意外便是近十年不得相见，若是再来一次，他还能不能撑住就说不准了。

他只是个可怜的孩子，为什么要承受这么多？

陆烨担心什么马超知道，只是他们这些小辈人微言轻，如果只是家事也就罢了，偏偏事关整个天下，他们就是想管也没这个资格。

再说了，就算事情再难办，这背后不还是有兵马撑腰的吗？

这世道，清贵有什么用，还得拳头大才行，世家不掌兵，就算有私兵也无法和大军相提并论，更何况，真正想削减世族势力的可不是少良叔父，而是曹公。

一边将身上盔甲褪下一边说着，马超对他们家叔父并不担心，【阿菟，这事儿你别管了，自曹公起兵以来，干过的有小事儿吗？】

其他且不说，少良叔父既然能得曹公重用，就算有不长眼的想动他，也得看看自己有没有那本事。

【我知道阿爹背后有人，但是该担心还是会担心啊。】陆烨苦着脸说道，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儿，【哥，你说阿爹那么有才，怎么我就没他那本事呢，就算得了三分也比现在好啊。】

如果有本事跟人玩儿阴谋，也能帮上几分，可惜他只会带兵，不会玩阴谋。

【要所有人都去勾心斗角，谁去带兵打仗，陆阿菟，你是不是闲得慌？】最听不得陆烨胡思乱想，马超眉头一竖，声音跟着沉了下来，【很晚了，现在去睡觉，明天哥去接你们。】

憋了一肚子话没机会说，陆将军撇了撇嘴，【哥，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瞎说什么，我看你就是太闲了。】好不容易酝酿起来的威严一下子被戳破，马超笑骂了一声，也知道他们家小弟不是钻牛角尖的人，别看在他面前哼哼唧唧，明天一觉醒来又是嬉笑怒骂一条好汉。

阿菟在外稳重，也就在他面前能抱怨一二了。

马超对陆烨的亲近很是受用，将人赶去睡觉后自己又洗了脸换了衣服准备出门，他虽是武将，如今却也得干着文臣的活计。

人手不够用，军中能挪出来帮着政务的也就那么几个人，公达先生可不是下了劲儿的给他们找活干。

荆州虽有战乱，却并不似中原那般流民众多，襄阳城外的屋棚足够流民居住，士兵时时巡逻，最近也没再出什么乱子。

马超一路走着，入夜之后城里只有巡逻的卫兵，也不见又百姓犯了宵禁，他住的地方离议事厅不远，不过一刻钟也就到了。

熟稔的和门外士兵打了招呼，马超捏了捏肩膀准备迎接满案的公文，也就他们现在年轻，不然也经不起这么使唤。

白天去军营处理军务，盯着那群兵蛋子们练兵，晚上再回来处理公文，一个人干两样活儿，回头得和公达先生说说，其他不说，他们几个的俸禄总得翻一番吧。

孙文台大马金刀坐在廊外，瞧见马超进来便招了招手，“孟起。”

马超一愣，脚步一转快步走了过去，“孙将军什么时候来的？”

“今儿中午到的，过来送个消息便去江南。”孙坚脸色微沉，指了指里面点着灯的厅堂说道，“许县那边有些消息，你这些天跟在公达身边，多注意点就是了。”

这话说的含糊不清，马超迟疑的看着孙坚，并没有直接应下，孙文台懒得和他解释太多，拍了拍他的肩膀直接将人推进去了。

不明所以的看着坐在廊外一脸深沉的乌程侯，马超摇了摇头，再看已经过来的几人都是一脸苦相心里更疑惑了。

才一天没有回城，这都什么表情？

旁边的曹仁看马超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提笔在竹简上写了什么然后递了过去，今天这事儿，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在做戏。

看曹仁并没有多少担心的意思，马超也放下了心，乌程侯平日里惯会吓人，他那样子当不得真。

迅速将竹简上写的字迹看完，便是猜到不会有什么大碍的马超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曹公要加赐九锡，文若先生却要拦着？

不着痕迹瞥了一眼面无表情的荀公达，马超往曹仁那边挪了挪，“消息当真？”

若是平常，他不会对许县传来的消息有所怀疑，但是这么大的事情曹子孝却依旧淡定，那就只能说明一点，事情并没有脱出掌控。

可要是这么说，文若先生反对主公加九锡，那就是光明正大的站到朝廷那边了，这难道还不算变数？

曹仁笑笑没有说话，只是神神在在指了指头顶，荀攸扫了一眼已经到齐的人，唇角微扬脸色稍显柔和，“主公之事暂且不要插手，你我能做的只有一件事情，那便是等。”

等到时机成熟，不管是加九锡还是禅位，他们主公都能受的。

有荀攸的话在这里放着，马超也不担心了，乌程侯估计又想多了自己吓自己，还是让他自己想去吧。

将身边人都安抚了下来，荀公达幽幽叹了一口气，早在投奔主公之前，他们尚在颍川之时，叔父便以高祖来喻主公，楚汉之争，高祖并非没有称帝之心。

秦末天下大乱，与如今无甚不同，主公若直接加九锡称魏公，只怕与项羽杀义帝也无甚两样了。

加了九锡，便能建立国中之国，拥有自己的宗庙，册立接班人，上一个加完九锡的王莽接下来就是篡位，皇帝大刺刺的下了诏书，怕不是在讽刺主公权势太大。

义帝死后，西楚霸王日薄西山众叛亲离，而高祖身边有张良陈平那般人物，由此才得以平定天下，如今主公麾下如张良陈平者并非没有，若时机成熟，霸业未必不可成。

高祖称帝，察纳雅言而为义帝发丧，由此天下归心，主公如今需以天下为重，叔父这般在天下人面前让主公下不来台，怕是事先已经说好了。

细细数来，有资格与主公一起唱这出戏的并没有几个，他们家叔父无疑是最合适的那个。

主公在百姓之中的威望已经够了，只是缺了一个契机，现在故意摆出这么个架势，朝中的那些家伙估计以为他们已经人心涣散了。

他们主公有些时候很不好说话，有些时候却比臣下还要喜欢乱来，无法，只能小心陪着了。

看着外面愁眉苦脸的孙文台，荀攸顿了一下，还是放下手里的竹简走了过去。

做戏需得做全套，以乌程侯的性子，当真了也不稀奇，他还是提点一下，免得这人过几天去江南也不得安生。

第62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这风却没有吹到襄阳来,城外七里的凤林关中,掐着时间出来接人的马超压下心中的激动，只是耐心的等人到来。

虽然每天都有联系,但是各种事情撞在了一起,他们俩也有近一年没能见面了。

跟他出来的都是在西凉时就跟着的亲兵，看这望眼欲穿的模样调笑了几句,然后意料之中的被枪杆子打一边儿去了。

懒得搭理他们，马超笑骂了几句把枪收回来,然后就听见了他们家小弟的声音，“行了，人快到了,收拾东西准备回城。”

“将军,路上可还什么都没有呢，你怎么知道小将军要到了？”旁边一浓眉大眼的汉子挤眉弄眼指着一眼就望到远处山边的大路,很是不正经的回了一句。

马超捏了捏拳头,眉头一挑凉凉一笑，“我与阿菟心意相通，不行吗？”

说着,远处若隐若现的风尘便入了眼，那几个还在开玩笑的亲兵们愣了一下，然后夸张的瞪大了眼睛。

不是吧,来真的？

光明正大作弊的马将军哼了一声,心情极好的等着车马进关。

看到关外等着的人,陆烨率先策马过来，翻身下马朗声喊人，“哥！”

伸手在这人头顶比划了一下，马超扔下长.枪将人抱住，松开之后才笑吟吟开口，“又长高了。”

“得了吧，我都多大了，早不长个了。”陆烨白了一眼过去，摸了摸头顶的尖尖说道，“你把头发扎成我这样也能长高。”

他这一头黑发散在背后，高高竖起的马尾被银色头冠竖起，便是作战时也无甚不便，他包裹里的盔甲早就拿出来完了，最喜欢的还是这雪河套。

马超只是笑笑，他多大了，还能为了好看跟人计较不成？

俩人没说几句，后面的车马也赶上来了，诸葛亮下车和马超打了招呼，没怎么耽误时间便直接回城了。

陆烨一过来就和马超走在一起，身边人都知道这俩人许久未见，刻意落后了几步不去打扰人家交流感情。

进城见过荀攸之后，马超难得有了半日的假，索性陆烨这次带的人少好安排，事情弄完后白得了半天的空闲。

孙坚绕了远路来襄阳一趟，荀攸也没说太多，军中人多口杂，他要真把事情掰开了给这人说清楚，用不了几□□中就全知道了。

索性孙坚不是个钻牛角尖的，他对这些文文静静不在自家搞事儿的文人先生感官很好，所以才会在听了消息后过来给荀攸提个醒。

荀彧与荀攸是叔侄，现在朝中那些只会吃饭不会干事儿的家伙们想把荀彧推出去和主公反目，他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不管。

既然荀公达觉得不会有事儿，那就肯定不会有事儿了，他们这些读书人就是心眼多。

未免耽误事儿，孙坚一早便离开了襄阳城，因此陆烨也没见着他。

撑着脸看着他们家大哥来来回回收拾院子，陆小将军索性直接趴在石桌上，早在知道他要过来时就收拾好的院子，这会儿还费什么劲儿捯饬？

好不容易得了半天的空，坐着不好吗？

荆州益州之前被天下人视为避乱之地，在刘备拉起大旗起兵之前还算安稳，就是流民太多，安抚百姓不用费劲，安抚世家大族却是个大难题。

就算这些事情不会经他的手，他也知道这人有多忙，没见诸葛亮去见了公达先生就没能回来吗？

幸好公达先生抓到了趁手的壮丁，不然大哥还得不了这半天的假。

前些年刘表还在的时候荆州还算富饶，虽然这些年被他那几个儿子还有刘备给败了不少，真比起来也比其他地方强些。

荀公达一早便在各郡开立官学，荆州士子能招揽的招揽，不能招揽的放他们自己折腾，这官学是主公定下来要开办的，再怎么折腾也绝对不会停。

官学收的都是寒门学子，那些世家都有私学，远了不说，近些年是不会有人进官学学习，自持清高的多了去了，不用想也知道都觉得自家的比旁的好。

若不是因为这官学是他一手督办，荀攸自己也不觉得官府开办的学堂有哪儿好，他们颍川的书院是几个家族一起开办，先生皆是不愿入仕的大才，自然能教出好学生。

和官府沾边的都带了些权利俗气，世人眼中德才兼备之人多寄情山水，对权势不屑一顾，怎会去官学教书？

荀攸最初也有这些担忧，后来真正上手了才明白，教书这般清贵的职位只能引得世人趋之若鹜，毕竟真正有才有德又不屑于为官者寻遍世间也没有几个。

书院为藏书讲学之地，授业之山长也有官职加身。

荀攸不想浪费人才，荆州本地博学之人不少，迄今为止诸郡书院的山长已经上任，主公意在提拔寒门，庶族士子受重用已经避无可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