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墨伸直一条曲着的长腿,脚跟正好架上矮茶几:也还好,不然考试那么浪费时间,再大点,考完该成老头子了。
似乎是怕对方不理解,他继续道:比如《天才在左,疯子在右》里有这么一个章节,名字叫朝生暮死。
朝生暮死。就是戚砚最开始通过的小题。
嗯,我没进系统多久,评定考试难度系数,还真来过这本书。秦墨转脸看他,像个写记叙文的小学生。
这种嗯病。他把戚砚的手捉住,带了些笑意:我也得过。
朝生暮死,每天都崭新如初。
不光是记忆,甚至知识、体能,就算锻炼了三五年,只要夜晚来临,参数就会自行修改。
你在那里,呆了多久?戚砚把手握紧几分。
三四月?
三年。
倏然间心头一荡,他抬起眼。
三年
听起来挺吓人的对不对?这句话带着自嘲的笑。
戚砚没吱声。
应该是,听起来挺心疼的。
那时候我还小。仿佛是为了给自己平衡心理阴影,秦墨首先为自己找出个借口。
说着,还扯起半边衣襟。
那枚胸针熠熠发光。
小状元,你这么聪明,肯定一年前就在思考这东西是什么了吧?
话不错。
戚砚答:谁让系统太张扬,每个参考员都要带。
秦墨舒口气,把胳膊搭在他肩膀上。猜到了多少?
戚砚瞥他一眼,近藤他们的胸针是编号,无非是参考员排序,或者系统识别身份的凭证。而你的比较特殊
刚认识他时,其实就注意到了,毕竟很明显。
直到前几天我都觉着这是名字缩写。
秦墨眼底含笑,那现在呢?
戚砚一只手遮住额头,看起来并不想发言:咱们刚认识的时候,我问你叫什么,当时你就指着胸针。
语气里尽是埋怨。
一年多前,他俩谁也看不惯对方。
当时秦墨除去讽刺他以外,连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我当时不就随口说了俩字吗。
然后秦墨就欣然接受了这个名字,还故意强调,他的墨,是笔墨纸砚的墨。
怎么了,我觉得挺好听。
是好听。
如果戚砚没猜到这是他瞎掰的话。
我当时还说,是不是系统里能凑齐一套文房四宝。
黑历史,戚砚实在没法厚着脸皮听不下去。
其实我挺喜欢这个名字的,比主管好多了。秦墨摸摸他的头发。
哪儿好了他没法拒绝这种亲近的动作,耳垂染着红,只剩下嘴硬。
很像人。
戚砚抬眼看他,依旧是波澜不惊的模样。可自己却猛地回神:QM,质量检测与管理
嗯哼。秦墨毫不避讳。
怎么样?是不是没有秦墨好听?虽然我好像真的姓秦来着。
不是好不好听的问题。
原来只是系统设定的代号。
毫无生气的、冰冷的角色名称而已。
他忽然记起近藤的话:
系统虽然是按照理性逻辑思维整理内部任职和考生的。可是,有一个人就被排除在外
或者换个说法,我曾经发现系统除了偏袒主管之外,还会惩罚他。虽然次数极少
在那之前,我一直以为系统无论如何也不会对管理者下手来着,才发现偶尔还是有这么一两回。后来我发现主管他好像和我们一样是被迫在系统任职的,或许他曾经也想过各种离开的方式。
戚砚的视线粘在他的脸上,一时间无法移开。
真喜欢让人心疼,这家伙是故意的。
所以呢?
其实在他之前,很久没有人叫过他的名字,只是看见这个代号缩写,就称声主管而已。
仿佛那人的出生是为了系统,死亡也只能交给系统。
看似权力最大的系统bug,其实是被束缚最紧的人。
怎么了?看看你快哭出来的表情。秦墨伸手揽住他。
我没什么
好了好了,不开玩笑。他继续说。
从少年时参加特训选拔至今,大多记忆就是在系统里的生活。跟随着系统初始命令,完成各场考试的难度检测。
好像是在讲别人的半生。
语气懒散。
我猜,那时候系统肯定不成熟,有几回都差点儿被搞崩溃了,当然,我也没剩下几口气。
这么说,我算是系统的第一批考生。虽然不怎么能记得其他考生的面,可我是唯一活下来的那个。
活下来,就成了主管。
再也不能离开。
啊,后来我长大了。有一天喝醉了,想着还不如没挺过选拔,死了也比在系统里给人家当管理员好。
说实话,我也曾经享受过做考题,没事儿还能为难为难考生,然后跟新任职的参考员比试比试。
有时候也想过逃避,炸个系统或者自杀式参考。后来都被这个见鬼的系统送进考场坑了一把。
就这么过了
他停顿。
系统时间,应该有好几十年了。但真正的时间,我猜也就十多年吧。
这个胸针,自从通过考试之后就戴着。时间长了,我真怀疑过自己原来就是个货真价实的NPC。
我美好的生活,浑浑噩噩又兢兢业业,度过数不清维度的时间、空间,没想到被你拦腰斩断。
戚砚听得难受,嗓子早就喑哑地说不出话来。
秦墨只好笑着看他,凑地更近:有场考试是在一个牧场,你还记得吗?
不记得。
他想叫停,因为心里难受。
满是瘟疫,身上还会长红色的疹子?还记不起来?
早忘了。
行吧,那我只好自己回忆喽。
秦墨似乎是笑着:那场考试也算是系统惩罚吧,说实话当时我躺在那个酒窖里,还真想就那么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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