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救了无后而终的世子》TXT全集下载_7(2 / 2)

第19章上巳节

凝霜对于即将到来的上巳节兴致缺缺,一来她本就不擅长曲水流觞吟诗作对,而她一贯的艳丽装束怕是与诗会上的清雅气氛不大相符,难免被贬为俗气;二来,她最近与程迟少有见面,两人之间其实生分了不少,相处起来难免尴尬,她怕程迟再来找她,当然,他要是不来,凝霜同样丢脸——上巳节是有赠送兰草的习俗的,且多半是对心仪的女子。

她倒是想不去,可程夫人发了话,凝霜也不好推脱,若是以生病为借口——偏赶着傅凝妙的病好了,她却接着病了,一听就是故意。

至于傅凝婉么,她这些日子比以往更加沉默寡言,凝霜本来疑心那夜与萧易成的谈话被其听去,细查情状,又似不然——以傅凝婉的个性,若真怀疑她跟萧易成有私,必定老早就到程夫人那儿闹去了,如今却没听到半点风声。

如此平静自然甚好,只是凝霜总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出于一种纯粹的直觉,仿佛有什么将对自己不利:是萧易成要来提亲,还是程迟打算退亲?两者对她而言都算得噩耗。

哦,后者或许算不上,毕竟她跟程迟就未定过亲。

甘珠见她呆呆托着腮凝望窗外,只当她为了衣裳发愁,遂劝道:“小姐放心吧,以您的姿容,不管什么衣裳都能驾驭的,还怕被她们比下去吗?”

说着便寻了件湖蓝色的马面裙出来,齐肩虚虚一比,赞道:“小姐容貌端正,气质超群,穿这件正好呢!”

凝霜却望着镜子蹙起了眉,她果然不适合这样的颜色,非但压不住过分显眼的五官,穿上去生生显出一种名妓从良的既视感。

果然还是适合自己的最重要,凝霜丢开那件裙装,一转首,就看到角落里搁置的大红灯笼——仍是萧易成送她的那盏。

那日回来,凝霜几番想扔,却总是下不去手,若萧易成别无他想,倒像是辜负人家一番好意;那灯笼也古怪,明明好些天未经擦拭,依旧红得亮眼,跟抹了诛砂一般,像极了萧易成在京中的存在感。

她跟萧易成算合适么?凝霜很不愿意朝这方面设想,却又不得不想,毕竟这世萧易成对她的态度亲近了许多,乐观点看,或许她与他能过上好几年相敬如宾的夫妻生活,可,在那之后呢?纵使世界线发生偏移,一个人的寿数是由上天注定的,难道她注定要落得个鳏寡孤独的下场?

做寡妇再怎么自在,也无非守着牌位过日子,用几十年清苦的生活去换几年的满足,值得么?

凝霜只觉烦恼不已,一想到在外很有可能遇见萧易成,就更令她感到焦躁——那人岂止阴魂不散,现在几乎连梦里都不肯放过她了。

想到自己几回梦见花灯夜上的景况,两人甚至拉起了小手,凝霜便觉面红耳热,她再不肯承认自己对萧易成已经有了爱情的萌芽,只认为那是单纯异性间的吸引——谁叫他长着那样一张好脸,简直造孽。

甘珠的打岔将她从神游中唤醒,“小姐,表少爷来找你。”

凝霜终于冷静下来,“告诉表哥,我更衣之后就出去见他。”

她最终还是没有改变固有的风格,穿着一袭嫩黄绣缠枝莲纹样的锦绣襕衫,简简单单,却又明艳大方。要是程迟不能接受,就由他吧。

程迟见到小姑娘时眼前着实一亮,倒不如每一次见面都能有新的欢喜——正在发育期的女孩子,本就是一天一个样的。

“豆蔻梢头二月初,娉娉袅袅十三馀,二妹果然姝色。”程迟赞道。

凝霜莞尔,“表哥你记性不好,我过年都十六了。”

“哦,是我忘了。”程迟不好意思的摸头,仿佛每次在二妹面前都会显得几分傻气,还好二妹不计较。

两人叙了几句闲话,等出门时,程迟还是委婉地劝说她另外换套装束:并非这身衣裳不好看,只是世人总是从众居多,到时候京中女眷一色青碧,唯独她穿得这样惹眼,难免会被视为暴发户做派。

凝霜笑道:“暴发户就暴发户吧,别人想当还当不了吧。”

毕竟傅三老爷自从与承恩公府达成合作后,生意做得红红火火,傅家三房也是肉眼可见的变得越来越有钱,凝霜无须打听都知道背地里有多少人在羡慕嫉妒恨。

她乐在其中。

程迟心道表妹年轻,难免有些淘气,日后等成了家,慢慢熏陶总会好的,趁她尚在闺中,让她多高兴几回吧。遂不再多言,径自出去命人备车。

凝霜见到傅凝婉时着实吓了一跳,虽说傅凝婉一向纤瘦,但也不像现在这样吓人,她看上去简直就像骷髅架子了,袖管里更是空空荡荡——都说中国画注重写意,傅凝婉恰如那画一般,徒有其神不见其形了。

许是在她注视下有些窘迫,傅凝婉急促的缩了缩手,往里让道:“二妹来了,快上车吧。”

可惜她笑得不够真诚,因此也就少了几分亲切。

凝霜不以为意。

傅凝妙倒比之前老实了些,见她过来,不但侧身往里谦让,还十分客气的道:“二姐,请上座。”

凝霜正诧异于她何时转了性了,目光一转,就见程迟立在台阶下,目光却悄悄朝帘内张望——敢情傅凝妙是故意在心上人面前扮贤惠的。

凝霜有些好笑,对于傅凝妙的做派倒不十分抵触——她也说不上自己现在对程迟究竟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可是,有什么东西的确渐渐淡了。

马车辘辘向城郊驶去,春回大地,夹道尽是芳草茵茵,垂柳细细,比起花灯会上的喧哗热闹,别是一番清幽雅致气象。

傅凝妙闲极无聊,于是故态复萌,挑剔起凝霜的衣着来,“二姐,咱们都与民同乐,你怎么穿了这样一身华贵的衫子,这样不妥吧?”

眼中不自觉地喷出妒火来,虽说她也颇得傅大老爷钟爱,可大房里连嫡长女傅凝婉日子都过得紧巴巴的,更别提她这个庶出女了;反倒是傅凝霜这种遍身铜臭味的货色倒能享尽荣华,老天真是不公。

凝霜盈盈笑道:“为人处世皆应顺应天然,我喜欢这样穿,这叫从一而终,倒是三妹你时而浓妆艳抹,时而淡妆素裹,总没个定性,不觉得太善变了吗?”

傅凝妙敏感的意识到她在借物喻人,怕是故意说给程迟听的,忙回辩道:“胡说,我可是最专一不过的人了。”

一壁含情脉脉地望向窗外,好叫程迟认识到她有多么“磐石无转移”,可惜程迟昂首阔步目视前方,半点没留意车内在聊些什么,傅凝妙只好媚眼抛给瞎子看。

到了京郊一处庄园,自有里头的管事将马匹拉进去哺喂饲料,停好了车,众人便来到河边一溜平坦草地上,此处早已有京中闺秀们三五成群积聚在一起,或折柳浅笑,或斗草簪花,大约唯有在这日,才能显出罕有的活泼与娇憨来。

傅凝婉早寻了几个要好的女孩子一同吟诗作赋去了,傅凝妙不会作诗,也不好厚着脸皮去凑热闹——她多少有几分少女的矜持,何况当着程迟的面,愈发不能自降身份。

于是她亲亲热热的用手绢垫着坐到凝霜身边来,“二姐你在做什么?”

“吃东西。”凝霜说着就从马车上携带的东西捎下来,那是一个足有三层高的八宝攒心璎珞盒,里头各色干果、糕饼点心、乃至炸鱼炸虾应有尽有。

“二姐厉害。”傅凝妙咋舌不已,她可真舍得下脸面,这么多男人看着,她倒有心思吃东西?也不怕狼吞虎咽被人笑话。

“过奖,我只是习惯准备周全罢了。”凝霜姿势优雅地往嘴里塞了块糕,本就闲得没事做,不垫垫肚子怎么能行,何况这里可没厨子。

傅凝妙看得眼热不已,只觉胃里的馋虫都被勾起来,本想向对方讨要几块点心,想想还是算了——哪个男子甘愿娶个能吃能喝的婆娘,这会子纵情,日后有她后悔的时候,还是忍耐些为好。

好容易挨到河边士子们酒过三巡,各自有了三分薄醉,便进入了最引人注意的环节:互赠兰草。当然,这种事一般是由男子主动的,女孩子们只消静静等待就行,一般而言,男子只可对一位心仪的女子赠送兰草,而女子却能收到不同爱慕者的赠礼——这大概是这些小姐们一生中最光彩的时候。

而在那些青衫潇洒的士子中间,最让人关注的便是承恩公府的嫡子萧易成,除太子殿下外,他可谓是在场地位最尊贵的年轻人。太子已有了正妃,自然不会参与这项活动,那么,萧易成手中的兰草究竟会给谁,便很耐人寻味了。

饶是傅凝妙满腔热情都倾注在程迟身上,也不禁悄悄拉了拉凝霜的衣袖,“二姐,你猜谁会是萧世子的意中人?”

凝霜淡淡道:“我哪里知道,在场闺秀虽多,未必能有那位贵人中意的。”

入场以来,她尽量克制自己的视线别往河边瞟——花灯会不过是个意外,在那之前,在那之后,她跟萧易成不过是两个最寻常的陌生人,最好不要再有交集。

傅凝妙还要追问,忽见程迟执着一株清秀兰草向这边过来,忙正襟危坐,同时含着殷切的目光向程迟望去——她都表现得这么明显了,程迟总不至于还体会不出她的意思吧?

程迟果然踌躇了一下,并非对于傅凝妙有何绮思,纯粹出于兄长的考虑:二女并坐一处,花却只有一朵,这样做会否太显眼了吧?

毕竟程家还未正式上门提亲,他与凝霜亦只停留在表兄妹的关系。

傅凝妙却是性急,劈手就将那株兰草夺过去,喜孜孜的道:“表哥,我就知道你疼我。”

程迟无法,只得朝凝霜露出一个负罪般的笑。

凝霜心内虽略微遗憾,却仍是温婉说道:“不妨事的,我不爱好这些,表哥无须放在心上。”

程迟见她如此说,只得罢了,他当然不便再去折一枝过来——若被历山书院的学子知道他同时给两位女眷送出兰草,势必会遭到耻笑。

河水上游处,萧易成远远望着那头发生的景象,只是静默不语。

太子拍了拍他的肩,笑道:“被人捷足先登了吧?谁叫你小子不趁早,那姑娘移情别恋也是应该的。”

萧易成见这位殿下脸上已有了三分醉态,只得无奈道:“不过是表亲而已。”

“表亲才得防哩,没听说近水楼台先得月?”太子乜斜着一只眼,嬉笑道:“你不去,孤代你去。”谁知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栽倒。

萧易成怕出事,忙命淮安搀扶太子回别庄休息,自己迟疑片刻,到底还是挪步向下游走去。

傅凝妙得了兰草喜不自胜,兀自拉着程迟说话,碍于情面,程迟也不好不听,只能唯唯点头,留神面上别显出不耐烦来。

凝霜坐在一旁倒像隐形人,难免尴尬,她有点懊悔,早知道不该与傅凝妙坐在一处,虽说她并不在意程迟的兰草会赠给谁,可在座的女孩子都得了,独她没有,难免有些尴尬。

凝霜自尊心作祟,想了想,还是决定换个位置,另择了一处柳荫坐下,看着潺潺溪水从面前淌过,心境仿佛也会好些。

她正要将食盒打开继续野餐,忽然闻到一股极浅极淡的花香,隐约从耳畔传来。

侧首望去,就看到萧易成长身玉立,手执一株碧绿兰草,静静说道:“送给你。”

凝霜:“……”

莫名有种在拍浪漫喜剧的错觉。

第20章兰草

现实跟理想毕竟是两回事,凝霜还是挺有自知之明,知晓以萧易成的个性,不会无端做这样的冒昧之事,多半还是同情她——尤其她打扮得这样显眼,人人胸前都佩有兰草,唯独她这样空空荡荡,她都觉得自己可怜。

不过凝霜并不需要别人的同情,尤其是容易招致非议的举动,她婉言谢绝,“世子的好意我心领了,但,大可不必。”

萧易成冷声道:“你是看不起这花,还是看不起我这人?”

怎么就扯到看不看得起呢?凝霜略一思忖,总算明白过来,萧易成这人性子高傲得很,在他看来此举无异于纡尊降贵,若自己不肯接受他的好意,将好比将承恩公府的脸面扔在地上踩——真是个别扭精。

凝霜深吸一口气,慎重问道:“世子是特意为我摘的么?”理?

“不,只是路上偶然瞧见,顺手而为。”萧易成神情淡淡——当然是扯谎,这兰草是他特意从宫中匠人那里讨要的,经久而不凋,故而能藏在袖里多时而不萎靡。至于为何到现在才拿出来,当然是迈不过心中那道坎。

不过,既然傅凝霜今日别无所获,想来这唯一的一支兰草她总能收下吧?

凝霜见对方不似扯谎,纠结片刻后,还是伸手接过,温声道:“多谢。”

既然是偶然拾得,应该不用负起责任吧?她可不想弄得跟定情信物一般。

只是萧易成人在这里,就难免吸引太多注意,凝霜频频向傅凝妙那头张望,唯恐被这长舌妇发觉,回去搬弄是非。

萧易成只当她仍在偷看程迟,冷笑道:“他连兰草都不肯赠你,你还挂念他做什么?”

凝霜不得不分辩两句,“那是没法子,难不成要将三妹晾在一边么?”

何况这世道终究是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她再不待见傅凝妙,不得不承认傅凝妙有些做法颇具用处——太注重脸面的人,反而活得过分艰难。

萧易成听到这段感触,心底倒有些微微的揪疼,不知是为她还是为自己。沉寂一刹后,他突兀问道:“你当真要与程家定亲吗?”

凝霜答不上来,照傅凝婉这个闹腾的架势,程家到底会否前来提亲呢?就算程迟真有几分求亲的意思,没准也会被傅凝妙给搅和了。

再者,她到底希不希望程迟前来求亲呢?在此之前她是很肯定的,可自从……她的心却越发乱了,做人要讲公道,倘若她做不到一心一意地对待程迟,凭什么指望程迟一心一意待她?

凝霜手里捻着那株草茎,跟搓麻线似的,眼看着好好的花草要折在她手里,亏得她及时反应过来,红着脸笑道:“我忘了,佩兰该戴在胸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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