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朱花白的头发有点凌乱,应该是刚从夜班下来,脸色也特别难看。
阮晴刚要开口打招呼,就见他气呼呼地自言自语:“真是太过分了!不像话!不知所谓!”
阮晴有点哭笑不得:“怎么了朱老师?”
老朱向来是个稳重的研究员,来这儿之前就是B大的教授,学术过硬,脾气也好,这还是阮晴头一次见他黑脸。
“老高手底下刚来的那个副研究员,什么玩意儿,狂妄自大,不知所谓,连我都不放在眼里!”老朱义愤填膺,“我们国家的科研队伍这是要完!要完了!”
“我还当是什么事儿呢,反正高老的人都跟咱们是对手,人家就算对您笑,也保不准是笑里藏刀,您就别为这种事生气了,啊?”阮晴安慰道。
老朱眉头一皱,朝她吹胡子瞪眼:“都是为国家做贡献,分什么对手不对手?你们年轻人就是浮躁,得失心重。”
“是是是,我们就是浮躁,那浮躁的人要去上班了,您当心点儿,别气得高血压发作了啊。”阮晴说完要往里走。
“哎。”老朱叫住她,“你带着他们几个,要跟人家稳定好关系,别搞得跟仇人似的,让所长知道不好。”
“您放心吧。”阮晴笑了笑,“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大家都没那么闲。”
虽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但研究所事忙,和普通的职场还是不一样的。
高教授带领的团队主研蓄电电池,而老朱致力于氢能源,两人明面上客客气气,背地里却一直较着劲。
当然,这种较劲只体现在拼命做好自己的项目上。比研究进度,比转化率,比各种性能和环保指数,目前又发展到了抢投资的地步。
但说到底,老朱的话没错,同样是为国家做贡献,再怎么比较和争抢,都不会是真正的敌人。
阮晴下午去了趟所长办公室,回来路过高教授的实验室的时候,门刚好打开。
她准备照常跟人家礼貌地打个招呼,结果一转头,就愣住了。
即便有数年不见,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面前这个女人,虞馨。
穿着白大褂的女人同样望着她,唇角勾着不太明显的弧度,但绝不善意。
阮晴不动声色地轻叹了叹。
或许,她该认真考虑反驳一下老朱的话了。
谁说不会成为敌人呢?
她跟虞馨,天生就是宿敌。
虞馨和阮晴是大学的同班同学。
两人从进学校开始,似乎就被命运牢牢地捆绑在了一起。
争校花,争班委,争奖学金,争活动赞助。
还有,争男人。
虞馨苦恋学生会会长多年无果,因为他喜欢阮晴。
最让虞馨仇视阮晴的,当然是这最后一件。
一别多年,在这个小小的研究所狭路相逢,看来她们之间的缘分还真是不一般。
阮晴望着虞馨点了下头,“好久不见。”
虞馨依旧是那副高昂的姿态站在那里,语调也扬的很高:“真是太久不见了,我差点没认出来是你。”
阮晴笑了笑:“实验室还要忙,我先走了,以后再聚。”
“哎,等等。”虞馨叫住她。
阮晴刚要侧身又转了回去,“有事吗?”
“你别以为鼎盛的投资你们已经胜券在握了。”虞馨扯了扯唇,“我既然来了,肯定是会送你份大礼的。”
“那真是不好意思啊,据我所知,那边已经在准备拟合同。”阮晴望着她笑,“这笔钱,应该跟你们没什么关系了。”
虞馨走上前,与她错身站着,语气凉凉道:“只要资金一天没到手,就劝你别得意太早。”
“你看看你,又不关心国家大事了吧。”阮晴轻笑一声,“就算没有鼎盛,很快我们也会被国家重点扶持,资金还是问题吗?你与其跟我死磕一个汽车公司,还不如好好做好你的实验,有了新成果,投资商自然就来了。”
虞馨:“……”
“我真得走了,你自便啊。”阮晴不再看她,径直往前面走去。
罗跃还在休假养伤,实验室里只有三个人。
她一进去,全都齐刷刷地望过来。
江小眉:“你见到隔壁那个女研究员了?”
阮晴把文件夹扔桌上,点了点下巴,“嗯。”
“长得可真是漂亮啊,简直跟你不相上下。”江小眉感叹道,“就是脾气太牛了,一大早把老朱气得不轻。”
阮晴扯了扯唇。
江小眉一脸担忧地凑过来:“你俩刚才没打架吧?”
阮晴淡淡地望着她道:“放心。”
江小眉松了口气。
阮晴坐到椅子上,打开电脑,又补了句:“以后会打的。”
江小眉、季佳航、肖长风:“……”
“都别愣着了,小眉,你的PPT我看过了,内容上没什么问题,就是排版太花了,我们是搞科研,不是搞娱乐项目,你这让投资商看了怎么想?”
江小眉嘀咕道:“也许投资商喜欢萌系的呢……”
阮晴望着她:“不管投资商喜欢什么,我们要表现出科学严谨的态度。”
江小眉揉了揉太阳穴:“好的老板。”
阮晴扫了眼另三个人,“从现在起,都给我拿出打仗的状态。”
“……”
“我觉得晴老板是被隔壁刺激到了。”
“我也觉得。”
“别看我们姐平日里那么淡定,还是很在意自己的美貌受到威胁的。”
“呵,女人。”
阮晴在实验室里待到后半夜,架个小床睡了一觉,第二天醒来才去储物柜里看手机。
她下意识地以为自己调了飞行模式,结果仔细一看,并没有。
信号满格,网络通畅,就是没有一条消息。
啧。
心底乱七八糟的,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她靠在钢柜上百无聊赖地刷朋友圈。
沈嘉仪昨晚貌似又相亲了,在朋友圈吐槽对方吃饭的时候眼睛总往她胸前瞟,吃完饭一回家,就发消息说两人不合适,用脚丫子想都知道是嫌她胸平。
阮晴给她评论:唉,平胸真好。
沈嘉仪:???滚你。
阮晴:平胸是鉴定渣男神器啊。
仔细想想,她还真不知道余兆楠喜欢她什么。
要说漂亮,这些年那些年主动勾搭他的,比自己漂亮的不在少数。
不过她胸长得好,从小被沈嘉仪羡慕的不行。
有时候她会莫名觉得,余兆楠就是喜欢跟她上床。因为她从头到脚的每一寸,都足以让一个男人欲罢不能。
继续往下翻了许久,看见余婉儿的名字,她嫌弃地撇嘴。
刚要滑走,照片下的一条评论让她整个人僵了僵。
淑云表姐:太子爷又去风流潇洒了啊,啧啧。
余婉儿回复淑云表姐:嘿嘿~腾云轩的葡萄酒不错哟~
阮晴点开上面的图片,才终于看清那片暧昧光影里的人。
是余兆楠。
穿的是前天晚上从酒店离开的那身西服,旁边一个酥.胸半露的女人给他递酒,他也在朝她笑。
作者有话要说:某人准备好搓衣板吧哈哈哈……
☆、肆无忌惮
原来前天晚上那么匆匆离开,是去腾云轩喝酒去了。
阮晴轻轻一哂。
美人在怀,自然比她这个能看不能动的强太多。
她关掉手机屏幕,深吸了一口气,仰头闭上眼睛,脑海里那个人的影子却总像魔咒一样的挥散不去。
那边就像有感应似的,电话随即打了过来。
阮晴心脏微微一提,犹豫着,但还是接通放到耳边:“喂?”
余兆楠嗓音有些微沙哑:“听说你昨晚没回家?”
“嗯。”阮晴淡淡答,“加班。”
余兆楠沉默了一会,才又问:“身体好点没?”
阮晴:“我没事。”
“……嗯。”
似乎感觉到她的情绪,余兆楠有点疑惑,说完这个便没再说话。
听筒里只能听见男人浅浅的呼吸声,阮晴咬了咬牙,问他:“前天晚上,你去做什么了?”
余兆楠回答得很快:“处理公司的事情。”
阮晴紧紧攥住衣角,问:“不是去喝酒么?”
他愣了下,随即笑出声:“是,应酬。”
“我看到余婉儿发的朋友圈了。”她决定点破,“你跟她在一起?”
余兆楠:“在包厢门口碰到,她要进来就让她进来了,合作方跟她也认识。”
“哦。”阮晴突然有点泄气。
余兆楠:“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阮晴抿了抿唇,没说话。
“那种场合,有些东西是没法避免的。”余兆楠认真地对她说,“我有分寸。”
阮晴嘟哝道:“我没问这个。”
余兆楠是什么人?余家最尊贵的太子爷,集团未来的接班人,他肩上扛的是余氏的江山,而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可以被她肆意拥有的男人。
虽然他从没跟哪家名媛千金传出过绯闻,但商场上的逢场作戏肯定少不了。甚至更过分的,她也无权干涉。
阮晴头脑很清楚,可一想到那天自己难受了整晚,他却在和别的女人喝酒,心里依旧不是滋味。
“余兆楠。”阮晴脑子一热,脱口而出,“要不我们还是……分开吧。”
她没有说分手。因为她突然间发现,他们之间好像连恋人都算不上。
余兆楠一句留在他身边,只是单向约束了她。他真的从没说过喜欢这个词,也没有明明白白地表示过,她是他的女朋友。
她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算什么了,他的女人,这个形容并不能给一个女人足够的安全感。
话说出后,余兆楠愣了一会,隔着听筒她都能感觉到寒气。
直到他开口:“小晴,你别闹。”
“没闹,认真的。”阮晴语气轻松,“我们分开吧,我觉得这样没什么意思。”
再这样下去,她要变得不像她自己了。
争风吃醋,患得患失,以前的阮晴哪里是这样的人。
她已经逐渐意识到,余兆楠身旁的位置,是一个无底深渊。
没等余兆楠回应,她就挂了电话。
那边也没再打过来。
阮晴去找老朱汇报了一下工作进度,然后回家休息。
到停车的地库,她刚要上车,对面那辆的车灯忽然闪了闪。
阮晴被晃得眼睛疼,抬手遮住,却从指缝里看见一抹高大的身影逐渐靠近。
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余兆楠已经倾身抱住她。
他手掌摁住她后脑勺,语气里夹着轻叹地哄:“别闹脾气了,好不好?”
阮晴双手握住抵在他胸前:“我没有在闹脾气。”
余兆楠依旧抱着她,力道一点没松:“小晴,我不同意分开。”
阮晴没有回应,身体和语言都没有。
“你生气,是因为那几张照片吗?”余兆楠问。
“嗯。”
“我跟那女的没什么,就讲了几句话,喝了点酒而已。”
“……嗯。”
“小晴,我错了,对不起。”
“……”
心弦莫名地晃动了一下,阮晴无意识地搓着手指。
骄傲如他,这是她第一次从他口中听见道歉。
余兆楠低头吻她的发顶:“我以后离她们远点儿,行不行?”
阮晴撇了撇嘴:“不是没法避免么。”
“那怎么办?”余兆楠听出她软下来的态度,“我只能说我家有个醋缸母老虎,回去要跪搓衣板。”
阮晴轻嗤了声,捏起拳头捶了捶他的腰。
阮晴有时候觉得自己也太好哄了。
不过,谁叫是他呢。
如果说虞馨是宿敌,那余兆楠就是天敌。
余兆楠没带她回余宅,而是去了前天那个酒店。
阮晴在实验室没睡好,正是中午犯困补觉的时间。往床上一躺,那人就紧跟着压下来了。
她浑身一颤,“不行,我大姨妈还——”
“就抱着你躺一会。”余兆楠闭上了眼睛,手臂温柔地禁锢着她,嗓音夹着淡淡的委屈,“我这两天都没怎么睡,下午还要去公司忙。”
阮晴觉得心口疼了一下。
“乖,不动了。”余兆楠说着手掌往上移,肆无忌惮地揉她的胸。
阮晴:“……”
除了不能做,这人该占的便宜一点没少占。说好的下午要去公司,他一直捱到三四点,刘特助打电话催了好几次,才依依不舍地走了。
余兆楠的生日在四月初。
说起来有趣,阮晴是九月九,余兆楠是四月四。
往常他过生日,她都是发消息或者口头说句生日快乐就完事,反正他有一堆狐朋狗友,不缺party也不缺礼物。可这次她觉得自己得准备个礼物。
休假那天,阮晴约了沈嘉仪陪她去逛商场。
“恋爱中的女人就是不一样啊,你瞅瞅你红光满面的。”沈嘉仪笑话她,“从小不爱逛商场的人,居然主动约我来逛这么高端的商场。”
阮晴选的是B市最贵的地方,随便买一样东西都不会低于五位数。
她有钱,只是不挥霍而已。她从小都觉得这世上没一个人真正靠得住,必须攒一笔属于自己的钱,才能应对人生的突发状况。
而今天她就要从自己的救命小金库里放放血,给某人买礼物了。
说完全不心疼,是不可能的。
“你想给余兆楠买什么啊?”
gu903();“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