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烟:“废话,我又没毛病,没事给自己找点儿绿?”
他没有听懂她的后半句,却也知道她是理所当然的语气,漆黑瞳仁之上,浓密的睫毛微微地颤。
烟烟还是要他的,还是将他视为自己的。
她也会吃醋,也不喜欢他与旁人亲近。
他将苍白得不正常的脸凑过去,似乎想拼命地将她揉入怀里,又纠结于怎样才算是不碰到别人,又能碰到她。
他忽然想到什么,瞳孔微缩,兴奋地说:“烟烟,九幽之火还在,若能去灵府的空间……”
话还没说完,她就断然否决:“我不要!”
说着,她伸手扒开他的手,站了起来,忍了又忍,又咬着唇生气道:“吵架呢,你不要以为,我打算不和你分手了。”
“旁人都有七年之痒,你与我有几年的感情,又分开多少年?你别以为我舍不得你。”
殷雪灼微微一笑,抬眼望着她,烛光映得眸子有些迷离,“烟烟舍不得我。”
说着,他似乎怕她哭,又柔声道:“我若对烟烟不好,烟烟便又要哭了。”
季烟:“……”
她真的,无言以对。
第102章瑶穆云瑶7
季烟无言以对。
真是活久见,哪有人这么自信地说这种话的?正经情侣说话还是这个态度吗?季烟觉得自己应该反思反思,是不是自己过于傻白甜,才让这狗男人把自己吃的死死的。
可殷雪灼说出这话时,语气很认真,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语气中甚至透着对她的担忧,是真的不想看见她哭。
季烟忍不住反驳一句:“我才没这么爱哭。”
殷雪灼掠了掠唇角,垂着睫毛,认真地看着她,“烟烟很爱哭,我待你不好,我这几日待你好,你却更爱哭。”
季烟:“???”
他把她形容成了一个哭哭啼啼的矫情小白莲,一点面子也没给她留,这和她想的不一样。
她觉得这是污蔑,可心跳又不自觉地加快,脸颊烧了起来,潜意识里,又偏偏有一种被戳穿的恼羞成怒。
就好像小心思被戳穿,被他看到了弱点。
“才没有!”季烟咬唇,有些生气地瞪大眼睛,拉高了嗓门,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他,面对着他笃定的神色,她结巴了好几句,越说越没有底气,越想越生气,又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
小嘴一瘪,她又觉得鼻尖一酸。
完了,刚想说自己不爱哭,现在又有些收不住,不就是白莲花的人设甩不掉了嘛,她有什么好委屈的,季烟想低头掩饰一下,下巴又被他抬了起来。
殷雪灼俯身,脸和她凑得好近。
他可以看到她微微泛肿的眼部轮廓,黑润的眼珠子周围,也有一些清晰可见的血丝,被藏在一片晶莹水光之后,睫毛上沾着一滴泪珠,我见犹怜。
这其实是一个很有侵略性的姿势,但他做起来,却透着股温柔的小心翼翼。
他说:“你看,又哭。”
季烟:???你妈的,你再说!
季烟被他一句话激得硬生生地憋住了眼泪,眼泪死活不掉下来,就这么干巴巴瞪着他,他转瞬又笑了一声,像是心情极好。
“烟烟心里有委屈,所以才这么爱哭,烟烟只对我哭,因为我是唯一一个让你亲近的人,可以让你放下架子。”他的视线下移,落在她的唇上,似乎是想亲,可还是因为躯体的原因而勉强克制。
他的手顺着她的唇角,探到她后颈,手指微微探入她的发间,按着她的脖子,是一个想要搂她入怀的姿势。
季烟被他说中心里的想法,也微微沉默了,一时没有抗拒他的动作,被他按在了怀里,脖子轻轻靠着他的颈窝,是一个鸳鸯交颈般的抵死缠绵的姿势。
再不想承认,可他还是看透她的,他是如此敏感的殷雪灼,容不下世人对他的丝毫冷漠,也不会忽视她对他隐藏在深处的依赖。
如果不是拿他当成最亲近的人,她又凭什么闹脾气呢?
如果不是明白他在乎她的眼泪,她又为什么要哭?
女孩子哭,到底还只是在疼自己的人面前而已,否则她连哭的资格都没有,世人也不会在乎她是哭是笑,又想要什么。
只有他纵容着,偏宠着,就像她从前任由他去宣泄心里的仇恨一样,他也让她表达自己的委屈。
殷雪灼的个子太高,他迁就着弯着腰,季烟靠在他颈边,微微闭了闭眼睛。
想起从前的种种,还是忍不住抬手,轻轻回抱了他一下。
殷雪灼的腰细细的,她还忍不住用胳膊比了一下腰围。
谁知道这一抱,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季烟双脚悬空,被他用面对面的姿势抱了起来,她惊叫一声,殷雪灼转过身,似乎在找床在哪里,转瞬就想起这里并没有床,干脆拂去了桌上的所有碗筷,将她放到了桌上坐着。
就算她坐在桌上,也不及殷雪灼高,可他不至于那么辛苦地弯下腰了,也能更好地表达自己的兴奋。
殷雪灼微微往前探过身子,双手覆在她的手背上,撑在她两侧的桌面上,将她整个人圈入自己的领地范围内。
季烟抽不回手,前进后退都不行,瞪大眼了眼睛。
他眸色越发沉郁,像一片化不开的浓墨,比黑夜还要难以窥伺分毫,有情绪藏在里面,迅速翻涌着。
他盯准了她的唇,眼底的兴奋和冲动像是要克制不住,只要跨越那一道屏障,就是面前的烟烟。
被困在躯壳之中,却也还是烟烟。
季烟被他看得一阵紧张,这是他从未露的眼神,如狼似虎,又藏着浓郁的暴躁和蠢蠢欲动,这一瞬间,她甚至觉得他要吃掉自己,忍不住提醒,“这是穆云瑶的……”
话还没说完,他就凑过来了,她再抗拒,也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闭上眼好久,却没有感受到什么。
没有被强吻,也没有更过分的举动,完全不像她脑补的那样。
“嗯。”有人在她耳朵边,不厌其烦地说:“不碰穆云瑶,我只娶烟烟。”
“……”他的嗓子哑哑的,可季烟偏偏从中里听到了戏谑,睁开了眼睛。
他只是凑在她身边,从上到下,慢慢地闻,像是小狗在闻着熟悉的主人的味道。
他在感受着,属于烟烟的气息。
其实这样的姿势也很羞耻,虽没有触碰,却莫名有一丝羞耻,一寸的距离是能忍受的最大的礼数,他隔着虚空,这一瞬间,连季烟自己都觉得,这个碍事的躯壳不存在了,仿佛他看到的只有这一缕淡淡的魂魄。
他在与真实的她耳鬓厮磨。
她心头一软,忽然轻轻地叫了他一声,“灼灼。”
他一顿,整个人僵住,原本低下去的头又抬起来,睫毛微微颤抖,“再叫一遍好不好?”
她这回又不配合了,抿着唇不说话。
殷雪灼食髓知味,越发上瘾,非要她叫,不厌其烦地诱哄,季烟被他逼的没了办法,这回是叫了,却叫的是大名:“殷雪灼。”
殷雪灼:“叫灼灼。”
“臭男人。”
“是灼灼。”
“大坏蛋!”
“是灼灼。”他又露出委屈的神色,“再叫一下。”
“大……”她嗓子里的字硬生生拐了弯,“大灼灼。”
他牵起唇角,笑得眼角眉梢流光溢彩,学着她叫:“小烟烟。”
季烟:“……”这种莫名羞耻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她沉寂了好多年的心,忽然又一下子鲜活起来,月牙儿般的杏眸里,也藏了一丝自己没有察觉的笑意。
穆康宁这一去,说是尽快处理完了回来陪闺女,但身为一城之主,他并没有回来。
安静的阁楼成了两个单独相处的场所,殷雪灼给所有的丫鬟侍卫施了法,他们如今只是没有意识的傀儡,依旧有条不紊地在做自己的事,可等到他们醒来之后,不会有人记得殷雪灼出现过。
季烟却不知道,她被他抱起来往卧房里走,还挣扎说了一句:“他们都是无辜的,不要杀。”
殷雪灼脚步微顿,很快又恢复如常,把她抱回闺阁之后,抬手抽掉了她头上华贵的发钗,漆黑长发遮挡在脸颊边。
她又说:“她们都待我很好。”
殷雪灼看着她,忽然说:“这世上,没有人比我待你更好、更真心。”
“我从前杀人如麻,但是已经愿意为你停手,可是你好像不信。”
不过,来日方长。
他为她做出的改变,时间会证明,他从前或许急于一时的得失,所以一直冲动逞强,才容易受伤。
现在,一百年,让他看穿了很多东西,他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殷雪灼抬手,掌心的黑气忽然凝聚成了一盏银白色的油灯,那盏灯漂浮在空中,被他指尖的灵火点燃,广袖掠起的冷风带着火苗轻轻地跳动了两下。
季烟转头看向那盏灯,好奇道:“这是什么?”
她是不知这是什么,可若是穆康宁见到,怕是要面露骇人。
这是引魄灯。
以引魄灯为媒介,施展读魂术,可窥伺任何魂魄所携带的记忆,乃是对魂魄最没有损伤的一种办法。
灯芯上燃烧的是灵火,而灯油却不是寻常灵物,而是人的修为。
这世上能用得起引魄灯的,须是修为无穷无尽之人,天下屈指可数,殷雪灼身为这世上最顶尖的强者,根本不惧这些,用引魄灯根本不带任何犹豫的,如此大的手笔,足以让天下修士为之折服。
殷雪灼没有和她解释这些,他做这种事情,也向来不爱解释。季烟隐隐约约猜到了不对劲,刚想质问,转瞬就感觉困倦不堪,甚至连缓冲的时间都没有,她身子斜斜一晃,便倒入了他的臂弯里。
殷雪灼将她平放好,用指甲将她食指割破,又割破了自己的血。
伤口相接,鲜血相融,殷雪灼体内一股灵力涌向季烟,神识顺着灵力穿梭进最深处,探寻到了这一团属于季烟的脆弱的魂魄。
无数的陌生场景涌入脑中,像一片惊涛骇浪扑面而来,一幕幕属于她的过往,逐渐在他面前一一展开。
他所意外缺席的一切,如果可以,他也一丝一毫地不想错过。
他想看看,这些年,她究竟经历了什么。
第103章不可追忆1
属于季烟的记忆,成了无数的碎片,像在黑暗里漂浮着的无数星星,纷纷在殷雪灼眼前闪现。
其实他不是第一次用读魂术了,殷雪灼天生便有很多特殊能力,从前对付那些正道时,也不是没有摄取过对付的记忆,不过他从前对人动手,下手都从不留情,不是将对方变成了傀儡,就是事后让对方沦为了痴呆的傻子。
最坏的下场,便是魂飞魄散。
但如今,他将读魂术用在季烟身上,还是要从头到尾地读取记忆,难度便大上许多,他的顾虑实在是太多了,才用了这盏灯,将自己的修为冲淡,缓慢地渡入她的魂魄之中。
在此之前,殷雪灼做了很多坏的打算。
譬如,他会看到许多自己不能接受的事,她受到的欺辱也是他没有想象的;又譬如,他会控制不了自己的力量,即使有了引魄灯,合体期的修为也会对她造成反噬。
但他想知道她经历了什么。
没有陪在她身边,是他最大的遗憾,他没有别的弥补的机会,只有待她好。可他的烟烟,看似性子软,实际上也比谁都要倔强,她所受的那些说不出的伤害,总是希望自己能默默忍受下去,她太高估自己的承受能力了,也是不忍心,不想让他因此而内疚。
他即使逼她,她也不会说的,他的烟烟,看似老在故意无理取闹,其实又懂事得让他心疼。
做好了一切的准备,殷雪灼追寻着她魂魄中熟悉的气息,看到了一幕幕属于季烟的过往。
让他出乎意料的是,第一幕,并非如他想象的那样。
她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最遥远的记忆因为年岁太小,已经模糊,最清晰的,便是一个小姑娘梳着双马尾,背着书包在过马路。
周围的环境很陌生,周围的房子、服饰全都不一样,小姑娘六七岁的模样,特别小,生得很可爱,还很懂礼貌,喜欢对人笑,一笑便有一对甜甜的梨涡。
她的周围有许多年纪相仿的人,每个人都很喜欢她,几乎没有人欺负她,她像个小公主,是被众星拱月的那一个。
只是她经常晚上一个人睡觉,一个人在空荡荡的房子害怕,晚上不敢关灯,还经常给父母打电话,问他们什么时候回家,后来年纪大点,便稍微习惯了。
小姑娘长大得很快,十六七岁的暑假,她出落得越□□亮,只是每日沉迷于一个名字叫“电脑”的东西,经常戴着耳机和同学一起打游戏,玩得不亦乐乎,还有些叛逆懒散,打游戏激动之时,嘴里频频蹦着一些听不懂的词汇——
“敲你娘的会不会打游戏,送送送,送外卖的都没你会送,再给爷送,爷现场给你吹唢呐出殡。”
“你特么在野区刷微信步数呢?老娘把你码挂在迎客松喜迎八方来客。”
“哥哥,你今天是不是吃药了?哦没吃啊,难怪妹妹看你发作了呢。”
“……”
她还是一如既往地伶牙俐齿,谁也骂不过她,一个人顶好几个人,大有当年气疯风流云的气势,甚至比当时更不收敛。
殷雪灼听不懂她说什么,不过虽然有时候和对方骂得面红耳赤,还是脸颊红彤彤地可爱,偶尔在对面跳脚之时,还专程笑嘻嘻地开麦:“略略略,你急了你急了你急了你急了。”
还会一转头去找她的好朋友,兴致勃勃地和对方滔滔不绝,经常志得意满自吹自擂,抬起下巴一脸骄傲,“那是,姐姐混祖安从来没输过。”
她坐在窗台上打电话时,白皙的双脚悬在空中,仿佛是天生多动症,时不时就要扭一扭。
她养了一只猫,心情不好地时候就把猫抱在怀里摸摸,偶尔还会自言自语,幼稚起来,还会和猫打架。
稍大点儿,倒是不爱那样伶牙俐齿地怼人了,整个人沉静了不少,每日奔波于学习,时常在图书馆从早待到晚,她的生活变得很简单,又比从前更加丰富,她喜欢上了穿衣打扮,留着微卷的长发,时常往脸上抹那些香香的东西,还经常对着镜子自我感慨。
gu903();“我长得这么漂亮,可我还是没有男朋友!”她经常一脸悲愤,又酸溜溜地说:“算了,单身才好,单身才没那么多破事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