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到一阵生气，见她警觉地看过来,便回瞪了一眼,才挪开视线。

施师的生活助理看到了这一幕。

她不认识季成，只知道那是一个长得很帅,一看就超有气质的陌生男人,不由一脸紧张道,“他是不是看到了啥，会不会跟人乱说你在片场……”

“没事。”

施师整理好衣服,无所谓的笑笑。

隔着老远,看到的无非是动作,实物能看到什么？就算看到了，她也没觉得有什么,顶多观感不雅。

不过被莫名其妙瞪了一眼后，她心里略微不爽。

那边季成走下桥，朝着这边走来。

施师旁边的一众演员沸腾了，

“真的是季总啊！”

“他来了他来了！！”

“听说咱们电影开拍的时候,原本的资金方撤资，嫌卫导太固执，都20xx年了，还拍情怀片，还嫌武侠现在受众不行，不如大IP+流量明星挣钱快，结果没多久，这边就跟新美对接上了，季总成了咱们最大的金主爸爸，投钱那叫一个爽快，他这是来探班视察吗，怎么就一个人啊？”

“季总一向低调，你不造吗！”

“SS你怎么不看啊！你快看，快看！！”

一个小配角揪住施师袖子，狂激动，一边捂着嗓子尖叫，“季总啊，那个国民男神国民总裁，你是不是不知道啊！！就在那边，他走过来了！！本人真高岭之花！好帅好帅，气质绝了！！！”

众人之前还没想到那岔，一下子被提醒了——季成的前女友！！！唰一下，或好奇，或狐疑、看好戏的目光，都投向了施师。

小配角，“你们看这里干嘛，快看季总啊，啊啊啊我的男神！！第一次见到真人，我要死了！！！”

有人提醒，“你先把人家前女友的袖子松开……”

小配角，“什么前女——”

话没说完，她猛地想起什么，就跟头顶炸响一道雷，整个人都呆滞了，随后慢慢转过头，撞进施师一双似笑非笑的眼里。

小配角一下子面红耳赤，小心地松开施师袖子，抚平，讪笑，“哈、哈、今天，天气好热啊，你看那个太阳，它又大又圆——”

其他人心照不宣发出一阵讥笑，视线却还停留在施师脸上，太想看到她什么反应，想扒出点跟季总有关的秘闻。

施师没让她们如愿，不管怎么打量，一律熟视无睹，身上的衣服太湿了，她看还有点时间，干脆去找服装师，试着把衣服烘干。

其他人见她走了，不禁意兴阑珊，小声八卦的同时，又把关注点放回了季成身上。

这时导演和一众工作人员出来了。

卫宾实十分客气，“季总，你来了。”

季成站在了树荫下，收起了伞，驻在脚边，跟导演握手的同时点了下头，视线向四周巡视一圈，才说，“天气这么热，演员们全副武装，剧组有没有什么防暑措施？”

卫宾实从影这么久，还从没见哪个资金方一来，首先关心演员，倒是有些意外，不过不等他应声，生活制片就说了，

“有的有的，季总，主演们的戏服里面会搭一件水衣吸汗，我们现场也准备了绿豆汤、凉茶、冰块、藿香正气水和电扇，拍室内戏还有两台大空调，演员们私下也会准备一些随身携带的小风扇，风油精之类的……要是碰到大热天，剧组就尽量避开正午，这些都会为演员们考虑的……”

季成点了点头，卫宾实跟他边聊，边带他在片场转了一圈。

有人大喇叭喊，“中场休息结束，继续开拍——”

演员们开始补妆，工作人员们动作起来，施师的衣服干得差不多，补好妆就走了出来，准备的差不多，就差开拍了。

卫宾实请季成在监视器后坐下，这时不远处急匆匆走来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孟蝶紧随身后，两人转眼就到了跟前。

中年男人正是《江湖》其中之一的投资商孟国庆，《选角已开始》结束后，他经不住孟蝶死缠硬磨，还是把她弄进剧组，今天刚好过来有点事，孟蝶还专程请假跑去酒店陪他，他一听季成要来，急着赶过来混个眼熟，好搭上季成那条大船。

孟国庆一见季成，笑容堆了满脸，双手伸了出来，“季总，久仰久仰！”

季成冷淡的眸子从他脸上，落在了他两手湿汗上，瞥开视线时很明显地皱了眉，脸上掩饰不住的厌烦和不耐，显然很不待见他。

孟国庆还在那儿急着套近乎，“季总，我叫孟国庆，哈哈，搞房地产的，说起来咱们还见过一面，在……”

卫宾实看出点什么，便打断道，“孟总也来了，那坐下陪季总一起看看演员们的戏吧。”

孟国庆见季成也不搭理他，收回手，有点讪讪的，“好、好。”

一切就绪，卫宾实做了个手势。

场记打板，“第三场，第二幕，开始。”

这场戏女主和男主初邂逅，男主是新一代的顶梁柱，演技过硬，有国民度，以文弱书生打扮出场，进京赶考路遇土匪，正狼狈逃跑之时，女主出现拔刀相助。

女主角此时十六七岁，初入江湖，就凭铸剑山庄响亮的名号，结识了天下英雄，正是意气风发之时，追求行侠仗义，快意江湖。

她在前面打土匪，男主角躲在她身后，躲闪之间，一柄利剑直刺两人中间，男主角一身惊恐低喝，身子后向倒去，女主回身，拿剑挡下，顺势伸出手，抓住男主角的衣领，将人提回来。

她弯腰的那刹，风卷起帷帽的一角，一张白生生的面孔露了出来，一双乌浓的眼溢着笑容，男主角瞬间看呆了，余光中，她身后乱剑刺来，他忙叫道，“小心身后！”

女主角没有回头，只剑气划破空气，身后传来一群土匪撕心裂肺惨叫，没一会儿他们就作鸟兽散。

男主角被她硬生生拽起，站稳脚步，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双手正抱着她的腰肢，还在呆呆地看着她。

女主角也看着他，见他没有动作，提起剑耍了个漂亮的剑花，声音娇嫩，喝道，“还不松手？”

导演，“咔！先吃午饭，下午重拍一条。”

他示意演员们休息，转头看向季成，还没说什么，一旁的孟国庆就问，“这就是那个女主演？”

施师那边，导演一喊停，男主演就松开她的腰，然后朝监视器后面看去。

施师察觉他状态不太对，便问，“怎么了？”

男主演摇了下头，“……没事。”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边那道视线太灼热，充满了敌意，他顺着看去时，对方已经收回视线，他只捕捉到一点余光。

卫宾实喊两位主演，“来，过来。”

施师和男主演走了过去，正听孟国庆讲，“卫导，这条要重拍啊？确实得重拍，这个女主演不太行，卫导您以前选用的女主角，那可是一个个美得各有千秋，身上还有股子不服输的劲头，打戏也酣畅淋漓，这个女主演不行呀，你说她美吧，她几乎没怎么露脸，演得跟个小姑娘家家，一点气势都没——”

施师唇角微勾，似笑非笑。

孟国庆更带劲儿了，“一场戏她不露脸，还把风头都占尽了，这叫、叫抢镜头对吧？！基本素养没有，可不是个正经演员啊，现在……”

施师身边的男主演见他越说越离谱，几次想插话都没成功，连卫宾实都没找到下嘴机会，见他终于停下来了，刚要说两句，就听一个声音冷冰冰道，

“现在换人还来不来得及，是吗？”

男主演、卫宾实、施师，三个人一齐看向季成，多少被他这句突如其来的话所惊到，如果季成想换人，这里恐怕没人能拦得住！

卫宾实，“季总——”

季成抬手打住他话音，目光灼灼盯着孟国庆。

孟国庆见此，心里明白自己这招险棋走对了——那个女演员，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是谁，季成的前女友啊，根据孟蝶透露，季成当初大概想去复合，结果一身狼狈地离开，很明显两人没谈拢。

孟国庆在男女方面很有经验，他认为，越有地位的男人，看似风度大方，实则心眼更小，季成在这个女演员那里丢了那么大面子，心里就不记仇吗？怎么可能！只不过出于名声，不好出手罢了！

他不好出手，那他帮忙解决不就行了？！

他立马附和，“对，换人！说句实话，卫导演你呢，只是单纯创作自己满意的作品，但我们的钱也不是刮大风捡来的，怎么把戏卖掉赚钱，才是最重要的，咱们与其选一个不怎么样的新人演员当主演，为什么不找一个有号召力的呢……”

他侃侃而谈，孟蝶经过之前那件事，学乖了很多，来了这个剧组，不仅不跟施师过不去了，还时刻想着跟她拉近关系，这时候看到季成那个含糊的态度，听了老孟的话，心思立马又动了，脸上都浮现出些激动。

换人换人！换掉施师，她当女主角！！！

孟蝶正暗自兴奋，季成冷眸扫来，对上她的眼，“你叫什么名字？演技怎么样？”

孟蝶一下子激动的话都说不完整，“我，我我叫孟蝶，是这个片的女二！我科班出身特别好、演技好！”

季成眼尾掠过施师，启唇，“一个不怎么样的新人演员……既然她不好，那你把这段演演，演好了，这个女主角你来当。”

施师，“……”

男主演，“……”

卫宾实，“……”

孟国庆，“！”

孟蝶差点发出土拨鼠尖叫，“可可可以！！！”

☆、第31章

孟蝶叫男主演帮自己搭戏。

施师见这里没她什么事,便去领盒饭——除了一部分人为了一睹真人版国民总裁,看看热闹，这会儿其余人都吃上午餐了。

结果她没吃几口，小助理跑来悄咪咪地说，“SS姐,那个金主爸爸发脾气了，发了好大的火！”

施师奇怪道,“为什么？”

“不知道鸭，好像就孟蝶演的不好还是怎么,反正还没表演完,他就问导演，女二是不是带资进组,就那种演技也能当女二,还竞争什么女主,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孟蝶都哭了！”

“那个孟总什么都没说？”

“说不上啊，季总一发火,看热闹的人都跑光了,其实他除了语气重一点,也没……但是我看了一眼，也感觉好怕怕啊,那个气场太强大了……那个孟总一直抹汗，最后还附和季总说孟蝶拖累剧组，开除她才行，季总的脾气这才歇了……”

施师,“……”

要她说，孟蝶好歹有功底，演技不至于差到让人没眼看的地步，季成至于发脾气？之前不还想换下她这个女主演？

“SS姐，你说他们还会不会换女主演啊？”

小助理最后幽幽道，十分不忿，“为什么他们一句话，想换谁就换谁，别人都没人权吗？！”

投资方别说换演员，撤资都不需要任何理由，要不然怎么叫金主爸爸呢。

“好了，快吃饭去吧。”

施师笑道，话音刚落，一个工作人员过来叫她，说资方要请主创人员和主演们吃饭。

施师只说，“我胃不太舒服，就不去了。”

工作人员悻悻走了。

施师吃完盒饭，回剧组临时搭建的帐篷里午休——片场在野外，离下榻的酒店有段距离，像男主演那种有了家底的演员，拥有自己的保姆车，就不必在帐篷休息了。

施师回来没多久，外面传来脚步声，有人走到大开的门帘前，微弯下腰，说，“SS，出来一下，有人找你。”

施师半阖着眼，手里拿着一把扇子，坐在电扇跟前不想动，懒懒道，“叫她进来吧，外面晒。”

她以为哪个演员。

外面没音儿了，一会儿后随着脚步声走近，一道身影落在了她脚边。

施师往旁边挪了点，“坐吧。”

对方没吭声。

施师察觉不对，眯开眼看了过去。

这人身量高大，帐篷顶子低，他不得不猫着点腰，他挡在门口，背光而立，黑衬衣西裤，手里还驻着那把十块钱的破伞，正目光沉沉地看着她——赫然是季成。

施师，“……”

失误了，偷了个懒儿，放进只狼。

她来不及考虑这个人为什么突然出现在这里，先将晾在电扇下的两条白大腿，马上收了回来，正襟危坐，“季总，有事？”

季成这么站着实在憋屈，他退了出去，“出来，跟你说几句话。”

施师坐着没动。

季成余光瞥见，但不催促，只等在外面。

施师想了想，还是走了出去。

午休时间，外面人不多，但不代表没有，一些小演员和工作人员正在树荫下乘凉，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大概早看到季成来了，窃窃私语着，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这边，想看又不敢看的样子。

季总排面大，每次出现都能搞出不一般的关注度。

他究竟有多大的事，需要亲自跑来告知？

施师忍着厌烦，“季总有话就说吧。”

话音刚落，一个小纸袋递在了手边。

季成脸上有丝不自然，见她不动，便说，“你们剧组的同事知道你胃疼，托我把药稍了过来。”

哪个同事面子这么大，还能用得动季总？

施师心里这么想，嘴上没问，听他这么说就大大方方接起，“麻烦你了。”

季成见她接起，神色就自然了很多，也恢复了一贯高高在上的姿态，单手插在裤兜里，问，“刚才为什么走了？”

施师看着他，不解其意。

季成，“那个人说你当不了这个女主演，你为什么不反驳？”

施师仍旧不解其意。

季成眉宇间升起一丝不耐烦，“说话。”

施师向四周扫了一眼，目光回到他脸上，微皱着眉，“季总您找我，到底想说什么？或者说，您到底来干什么？”

季成，“……”

被她拿话一噎，他脸上罕见地红了，言辞凌厉，“我问你当时为什么不反驳，眼睁睁看着别人换掉自己的角色！”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施师反问，脸上平静地没有一丝波澜。

季成神色僵下，几乎瞪着她。

两人四目相对，僵持了小半刻，季成最终没能扛住她的目光，冷着脸移开了视线，找了一个不太正当的借口，“我来之前，小外甥托我看看你——”

“这次要什么签名？”

“不要签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