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第二次,第一次是幼时拜师的时候,被师父从头到脚嫌弃了一遍。
秦慕也顺了顺气,还是憋屈得难受,带着一腔怒火跟了上去。
他顺着小巷又追上了对方,成功将人拦住。
他摇晃着玉骨折扇,“这位公子,我们又见面了。”
顾辞渊一再被人挡路,已十分烦躁,此刻敏感地捕捉到对方的措辞,目光冷凝。
薄唇微张,低声重复,“又?”
秦慕也被这一眼看得脖子一凉,心道这眼神怎么跟师父一样,像是个活阎王。
“对啊。”
顾辞渊垂眸,懂了。
说的是吃面的时候?
不对,那时对方明显就是认得他,故意跟上来,制造的偶遇。
声音冷漠带着淡淡的杀意,“你看到了?”
秦慕也察觉到了危险,连忙摆手,解释道:“虽然看到了,但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曹熠那个人渣死有余辜!”
“哦。”
那没什么可说的了。
顾辞渊把烧饼放进了胸前的衣服里,防止它冷掉。
抬步就要飞上屋檐。
秦慕也突然神秘兮兮地笑了,贱兮兮地说道:“我说的是,明王府,大树下,你和一个姑娘……”
他举起了两只手,五指的指尖贴在一起,两只手对在一起。
然后又撅了撅嘴。
顾辞渊:“……”
他嫌弃地拧着眉。
原来那日此人也在场。
“哎,那姑娘是你的心上人?看样子齐煦也喜欢她啊,我最看不惯齐煦那种人,端的是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好似谁都喜欢,却谁也不拒绝,呸!”
少年淡淡点头,不言多听他废话,抬腿要走。
窄窄的小巷一侧是怡红院,他们上方的窗户被打开,然后一个东西掉了出来。
顾辞渊快速躲闪,身形快得吓人。
秦慕也抱着肩,在一旁欣赏。真厉害,一出手就知道此人功夫有多深。
那东西摔在地上瞬间粉碎,一股浓郁的脂粉香气随着风弥散到空中,有一部分香粉洒在了少年的衣角。
顾辞渊厌恶地直皱眉,屏住呼吸,凌厉地扫眼过去。
窗口趴着一个妙龄女子,衣衫半遮半掩,引人遐思。
女子正眼含春情,痴痴地望着他。
“……噗,公子,人家姑娘看上你了。”秦慕也抬头看,一看是熟人,笑得更欢,“这不是绵绵姑娘?起得还挺早啊。”
红衣女子笑声娇柔,“秦公子,您好久不来听绵绵弹曲儿了。”
秦慕也笑了笑,“我爹最近看得严,我啊就不去了。”
红衣女子面露遗憾,“绵绵还以为是秦公子对我有何不满呢。”
说着她眼神望顾辞渊身上瞟了瞟。
秦慕也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压低了声音,带了两分提醒,三分威胁,“绵绵姑娘可别乱说,秦某只是赞赏姑娘的琴艺,也只去过这怡红院两回,我可没干别的。”
绵绵脸色尴尬。
“姑娘若是乱说,传到我爹耳朵里,他老人家怕是要打折我的腿。”
顾辞渊掏了掏耳朵,懒得在这儿跟二人耗费时间,揣着烧饼,提气飞上了屋檐,须臾间不见了人影。
秦慕也看着他离开的方向,甚是可惜地叹着气,“这么好的苗子,也不知师承何人啊……”
“姐姐……”
“醒一醒……”
唐时语被人叫醒时,才刚到辰时。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隔着床幔,看到床边立着个人影。
她裹着被子坐起身,指尖碰了碰幔帐,少年才将床幔拉开,坐在了床边。
唐时语打了个哈欠,依旧很困倦,睡眼惺忪,“怎么了?”
“阿语,我去为你买来了东街口的烧饼,你最爱吃的。”他拍了拍胸口。
女孩愣了愣,忙趴在他的胸口,鼻子轻轻嗅了嗅,闻到了那个熟悉的香味儿,随机笑开,“阿渊真好。”
顾辞渊顺势搂住投怀送抱的人儿。
那家店铺的烧饼特别抢手,每日卯时开始出摊,刚过辰时便会售罄。每日也只卖一百人份,多了不做,很是任性。
先前有一次阿渊从外面采药回来,带了一个烧饼,她便爱上了。
唐时语总是起得太晚,她又不好意思因自己的一时嘴馋叫丫鬟们去排队,因此总是忍着。
此事她并未对人提过,没想到少年却看在了眼里,记在了心上。
越想心里越热乎,于是她跪起身,抓着他的衣领,在他的脸上“叭”地一声亲了一口。
随后利落地裹紧了被子,缩了回去。
眼见奶狗又要变身,唐时语伸出手,撑着他的胸膛不让他靠近。
红着脸,小声说道:“赶紧出去,我要起来了。”
少年很享受她的回报,摸了摸脸,笑得开心。
他握住那只嫩白的小手,凑到嘴边亲了亲,在对方羞窘的眼神里,揣着怀里的宝贝正准备起身。
忽然一阵香风钻入了唐时语的鼻子里。
“你等等。”
她脸色变了变,朝他勾了勾手指,“你过来。”
少年屁颠屁颠又跑了回来。
唐时语眉头紧皱,掀开被子从床上起来。
她穿着一身白色的寝衣,有些单薄。
少年想要去给她拿一件外披,被制止。
“站着别动!”
顾辞渊僵着身子停住,心里咯噔了一下。
他的心有点慌,面上却装作云淡风轻的样子。
沾了血迹的手帕已经被他焚毁,难不成她闻到了什么?
他心虚地摸了摸脖子。
唐时语围着他转了两圈,观他神色,基本可以确定他有事瞒着自己。
她转到他身后时,那股脂粉气变得明显。
女儿家身上的脂粉气,怎么会在阿渊身上闻到,还这么重。
这么浓烈,一定是近距离的接触才会沾染上的。
心里陡然生出一股怒火。
她抱着肩,脸色沉了下去,“说罢,早上去哪儿了。”
少年无辜地眨着眼睛,没什么底气地开口道:“没去哪儿呀。”
唐时语深深吸了口气,手指戳着他怀里的东西。
“早上是顺路给我买的烧饼,对吗。东街那边有怡红院,你是不是去那了。”
“我没有!”
她冷声问:“那你身上怎么会有脂粉香?”
少年也皱起了眉,似是同样不懂为什么。
唐时语想到了一种可能,心中陡然生出无尽的委屈。
去怡红院能干什么?
男子都有需求,她也懂一些。是不是昨天闹得太过火,阿渊忍不住,又不舍得碰她,所以才会去……
才会去找那些女子纾解……
“阿语!你别哭啊!”
顾辞渊被她突然流下的眼泪吓得魂飞魄散,连忙抱住她。
少女拼命地推,使劲儿地捶,“你与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去那儿了!”
顾辞渊真是百口莫辩,只得如实交代。
“我是去杀人的,怎会找别的女子呢?”
怀里的女孩突然被定住,带着鼻音,“嗯?杀什么人?”
“曹熠,他晚上去了青楼,我守了他一夜,然后……”他小心翼翼看着她的脸色,“……宰了他。”
“……”
“你真没去?”
“没有。”
“……哦。”唐时语吸了吸鼻子,别别扭扭道,“那你身上怎么会有这么浓的脂粉气呢?”
顾辞渊终于想起来了。
“我遇到了一个男子,在与他说话的时候,怡红院二楼的一个小房间窗户开了,脂粉盒是被人丢下来的。”
他说完,把人抱得更紧了些。
看来她并不在意自己是否杀了人,杀了谁,却更在意自己是不是在外面乱来了。
少年唇角上扬,眉目舒展。
唐时语心生警惕,“脂粉盒怎会掉下来?”
“不知,或许是手有问题,拿不住东西吧。”
“……”
“可能是人上了岁数,身体多少有些毛病。
“……”
唐时语思索片刻,心里酸溜溜的。
“别是人家看上了你,故意砸东西下来吸引你的注意力。”
她满脸的不高兴,小声嘟囔着,“不愧是怡红院的女子……”
花样手段还挺多。
这个臭小子也不让人省心,只是出去买了个煎饼,就被人家惦记上了,长得好看真不是一件好事。
唐时语很郁闷。
顾辞渊饶是再迟钝,也明白过来她这是吃醋了。
“姐姐,你吃醋了。”
“我没有,你出去吧。”
“你吃醋了。”
“芸香!快进来!”
顾辞渊笑了,眼睛里漾着她熟悉的小星星。
“你吃醋了。”
“……你真的很烦。”
她红着脸,不再看他。
作者有话要说:啧啧,酸臭!
叮,新人物出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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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姐姐……你为何……”他努力措辞,试探道,“你不怪我乱杀人吗?”
唐时语被问得有些恍惚。
杀人对吗?
这个问题,若是上一世的她来回答,她会毫不犹豫地回答“不对”,若是上一世遇到阿渊,她或许还会远离他。
一个人,爱你爱到会杀人,多可怕。
上辈子的唐时语必会害怕,且根本不会去了解这个人如何,只会因为看到他心狠手辣的那一面而惧怕,而心生胆怯。
但此刻的她,是活了两世的她,是带着上一世家破人亡记忆的她。
曹熠上一世便企图玷污她的清白,只不过那时没有得逞。
这一世,一切虽沿着不同的轨迹进行,但殊途同归,他已经对她起了歹心。
曹熠已经意图对她施暴,明王府那日,若是阿渊没有遇到那伙人,若是她不小心被人劫走……
她或许会被带到某间废弃的小屋,那里鲜少有人去,在她拼命呼喊的时候,天降大雨,滂沱的大雨将她无望的呼救卷入无底深渊。
没人会听到。
就像上一世,一个看似平常的黑夜,在寂静中,阖府上下几十口人命全都命丧歹人之手。
或许是上一世的剜眼之苦太深入骨髓,即便她此刻能云淡风轻地再回忆起那些绝望,但后遗症烙印在了血液里,不可能被清除。
这一世她不可能嫁给齐煦,更不会嫁给除阿渊以外的任何人。
阿渊无父无母,无所依凭。曹熠无所顾忌,便会一直纠缠她。
她已将命格大煞的消息散了出去,没有世家愿意娶一个克夫的女子,但这对于曹熠来说,却是个好消息。
小人最是难防。
“曹熠的命不能留。”少年说出了她的心里话。
唐时语承认,重生让她看淡了很多事,也更加心狠,可以说是有些冷漠残忍。
但那又能如何呢?
难不成还要留着一个会危害到自己的人,等着他来害自己,来害唐家的人吗?
难道要留着那些隐患,再重蹈上一世的覆辙吗?
“姐姐?”顾辞渊将人拥进怀里,心如刀割。
因为她此刻的表情看上去十分痛苦。
唐时语把自己埋进少年的胸膛,深深吸了一口气,鼻腔里充满了属于他的药香味儿。
“阿渊,我虽不认同那句‘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但我得承认,我是自私的。我不可能对一个可能对自己产生威胁的人心软,我要谢谢你。”她强忍着赶走突然涌入脑海中的,上一世那些血腥的画面。
“嗯。”
顾辞渊没多说什么,只是静静听着。
他觉得这样的阿语很好。
但他也知道,阿语不会动手杀人,也不会亲口要求他去除掉谁。
可他愿意做那把刀,愿意为了她赴汤蹈火,愿意替她除掉一切障碍。
只要她能平安。
少年渐渐收紧怀抱。
当日才过午时,户部左侍郎的嫡子遇害的消息就传遍了奉京城,一时间人心惶惶。
第一时间报官的不是曹家人,而是一对路过那处的小夫妻。
小夫妻新婚燕尔,大概是等不及回家,情难自已,本想找个无人的角落调情,知道溪水巷角那边是个死胡同,结果却碰上了这种糟心的事。
那小娘子看见人尸分离的曹熠吓了个半死,尖叫声隔着两个街巷都能听到,她的夫君还算镇定,和几个路人一起去报了官。
京兆尹见了那尸首,立刻认出了这是何人,连忙叫人通知了家属。
曹家人对于曹熠夜不归宿这种事早已司空见惯,因此到了转日清晨没见人回来,倒也不惊慌,直到临近午时,京兆府来人说,曹二公子被人所害,尸首就在京兆府。
曹夫人当场昏了过去,曹大公子去认了尸,确是弟弟无疑。
曹夫人醒过来后大吵大闹,嚷嚷着揪出凶手,否则便去宫里告状。
京兆尹一个头两个大,被这妇人闹得头疼。
他职责所在,必会尽力查案,但线索太少,案发现场也并无蛛丝马迹,实在棘手。
只是这一闹,闹得满城皆知。
消息像是长了腿儿,不出一个时辰,消息就传到了唐时语的耳朵里。
唐母担忧地看着眼前几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