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我也启程回城里去,你留在这里就好,别给某些人到时候拿出来做文章的机会。”韩老夫人皱眉说道。
“好,外婆你路上自当小心。福伯,去庄子时派些兄弟暗中护送,别让这些贵人们在路上出事。”萧晚之稍一思索,当机立断道。
锦绣得了吩咐忙去办差,福伯也去找方丈商议了几句,不大一会,寺里供香客留宿的院子里都扰攘了起来。
有那明白的,赶紧叫下人收拾包袱,有那不明白的,还在那里吵闹个不停。
“超度念经须得七日,这样念一日不就是不诚,惹来菩萨怪罪了可怎么是好?”
“就是,再说了都这个时辰了,回城去城门早关了,外面冰天雪地的,难道晚上在外面冻一宿不成?”
“什么粮食不够,我能吃多少?你当我是那下苦力的一餐吃几大碗?我不走,要走也是让那吃得多的穷酸走。”
方丈一脸为难,焦头烂额的看着眼前吵闹的夫人们。
“不走可以,每人每天交一斤粮食,一捆柴火就可以留下,记得了,不要银子,只要粮食跟柴火。”韩老夫人披着斗篷,走到众人面前,威严的说道。
吵闹的人见到是韩老夫人开口,她年纪大是长辈,品级又高,连圣上都尊其三分,一时倒也没人敢出言反对。
“哦,老夫人这么说我可不同意了,第一这福安寺可不是你家的,你何时可替方丈做主了?第二,老夫人既然要众人交粮交柴火,不知道老夫人用不用交?”杨氏凉凉的开口问道。
“我不用交。”韩老夫人微笑着回道。
“啊,她不交凭什么让我们交”
“就是啊,难道她不用炭盆不用吃饭?”
众人立刻小声的议论起来。
“哟,老夫人这就不对了,您就算再是长辈,在生死大事之前,您也不能剥夺别人的生,来成就您自己呀。”杨氏讽刺的说道。
“因为我也要回京城去。”韩老夫人目光淡淡的从杨氏脸上扫过,对众人说道:“雪不知道要下到何时,福安寺在山腰,到时大雪封了山,诸位想走可走不成了。”
听到韩老夫人如此一说,众人的议论停了下来,只是有些人仍旧在迟疑。
“天灾无眼,大家回家去吧,这么多人同行,路上哪会发生什么事?”韩老夫人又温和的说道。
“就是,这里冷飕飕的,哪里有家里暖和舒服,老夫人,我坐你马车回去呗,路上我们可以说说话,不然太没劲了。”仲夫人大声爽朗的说道。
韩老夫人哈哈笑道:“好啊,我正求之不得,走,咱们一起。”
众人见韩老夫人与仲夫人携手而去,其他人也忙吩咐下人赶紧收拾,也急忙的跟了上去。
方丈站在那里,见到贵夫人们都送走了,总算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大致解释一下:
和买:大多是官府从民间购买丝麻产品,以保证军队的服装原料供应。
预买:官府春季借钱给需要钱的民户,预收其绢匹,民户在夏秋田赋两税时一并缴纳。
后来这种政策变成了苛捐杂税,到宋徽宗时官府跟强抢没什么区别。
下一章女主要坐镇后方大展身手了,尽请期待哦。
第36章这双手
锦绣从外面提来食盒,正走进远门的时候,突然一道黑影落在了她身前。
“啊!”锦绣吓得后退一步,大叫一声,拿起手中的食盒就对着黑影砸了过去。
“别叫,是我。”西海手忙脚乱的接住食盒,急着道。
锦绣定睛一看,见西海肩上落满雪花,怀里捧着食盒,一脸尴尬的盯着自己,忍不住对他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道:
“真是的,你翻墙进来做什么?我还以为是贼人进来了呢。”
“对不住,吓到锦绣姐姐了,王爷派我来给王妃递个信,姐姐您给领个路,有劳姐姐了。”西海小眼眯缝成一条线,笑容满面极为恭敬客气的说道。
锦绣心中腹诽,真是的,明明看起来比我大多了,居然有脸叫我姐姐。
“食盒给我,”锦绣伸出手,见西海仍捧着食盒不放,便随了他去,瞪着他道:“跟我来吧。”
锦绣领着西海进了屋,他一见到萧晚之,便放下食盒,恭敬的叉手施礼后,从怀里掏出封信双手递到她面前。
“禀王妃,这是王爷吩咐小的给您送的信,王爷吩咐小的了,一定要将信亲手送到您手上。”
萧晚之看了头发都湿了的西海一眼,接过信,笑着说道:“有劳了,你一路打马过来的?”
“是,王爷的事紧急,耽误不得。”西海低头恭敬的回道。
萧晚之抽出信,一目十行很快就看完了。
“西海,食盒里面有饭菜,你先用,稍等我一会,我去给王爷回封信。”萧晚之指着食盒说道,见西海要拒绝,皱着眉头补充道:“你是办事出力的,先得吃饱了才能办好事。”
西海一愣,今天他来回奔波,哪有功夫坐下来用饭?
这个时辰西海早已饥肠辘辘,只是做下人的,三餐不定是再也正常不过的事,没想到王妃能体谅他们这些下人,将自己的饭让给了他。
西海恭敬的叉手施礼:“多谢王妃。”
他捧起食盒,转身走到旁边厢房里,狼吞虎咽的用起了今天的第一餐饭。
锦绣铺好纸后站在在一边磨墨,萧晚之略一沉思,提笔如飞,很快写好了信,拿起来吹了吹,待墨干了,折起来放到信封里,又用蜡封了口。
她想了想,又重新铺了一张纸,提起笔在纸上写了几句话。
西海用完饭忙赶了过来,见萧晚之已写好了信,忙说道:“王妃您给我吧,我现在马上给王爷送回去。”
“你现在回去能进城么?”萧晚之问道。
“王妃无需担心,小的有门路能进去。”西海笑着回道。
“好,那我就不担心了,你待会回去时,顺便去揽月庄一趟,去那里找福伯,把这个给他。”萧晚之又递给他另外一封信,“福伯看了后自会有安排。”
西海接了过来,叉手施礼后忙匆匆的走了出去。
锦绣见西海离开了,萧晚之还站在那里沉思,忙说道:“王妃,我再去厨房看看,里面还有没有什么吃食。”
福安寺的厨房每天按时供应素斋,粥饭都有定量,过时不候,都这个时辰了厨房早已熄火,哪里会有什么吃食?
“不用,我们去大师那里,他那里有热汤饭。”萧晚之笑道。
广济大师看着十分坦然在他面前用饭的萧晚之,忍不住抱怨道:“我这里又不是酒楼,真是的。”
萧晚之咽下嘴里的食物,笑着点头很是赞成的模样。
“对,你这是不是酒楼。”
广济大师瞪她,刚要说话,只听萧晚之又道:“酒楼吃饭要给银子,你这里一个大钱都不用付。”
“真是无耻啊。”广济大师啧啧的道。
萧晚之笑。
“我忧国忧民,忍辱负重,不过吃了你几个馒头喝了你一碗汤,不用这么小气吧?”
“咦,你怎么忍辱负重了?”广济大师双目放光,兴致勃勃的问道。
“其实我很小气的。”萧晚之慢吞吞的说道:“唉,真不想管他啊。”
广济大师听明白了她的话,哈哈大笑起来。
“女人心眼都小,你无需自责。”
“你看,你一下就将全天下的女人都得罪光了。”萧晚之强调道:“还是心眼小的人。”
广济大师举起双手,笑嘻嘻的道:“别的女人我不管,你这个小心眼的女人我可不敢得罪,我错了,请肃王妃原谅贫僧。”
他故意将肃王妃这几个字咬得极重,萧晚之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你说,我是不是很倒霉呢?我为什么不能每天只管吃喝玩乐,不仅劳心劳力还要出钱出力呢?”
“我早就说了嘛,谁叫你倒霉啊!”广济大师又捶着软塌哈哈大笑。
“不要淘气啊。”萧晚之斜睨了他一眼,迷茫的道:“自惊马以来,我像是个陀螺一样被抽着旋转个不停,可是啊,我受伤了啊,我身上的淤青现在都没有散啊。”
她伸出双手瞧了瞧,低声道:“能依靠的,也不过是这双手。”
广济大师目光清亮,然后咳了咳。
“我们这是要互诉衷肠了吗”
萧晚之噗呲一下笑了出来。
“你是大师,不能白白担着这个名头,受了香火供奉,总要听信徒念经祈祷的是不是?”
广济大师瞪大眼:“香火供奉在哪里?”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我就是随口这么一说,你也就随意一听便是了。”萧晚之微笑道。
“真是越来越无耻了啊。”广济大师佩服的看着她,“既然你这么说,本大师也免费奉送给你一句话,女壮士,寡妇不是那么好当的。”
萧晚之懒洋洋的靠在软塌上,朝他拱了拱手,说道:“多谢大师免费送话,本壮士奈何不是男儿身,也没有三头六臂飞檐走壁的本事,就勉强坐镇后方,做个军师谋士吧。”
广济大师又捶塌哈哈大笑。
……………………………
京城西水门。
飞雪在昨日半夜里终于停了下来,饶是如此,地上还是积了厚厚的一层积雪。
厚重的城门刚一打开,肃王在前,领着一队人马疾行而出,马蹄溅起雪水,飞扑在人脸上,又痛又冷。
老袁缩在城门角落里,听见动静后,原本团成一团的身体蓦地一下拔了起来,低着头避开风,朝马上头脸都裹得严严实实的西海不着痕迹的比划了下。
肃王等人马似乎没有停顿,朝着京城西北方向急驶而去。
待人马行驶到一处树林时,老袁领头,身后跟着一队人马,混进了队伍中。
京城离受灾的单县快马需要三四个时辰,如今管道上积雪过后,马行驶不快,人长久在寒风中疾驰也受不住,待行驶到一处宽阔的避风处时,肃王下令叫大家停下来休息,待用些干粮后再上路。
老袁翻身下马,跟身边的同伴们彼此打了个招呼,从马上解下个包袱,待他叮里哐当的一打开,肃王忍不住睁大了眼睛。
包袱里面有肉干,馒头这些不稀奇,稀奇的是他还带着个比成人拳头大些的铜锅。
肃王忍不住看了看老袁带来的其他人,见他们也打开了包袱,里面同样备着这些东西。
有人已经拿起刀去到旁边的林子里,挑干的树枝砍下拖了过来,在地上随意拿几块石头搭起了简易小灶,吹开火折子点燃了细枯枝,用雪随意的擦了擦铜锅后,又往铜锅里装了雪,架在火上煮起水来。
肃王见老袁撕开肉干扔进锅里后,又往锅里撒盐和胡椒粉,忍不住问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老袁咧嘴一笑:“回王爷,我这是在煮肉汤。王妃说了,这么冷的天气,喝一碗热热的肉汤可以驱寒咧。”
“这个锅子倒是少见。”肃王指着小铜锅说道。
“回王爷,这个锅子不少见,家家户户不都有锅么有大锅就有小锅,我与兄弟们的这个锅,是小小锅。”
老袁笑嘻嘻的解释道,看锅子里面已经开始在滚了,忙拿树枝折成的筷子搅了搅。
“这也是王妃跟你们说的?”肃王微笑着问道。
老袁睁大眼,摇了摇头,得意的说道:
“这不是王妃跟我们说的,这是王妃出银子给我们特意打制的。不过王妃说了,兄弟们常年在外办差奔波,在荒郊野外随便对付一下的时候不少,可不能苦了兄弟们,得让兄弟们吃饱吃得干净。”
西海与北山他们啃着手里冰冷的干粮,闻着空中的香味,忍不住斜着炫耀的老袁,又心底叹息,唉,人跟人真不能比啊。
老袁又变戏法似的从包袱里掏出个木碗,用厚布包住铜锅小小的耳朵,将锅里的肉汤倒进碗里,然后递给了肃王。
“王爷,您尝尝我的手艺,我老袁别的不敢说,这手煮肉汤的本领,那绝对是兄弟们中的第一!”
老袁指着自己的胸口毫不谦虚的夸着自己,他带来的那些兄弟们都哄堂大笑,不停的嘘他。
肃王笑着接过碗,对他说道:“多谢了。”
老袁笑笑,又大声道:“没有锅的兄弟们都过来,我们这里的兄弟们煮的大家分一分,都是自己人,大家不要客气啊。”
不多时,肃王来带的护卫就与老袁他们的人混在了一起,互相称兄道弟起来。
坐在老袁身边的老古戳了戳他,低声道:“老袁你今天脑子坏掉了?怎么这么多话,一句一个王妃,你不怕福伯知道了削你小子。”
老袁斜他一眼,喝着肉汤就着手里的烤馒头,老神在在的道:“说了你也不懂。”
老古淬了他一口,也不再理他了。
人马都歇息吃喝好,众人又翻身上马,打马疾奔向单县。
作者有话要说:
无论何时,做女人都不易。
所能依靠的,不过是自己的这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