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础转身离去,兰夫人在后面大声道:“既入其道,当守其规,人心贪婪,向来如此,徐公子不可违背!”
徐础没应声,走得远了,兰夫人叫上老妇,继续饮酒,笑道:“今年的除夕,比往年都热闹些,可惜,我还是不能亲眼得见。”
徐础匆匆出府,他曾对兰夫人有过好印象,这时荡然无存,但又恨不起来,兰夫人独自留在府中,除了谄媚事人以自保,似乎也没有别的选择。
人心贪婪,真的不可违背吗?徐础非要挑战一下。
黄铁娘是个急性子,女儿求情,她真的只等一会,“吴王怎么还不到?他什么都好,就是性子不够豪爽。金摇,你万万不可学他,以后有了儿女,你自己带在身边,好好养育,要他的容貌,不要他的性子。”
薛金摇哼了一声,“我才不要生儿育女,恶心。”
“我辛苦生你,你居然说恶心?”
“我是说那件事恶心。”
“哈哈,你还是太年轻,很快你就能明白其中的……算了,跟你说这些干嘛?我不等了,女婿来了,让他去找咱们吧。你婆婆说东都楼、兰两家最有钱,王公反不如这两家,楼家是亲戚,暂时算了,咱们先去兰家。”
“婆婆不就是姓兰吗?”
“嫁出的女泼出的水,她现在是楼家人。”
“那我呢?”
“你永远都是薛家人。”黄铁娘怒道,“女婿也是薛家人,他若有异心,你来找我。”
薛金摇冷冷地说:“我自己管得了,干嘛找你?”
黄铁娘大笑,“走走,去兰家,乖女儿选挑,看中什么拿什么。”
黄铁娘带着数百女兵扬长出宫,由宦者引路,直奔兰宅。
徐础晚来一步,薛六甲部下的将士正聚在大殿前议论,个个摩拳擦掌,准备好了要大抢一番。
“今天是黄铁娘,明天就该轮到咱们了吧?我早看中一所宅子,真是不错,能住几代。”
“傻瓜,要房子干嘛,一把火烧掉,要钱、要物、要人、要牲口,这些东西能带在身边,比较稳妥。”
“咱们不留在东都吗?”
“打了这么久的仗,你还是不开窍,咱们能夺东都,别人就不能了?咱们降世军就适合到处征战,哪有好东西去哪,恣意快活,比守城有意思多了。”
见到吴王,将士们笑脸相迎,“姑爷来晚了,黄铁娘和金圣女已经走了,留下话说是要去兰家。”
“我要见祖王。”
“姑爷不是外人,进去就行。替我们说两句好话,早些分城,让我们过个快活年!”
薛六甲叫来几名宫女,让她们陪着饮酒,正教训她们:“露些笑脸,你们在宫里侍候皇帝时啥样,对我就得啥样。哈哈,女婿来了,坐,一块喝几杯。你说说,宫里的女人为什么一个个都哭丧着脸?看来太后也好不到哪去,真想将她揪来……先不着急。女婿有事?咱们不是明天聚会吗?”
徐础上前,拱手道:“岳母大人和金摇姑娘一块去‘打猎’,岳丈大人知道吗?”
“是吗?没跟我说。唉,你岳母就是这个脾气,每次打仗,稍有掳获,她若是不分头一份,就会不高兴。来来,喝酒,娶妻如此,就得认命。咱俩同病相怜,待会你挑一个带走,我替你保密。”薛六甲眨下眼睛。
“东都乃祖王称霸之资,日后平定天下,皆要以此为根基,一旦劫掠,人心尽失,东都反成降世军祸患……”
薛六甲起身离席,来到徐础面前,拉着他走出几步,“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也的确将东都当成称霸之资,但是不要太死板,东都这么大,抢两家无伤大雅。要平天下,先从治家开始,夫妻不和,全军不和,全军不和,凭什么争夺天下?所以就随她们去吧,妇人见识短,不用跟她们计较。”
“祖王不计较,我不计较,下面的将士却会计较,就在殿外,众人已在商议劫掠之事,城外……”话未出口,徐础就知道自己要说错话。
果不其然,听到“城外”两字,薛六甲眼睛一亮,立刻明白这是一次良机,城外将士多是他的部下,若是义愤填膺想要进城分赃,正合他的心意,那些人为救主只出三分力,为抢东西却会拼尽十分。
徐础只能继续说下去,“城外军心必乱,岳父大人虽能借机除掉诸王,却会失去东都,消息传扬开去,降世军以后再要攻城,难上加难,对方必定拼死拒守。”
“啊啊,女婿言之有理,可我没办法,那个婆娘根本不听我的,一见到珠宝就迈不开步,多少次耽误大军行程。这次就忍忍吧,至于其他将士,慢慢劝说,实在不行,将东都分一半给他们,留一半当称霸之资,总可以吧?”
“义军之名一旦失去,无可挽回。”
“哈哈,名有什么用?降世军都是实在人,不需要那玩意儿。女婿不必多说,先坐下来喝几杯,踏实过年,什么事情等明天再说。”
“我若以祖王之名阻止岳母大人,可以吗?”
“呃,可以倒是可以,但你不要惹怒她,第一,她不会听我的,第二,她若是找我算账,我就得找你算账。”
徐础拱手致谢,转身快步走出大殿。
薛六甲转身,向愁眉苦脸的几名宫女道:“这是我女婿吴王,从前是大将军楼温的儿子,现在改姓徐了,白长一副聪明相,其实死板得很。不过也好,他若是什么都顺着我来,我反而要多加小心。你们倒是笑一个啊,大过年的,哭给谁看?”
徐础叫上人直奔兰家,没想好怎么劝说黄铁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