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那边可还安稳?”
“回来后便病了,不见人。”黛玉说道,一直到现在皇后也没有什么动作。
“薛宝钗呢?”贾敏又问道,薛姨妈一有时间就去邢夫人和王熙凤那里软磨硬泡,毕竟是自己姑母,王熙凤也有几分不忍心,向贾敏透露了几分。贾敏想着薛宝钗也没做过什么,放她出宫,也算是积福了。
“一直到现在在东宫老实待着,很少出来,坤宁宫也没找她回去。”黛玉回道,“母亲怎么提起她来了?”
“还不是凤丫头说了几句。”
“若是她是寻常宫人,我也就做主放出去了,可是毕竟是坤宁宫的人,至少也得问一问殿下。”黛玉和贾敏解释。
“哎,我自然是听你的,你看着安排就好,无需多操心。”贾敏说道,她自然是不愿意黛玉为此耗神。
不过许是黛玉做了母亲,想起薛姨妈的情形,有些心软,还是把薛宝钗的事记在心里了。
晚间的时候,徒翀过来黛玉这里,手里还拿着朝臣劝进的折子,“知道你好奇,拿来与你瞧一瞧。”
黛玉只不过是随口一提,到没想到徒翀还真拿过来了,黛玉接过来一看念道:“昔自圣帝明王之有天位也,必传之嫡长……”
黛玉合上折子笑道:“说来,不过是一说是嫡长子,二说是承天之意,三呢就是夸耀你的德行,旁的我不懂,这是这一笔字倒是很有风骨。”
徒翀说道:“这是张廷玴的字。”
“张家,是我先大舅母的娘家。”黛玉并不陌生。
“我打算让他入内阁。”徒翀话才说一半,黛玉就赶忙捂住他的嘴说道,“不许说了,后宫不得干政。”
徒翀好笑的把她的手拿下来,“你我之间何止于此。”
“我不乐意听这些。”黛玉嗔道。
徒翀见状也不再多说。
黛玉便想起了贾敏说的薛宝钗,问了徒翀一句。徒翀说道:“当年我就想送她出宫,只是皇后又将她要回去了。你要是想让她出宫,我和皇后说一声吧。”
黛玉点了点,听到了徒翀的称呼,摇了摇手里的折子,说道:“该改口了,你日后就是皇上了,母后便是太后了。”
徒翀轻笑:“旁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我的皇后。”
徒翀本以为是件小事,去了趟坤宁宫,可是皇后也就是现在的太后态度十分强硬,不仅不许,还要将薛宝钗要回身边。
太后心里愤恨,只是慢了一步,就被徒翀抢先了,先是坤宁宫被围,后是自己在宫里的钉子被一一拔出,接着就是自己宫里人除了近身伺候的其余的被换下,行动不得自由。这些都是徒翀做得,太后恨不得徒翀一出生就掐死他。
她情绪激愤,徒翀倒是没旁的感觉,太后输了却输不起,到现在还没看清形势。只是她的态度,倒是让徒翀觉得怀疑,太后并不是要拿薛宝钗泄愤,反而有几分害怕薛宝钗落在他手里。
徒翀面无表情说道:“皇后与薛氏相谈甚欢,朕让她在东宫陪一陪皇后,母后一向慈爱,如今皇后有身孕需要人陪伴,母后不会不许吧?若是母后觉得身边少人了,儿臣再从来些宫女太监。”
“哀家习惯她伺候了。”
“那就是母后身边人的不是了,可见是他们伺候不好,让母后才离不开薛氏,不如换一批好的来?”徒翀淡淡说道。
“你!竟敢威胁……”太后怒极。
徒翀起身,说道:“儿臣不敢,儿臣还有朝政要忙,不打扰母后休息了,母后还是养好身子,毕竟过几日便要册封太后了,母后总不希望因为身体缘故不出席册封礼。”
徒翀一出坤宁宫,就吩咐刘福禄,“去好好问一问薛宝钗,她怎么那么有本事让太后不舍的。”
刘福禄忙去了,徒翀这才往东宫而行,收敛了身上的寒意,才抬步进了黛玉的寝宫。
尚服和内务府的人正让黛玉试一试皇后衣饰,听着徒翀来了,黛玉忙道:“等等在进来,等我把衣服换下来。”
徒翀便真的停下脚步了,在外面等着。
尚服还是见着徒翀和黛玉之间的情形,竟然如此,心里对黛玉更加恭敬了。
黛玉换好衣服,从内室出来后就和徒翀解释:“我想给你留个惊喜,等日后大日子在看,现在看了就没意思了。”
许是因为贾敏常来东宫看她,许是徒翀对她百依百顺,许是因为两人有了孩子,黛玉似是比往日更加娇俏,仿佛未出嫁姑娘偶尔有几分娇蛮,与徒翀态度上也更加亲昵。
徒翀很是喜欢这样的黛玉,在他面前不遮掩情绪的黛玉。
“你从母后哪里回来么?”两人在临窗大坑上坐下后,黛玉给徒翀倒了杯茶问道,“先暖暖手。”随手把自己的手炉塞给了徒翀。
徒翀顺势摸了摸她的手,见她双手温热,才接过手炉,和黛玉说了太后的情形。
“怪不得她那么安分,原来是怕离开东宫回到坤宁宫。”黛玉道。
“待会就知道为什么了。”这个时候刘福禄已经在询问薛宝钗了。
薛宝钗在东宫待下的时候,心里就有逃过一劫的感觉,等之后,又是期盼祷告又是忐忑不安,待在东宫里,她很害怕,怕自己回到坤宁宫。
她原来每日都想着和东宫搭上线,可是太后看得紧,那日许是上天可怜她,太后竟然派她来了,后来竟然将她软禁在东宫,她心里很是欣喜。
如今更为欣喜的是,徒翀派了刘福禄来询问她。
薛宝钗说道:“是有缘故的,只是此事事关重大,我只能当面向皇上禀告。”之后便咬紧牙关,不发一言。
刘福禄无奈去回禀了徒翀,徒翀将手里的茶杯往桌子上随意一放,说道:“不愿意说,就送她回去吧。”
刘福禄有些问难看向黛玉,黛玉思忖一下说道:“你和她说,皇上与我一同见她,若是她来,就带来,若不肯,在送回坤宁宫。”
刘福禄又看向徒翀,见徒翀微微点头,这才出去,这次薛宝钗过来了。
第158章
薛宝钗不是轻易认输的性子,她提前见徒翀是抱有一份期望,可是徒翀不吃这一套。听到刘福禄传的话,她明白了这是她唯一的机会了,对于徒翀而言,她不过是路边的石子而言,平时不屑一顾,一旦惹到了他,只需随意踢一下,便消失了。
薛宝钗静默无语跟在刘福禄后面进了黛玉的寝宫,这是她第二次踏入,殿内的人还是那些人,可是流露的出来的神情却已然不一样了,因为他们伺候的主子要成为这个王朝最为尊贵的女子了,而曾经的那位,她伺候过的人那位却输了,被困在坤宁宫。
云泥之别。
徒翀和黛玉正在讨论诗书,薛宝钗木然的跟着刘福禄行了礼,若说她之前还有一丝妄想,可是见着徒翀和黛玉之间的情态,薛宝钗就死心了,她自诩容貌、才情都不亚于黛玉,可是徒翀看向黛玉的目光是带着柔情和爱意的,或许之后会慢慢消失,可是现在正是情浓的时候,她是插不进去的,若是她年岁小,她还可以等,可是她年岁一日日大了,等不起了。
“薛女史是有什么话要说么?”黛玉等了一会,见徒翀没有开口的意思,便开口问道。
徒翀见着薛宝钗进来,只是依在临窗大炕的迎枕上看书,未看一眼,对薛宝钗毫不感兴趣。
“是有要事,娘娘可否先让身边伺候的人在外面候着?”薛宝钗话音落下,屋子里静悄悄的,就只听到徒翀哗啦哗啦翻书声。
黛玉看了一眼徒翀,很是无奈从徒翀手里抽出书,徒翀也不恼,任由她。
“除了刘福禄和竹光,其余的人都先下去吧。”黛玉吩咐道,又对着薛宝钗和声细语道:“现在可以说了么?”
“奴婢手里有太后娘娘卖爵鬻官的证据。”薛宝钗深吸一口气,沉声说道。
听到这么说,黛玉倒是倒吸一口气,下意识去看徒翀。徒翀眼里的柔情已经瞬间消失的干干静静,只剩下冷意。
她只听到徒翀寒声问道:“什么证据?”他这么问,而不是质疑薛宝钗的话,是相信了太后确实这样做了。
“奴婢有本名册。”薛宝钗细说着,“薛家是做生意的,因先父过世早,家兄不争气,对外其他几家皇商虎视眈眈想要瓜分薛家份额,对内薛家族人不满家兄为族长,薛家为了自保就通过奴婢向太后娘娘投诚,希望太后娘娘能庇护,后来,薛家在太后娘娘授意下在京城里筹建了华仪阁,专门做富贵人家的首饰生意。这门生意账目上流水大、利润高,而且出入官员勋贵家中不惹人瞩目。太后娘娘就借华仪阁受贿行贿,例如本来是普通金钗,可卖给那些官员却是按照嵌宝石的价格,或是金钗卖出银钗的价格。”
“既然如此隐蔽,为何你手里会有名册?”
“太后娘娘对送入宫里的账册不放心,也不放心让别人看,只让奴婢看,奴婢便看出了端倪,再者是薛家筹备得华仪阁,不可能所有的人都是太后娘娘的人,那些工匠们也有薛家的,只要多家留意,就知道出产了多少首饰,卖出了什么虚假的首饰,日积月累,也差不多知道帮太后娘娘联络做事的是那些人,也大概知道太后娘娘曾贿赂的人。”
黛玉未出阁的时候,很是喜欢华仪阁的首饰,家里的父兄出门的时候总会给她捎带一两件,没想到竟然是太后的行不轨事的工具。
徒翀冷着一张脸听完薛宝钗的话,他早就知道太后攥着华仪阁,太后嫁妆不丰,置办产业也是情理之中,便没有细究,只是他万分没想到,她胆子那么大,手深得那么深,扰乱朝政。
“名册在哪里?”徒翀压抑着自己的怒意,咬牙问道。
“奴婢藏在衣服里,贴身收着。”薛宝钗答道。
“竹光你带着她下去取了来。”徒翀有些不耐烦吩咐了一句。
带竹光领着薛宝钗出去,徒翀才将桌上的茶杯摔到了地上,刘福禄被吓得差点没跳起来。
“陛下。”黛玉伸手去握住徒翀的手,轻声说道,“有了名册,陛下可更好大刀阔斧的整顿朝纲,肃清风气。”
徒翀沉默片刻,压下心里的怒意,对黛玉说道:“刚吓到你了吧。”
“我才没那么胆小呢。”见徒翀神色好了一笑,黛玉莞尔灿然一笑,打趣起刘福禄起来,“倒是刘公公,脑门差点没碰到旁边的架子。”
“奴婢不经吓。”刘福禄用衣袖擦了擦额头的汗,他还未见过徒翀那么生气,想要把人吃了似的。
饶是有准备,可是看着手里的册子,徒翀怒意仍又上来了。
黛玉等人不敢吭声。
许久,徒翀才平静开口说道:“你的功劳,朕记下了,你想要什么样的赏赐。”
“奴婢……奴婢”薛宝钗有一丝茫然,她还没真正想好,她下意识说道,“奴婢想留在东宫。”
听了这句话,黛玉眉头跳了一下,重复这一句:“留在东宫?”
薛宝钗打了个激灵,反应过来了,忙说道:“奴婢只是想着若是回到了太后娘娘身边定会没有命,想先暂住东宫保住性命,等日后奴婢真正想好想要什么恩典,再来求娘娘。”
黛玉轻笑一下,“那你回去好好想吧,只是,前日我娘亲入宫,提起你母亲薛王氏,甚是思念担忧你。”
听起黛玉提起自己的母亲,薛宝钗只觉得鼻头一酸,差点落泪。
黛玉心里叹口气,话语柔和了几分,“只要不是太过分,本宫都会满足你的,给你选个好人家,再赐一份嫁妆也不是不可。”
薛宝钗静默一下,依旧说:“请许奴婢回去好好想想。”
“那就回去想想,只是不要妄想,想着你这个身份。”徒翀在一边说道,语气很是不耐。
薛宝钗出去之后,屋里就剩下黛玉和徒翀。
徒翀也不说话,黛玉知道他大概是在思索接下来怎么处置,也不多问,只是陪着他坐着,一瞬间屋里唯有呼吸声。
徒翀回过神的时候,已经过了一刻。
黛玉见他想完了,笑盈盈:“可算是回神了,我脚都麻了,我唤宫女给我揉揉。”
徒翀歉意说道:“我来吧。”这个时候,他不想让别人过来。
徒翀一边给黛玉揉腿一边低声说道:“昔日,都是我一人枯坐,如今有你陪着,真好。”
黛玉嫣然一笑:“我是你的妻子,自然是要陪着你,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徒翀抬头看向黛玉的笑脸,鬼使神差问一句:“那你会一直站在我这边么?”
徒翀一眨不眨的注视着黛玉,见着黛玉脸上的笑意消失被错愕代替,复又挂上笑意,他听着黛玉说着“那是自然我当然会站在陛下身边。”
徒翀低下头,他有些失望,黛玉回答的并不是他想要的,他问得是黛玉会不会和他一直是同一立场,黛玉却避重就轻,只是承诺会一直陪着他。
“晚膳想用些什么?我让他们先备着”黛玉打破沉默,问道。
“我还有折子要看,不一定过来用,你不用等我了。”徒翀起身说道。
“好。”黛玉神色未变。
徒翀走后,竹光和苏枝进来伺候黛玉,竹光瞧见黛玉一脸疲倦,心疼说道:“娘娘累着了吧,先去歇歇,再让李院判给您把把脉。”
“无妨,不用请他过来了,我去躺一会。”
竹光便要扶黛玉去休息,苏枝却道:“娘娘有不开心的事,不如和奴婢们说说,奴婢虽然愚钝,也愿为娘娘排解一二。”
黛玉淡淡说道:“无视,我只是累了而已。”那些话如何能对人说呢?黛玉心思玲珑,自然是明白了徒翀的意思,只是她能如何回答呢?她心里未有答案,也不愿违心给徒翀那个他想要的答案。
徒翀未登极的时候,身为太子需要豫王府的支持,可是登极之后呢,大权在握的帝王可愿意看到豫王府?这些问题,黛玉从来没想到会这么快就出现了。
豫王妃曾问过她,她没有答案,如今依旧没有,真要有那一日,大概会从心而为吧,可是人心是偏的呀。
第二日的时候,徒翀就神色如常,俩人很有默契的不在提那个问题和那个答案。
接着便是登极仪。登极的礼仪及其繁琐,须要提前拟定好。冯弼是想要善始善终,带着程维一同拟定上奏,徒翀并不陌生登极仪,扫视了几眼便同意了。
之后便是定年号,徒翀选中了雍熙,雍出自《尚书·尧典》:“百姓昭明,协和万邦,黎民于变时雍。”意为和谐和睦,熙,光也。
因为继位时候有丧在身,所以登极大典“中和韶乐而设而不作”。
之后便是即位仪式,徒翀遣保国公陈懋告天地,安国公徐永告宗庙,定国公张和告社稷,而徒翀自己则亲告几筵。将即位时,司礼监掌印太监曲茂传旨鸿胪寺百官免上表贺,行五拜三扣头礼,赴承天门外听诏。鸿胪寺宣旨百官后,徒翀便“登宝位、朝群臣、大赦天下”,发布即位诏书。
即位诏书是内阁报上来后,徒翀润色修改的,黛玉也是看过的,分量最重的一部分是整顿超纲、肃清吏治。
即位那天,是黛玉亲手给徒翀换上衮冕,旒珠后的一双凤眸深邃,目光威严,身姿挺拔,透露出君临天下的气势。徒翀从来不是甘居人下的人,他有野心有能力有手腕,他要去开启他的朝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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