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哥哥，今日回来的到早些。”黛玉问道。

“今日衙门中没什么事情，便早些回来了。”徒翊回道，“我还以为二婶和曦曦要晚点回来呢，便过来陪祖母一会。”

“明日还要过去。”贾敏解释着，“今日早些回来休息。”

“那我先过去瞧瞧小栩的功课。”徒翊站起身来。

豫王妃颔首，徒翊对徒栩这个堂弟很是关爱，若是有时间定会检查徒栩的功课。

徒翊刚出去没多久，就听着黛玉喊道：“小哥哥。”

徒翊止住脚步，见着黛玉步履匆匆从豫王妃屋里出来，见着黛玉簪着的步摇上的珠子因为步伐急促而撞击在一起叮铃作响，忙道：“有什么急事，还追出来，让丫头过来说一声就是了。”

黛玉拿出手帕擦了一下额头，说道：“我还给小栩买了些马蹄糕，他这些日子都没吃到，怕是想了，小哥哥你帮我带进去吧，但是记着，可别让他多吃。”

“好，我知道了。”徒翊柔声说道。

“若是他功课不好，耍滑头，小哥哥可别留情。”黛玉说道，和徒栩并肩慢慢走着，“连着我那一份教训教训他。”徒栩未入宫读书的时候，是跟着黛玉读书的，想起那个时候，黛玉就头疼，也不知道徒栩怎么相出那么多个理由不好好读书写字的。

“行，我一定不心软。”徒翊保证着。

“也别……太严厉了。”黛玉犹豫一下，又心软了。

徒翊噗嗤一下子笑出声来，“曦曦又难为我了。”

“小哥哥。”黛玉恼羞成怒。

徒翊忍住笑，拍了拍黛玉的头，说道：“我有分寸的，我知道小栩不像我、也不像你。”既不像徒翊那样为了豫王府为了责任而读书，也不像黛玉因为兴致所在而读书。

“小栩最听小哥哥的话了。”黛玉有些不平的说一句，“分明跟着我长大的。”

“吃醋啦？”徒翊问道。

“才不是呢。”黛玉说道，“只是有些失落而已。”失落于徒翊慢慢长大，天然的靠近更让他信服折服的长辈兄长。

不过黛玉也不是斤斤计较这些的人，她又一遍嘱咐徒翊：“可真得看着小栩，之前他一口气把点心吃完了，吃不下晚饭，让父亲知道了，又被狠狠教训了一番。”徒海教训徒栩没有自控力，不能顺利的抵制诱惑。

“放心吧，小栩这些日子明白了不少事情，长大了许多。”徒翊说道。

可是事实证明，徒栩是懂事了不少，功课也进步了不少，可是嘴馋没有更改一点，和徒翊说话的功夫，下去了半碟子点心，徒翊好笑说道：“怎么每次吃东西都和几天没吃过饭一样。”

徒栩眼巴巴看着被端走的盘子，可怜兮兮说道：“小哥哥，我饿……”

徒翊弹了一下徒栩的额头：“马上就吃晚饭了，半碟子点心还不够你吃的？”

徒栩趴在桌子上：“父亲说我上辈子大概是饿死鬼，所以这辈子怎么吃都吃不够？”

“那你是打算日后吃得和襄王叔家的儿子一样圆滚滚的？”徒翊凉凉说一句，“你姐姐可是喜欢好看的东西，你要是解除禁足之后，挺着你圆鼓鼓的肚子去见你姐姐，我怕你姐姐觉得有碍观瞻。”

“姐姐才是那样的人。”徒栩顶嘴，不过转念想起了襄郡王小儿子的模样，打了个寒颤。

“那，姐姐嫁给太子哥哥，是因为太子哥哥长得好看么？”徒栩来这么一句。

徒翊茶差点没喷出来“你都多大了，还说这样的啥话。”

徒栩闷闷不乐说道：“太子哥哥除了长得好点，也没有别的好处，值得让姐姐嫁给他呀。”

“你觉得他不好？”徒翊问道。

“不是，只是我觉得姐姐嫁给他不一定会快乐，宫里规矩那么大，姐姐又喜欢自由无拘无束，她喜欢看游记，想必也想着四处走一走看一看，可是她要是嫁到宫里去，就只能一辈子呆在那一个地方了。”说徒栩不明白，可是他说得又很对。

徒翊默然无语，这还是他们兄弟俩第一次讨论起黛玉的亲事。

第129章

徒栩是在宫里读书的，知道宫里并不是个好去处，进宫后出入不方便，难以见到家人，尤其是异性亲属，即便是皇后也不好常常召见自己的兄弟。

“每次去宫里读书或是给皇后请安，那些人全都一个模样。”徒栩叹口气，表情是不合符年纪的老成，“都像是带着一张张面具似的。”

他的声音闷闷的“我不想姐姐也变成那个样子。”

徒翊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姐姐不会的，她可是世间独一无二的姑娘，跟别的姑娘都不一样，要不然太子也不会选她为妻子。”

“可是姐姐还是会被磋磨。”

徒栩小声说道：“宫里都说皇后宽和，可是我瞧着皇后面前，别说宫女太监了，就是朝廷命妇或是宫里的嫔妃在皇后面前都战战兢兢，不敢多说什么。”徒栩看着大大咧咧的，可是内里却很心细。

“你以为皇后会跟普通婆婆一样，皇室会和普通人家一样，婆婆不喜儿媳妇，就可以使手段磋磨么？”徒翊问道。若真是碍着皇后了，皇后只会使出更狠的手段，不出手则已，一出手怕是要见血的。

徒栩还有些懵懂。

“若是你有件心爱的东西，现在要被别人拿走，你会甘心么？”徒翊继续问道。

“我会不甘心，可若是按着规矩和道义来说，毫无问题，我也就甘心了。”徒栩回答。

徒翊轻笑起来：“那是因为你是君子，可是世上不少小人，而且那样东西诱惑力又极其大，古往今来，为了它，丢了仁义、情谊、人性，父子反目、兄弟阋墙不胜枚举。”

徒栩默然不语，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本来是自己该得的东西，若是旁人不肯给，就得抢了，若是抢，就得有实力。”徒翊说道，他为人远不如外表那样温润谦和。

“要护着想要护着的东西，就必须让别人不小觑自己，至于怎么做到，这得你自己想了。”徒翊离开之前给徒栩留下这么一句话。

徒翊离开徒栩院子里，想了片刻，还是拐道去了黛玉的院子里。

算起来，自从他开始上朝处理政事后，他就很少踏足黛玉院子里了。

黛玉已经去了钗环，换上了家常衣衫，眉目间很是恬淡，见着徒翊来了，笑道：“小哥哥是从小栩院子里出来的？”

“刚看着他吃完半碟子点心。”徒翊全然不似和徒栩面前那样凝重，语气很是轻快。

“还真得瞧着他点，要不然过两三年，别人是抽条往上长，他是横着长了。”徒栩打趣着。

“也不知道他胃口怎么这么好。”黛玉托腮坐在临窗的炕上，“小时候还记得，他读书不认真被打板子，他还能一边抽泣一边补写大字，一边吃点心。”

黛玉想起徒栩那时候的模样，莞尔一笑。

徒翊也想起来：“后来因为点心渣子弄得纸上，又重新写了一份，是哪次吧。”

黛玉点头：“一有吃的就忘了烦恼，小栩这性子有时候还真让人羡慕。”

徒翊在她对面坐下，接过了丫头递来的茶，品了一口后，赞道：“茶不错，水更不错。”

“不过是宫里赏下来的茶，水也是山间泉水而已，小哥哥又哄我。”黛玉笑道。

“到了曦曦这里就不一般了。”

黛玉眉眼弯弯，“听说这老君眉用梅花上的雪水煮来，更有滋味些，只是我懒，也不愿意去弄。”黛玉现在忙着学习宫规礼仪，还要学习管家理事，也没了闲情逸致去煮茶作诗了。

“无妨，你若是想要尝一尝，等冬日了，让丫头们收集些便是了。”徒翊不以为意，他虽然用度吃食精致，可是也没到了吹毛求疵。

黛玉笑而未答，她和徒翊差不多的观点。

“还没细问呢，小哥哥今日怎么回来这么早？”黛玉问道。

前些日子，徒翊忙得很，不到夜禁的时候不回家，今日却还能陪豫王妃说一会子话。

“手头的事情结束了，自然是清闲下来了。”徒翊整个人都松弛下来了，眉眼间都透着舒适。

黛玉猜到了几分，笑道：“恭喜小哥哥了。”

徒翊放下茶杯，往前稍微探了探身子，问道：“你外祖家可平安？”若是旁人这么说，怕要恼怒诋毁自己外祖家。

但是比起荣国府，在黛玉心里，徒翊更为亲近，故此只觉得徒翊在关心自个。当然徒翊也只是怕黛玉外祖家出事，连累黛玉，因此才问。

黛玉摇头：“倒是差点出事，不过好在大舅家里人还算机敏。”俩人有了能聊天的功夫，黛玉就一五一十和徒翊说了。

末了，黛玉说道：“原来只知道二舅母做事糊涂，还不知道如此……”教养搁在那里，黛玉说不出太过得话来评价自己的长辈。

“不说这些了，小哥哥既然闲下来了，可得趁机好好歇歇，这些日子都憔悴不少。”

徒翊摸了下自己的下巴说道：“我觉得还好，倒是旁人说我精神了。”原来徒翊如同一块温润的美玉，现在到透露出泠泠冷意和锋锐来。

“再说了，你还特意嘱咐小厨房每日都炖些补品给我。”徒翊笑道。

“吃了我的补品，是不是要偿还一二。”黛玉有些促狭。

“咦，我以为是你做妹妹的心疼我这个哥哥，没想着还要报酬，唉，真是错看你了。”徒翊佯装叹气摇头。

黛玉笑着把手里的帕子甩过去：“又逗我。”

“好了，我打算等沐休的时候，带你们出去游玩，看一看红叶，在等天就冷了，就不好出去了。”徒翊承诺着。

黛玉听了笑了起来，她心里极其喜欢这件事情，喜意自然从心底流露出来了。

徒翊心里叹口气，还是不舍得让黛玉进宫。

“桂嬷嬷可严厉？”徒翊问道。

“只是絮叨些，你若是做得不对，她就一直唠叨着，苦口婆心的。脾气还算温和，而且她若是严厉，怕是早就回宫里了。”黛玉最后一句话已经没有笑意了。

徒翊见着黛玉心里自有城府，又酸又喜。想着，还是得趁着现在，让黛玉过得更舒心些。

黛玉又让丫头搬来了棋盘，和徒翊手谈一局，俩人也没有好胜心，只是慢慢磨着消磨时间，说说话而已。

不多时，便到了掌灯的时候，又有豫王妃院子的丫头来请两人过去用膳。

黛玉心里有些不舍，难得有时间和徒翊好好坐下来说说话，这样的场景以后只会越来越少了。

第二日便是贾母生辰宴请宗室勋贵之家，徒海、贾敏和黛玉便过去荣国府，徒栩被禁足，徒翎还小。

贾敏过去的时候，内监刚奉旨送完宫里赐下的贺礼。待到了贾母房里，房内设立大桌案，上面摆着各种赏赐。贾敏扫了一眼，是金如意、锦缎之物。

贾母看着贾敏和黛玉，笑道：“敏儿和玉儿来了，快过来。”

黛玉上前行礼，贺词还未说完，便被贾母拉到了自己身边，“好孩子，你过来就是了，外祖母不喜欢那些繁文缛节。”

邢夫人在贾敏身边小声说道，“太子也赐下一份贺礼。”贾敏这才恍然明白，往日贾母见着黛玉虽然亲热，可是没今天这么亲近。

不多时，南安太妃、北静王妃并纪委世交公候诰命前来，这些都是有品阶的，贾母也按品大妆迎接。

厮见之后才入席，南安太妃、北静王妃与贾敏品阶相同，皆入坐上面，贾敏下手才是贾母的位子。

王熙凤立在后面瞧着贾敏等人，这才切切实实感受到贾敏的地位身份，她又想起来在后院的黛玉，日后……可是尊贵无比。

王熙凤正想着，听到南安太妃问道：“听说令爱今日也来了，怎么没在席上见着她？”

贾敏笑着回道：“她见人腼腆，我让她在后院和她姊妹们听戏呢。她几个姊妹倒是伶俐活泼的，能和她们说说话，我也高兴。”

南安太妃听了：“不如叫人请来，我也瞧瞧。”南安太妃是想见黛玉，可是被贾敏顶回去了，便提出来见见贾府的几个女孩子。

贾母便招受让王熙凤过去，吩咐着：“带着你三个妹妹，还有你史妹妹过来。”贾母前些日子把史湘云接过来住着。

不多时，她们四个就过来了。

贾敏在一边含笑看着，南安太妃拉着手又是夸赞又是赏赐珠串戒指，心里有些腻歪。宫里已经下发明旨，且内务府、礼部、宗人府等开始准备六礼了，南安太妃还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想着“召见”，若是一般的大家闺秀并无不妥，可是搁在黛玉身上，便折损了黛玉的身份。

探春心里很是激动，王夫人之前不带她出门做客，后来还是她大了，邢夫人想着她带她出门，可是毕竟机会有限。这次贾母生辰，请来了诸位诰命，正好借此，让这些诰命们见一见她。

平心而论，探春在几人之中很是出挑，迎春性子温柔和顺，惜春年纪还小，湘云容貌也比不上探春。有些人开始盘算着，嫡子媳妇担不起，庶子媳妇还是担的起的。

贾敏心里却不想探春嫁进这些人家，来的都是与荣国府交好的世家，这些人虽然家世显赫，可是都是老勋贵，日薄西山了。

贾琏正儿八经的读书科考出来了，迎春嫁的人家也是护读书人家，探春说户读书人家更好些，她心气高，嫁个读书人，日后才会有封诰的时候。

席未结束，南安太妃便要告辞了，贾母苦留不住，送出二门，坐轿而去。

北静王妃见着贾敏心里有些不舒服，又想着之前他外甥和徒栩打架的事情，见着贾敏也有些理亏，在南安太妃走了之后，也未久坐便也告辞了。

待徒海那边准备走，贾敏也告辞了。贾母还是想留黛玉住下。贾敏心里有些厌烦了，“母亲，曦曦不方便住外头。”

回去之后，忍不住和徒海抱怨，“母亲办事真是任性，明知道曦曦不可能留下来，还非得要说，惹得大家都不开心。”

徒海一边换衣衫一边说道：“老人家脾气都这样。”

贾敏走过去一边帮徒海整理衣衫，一边说道：“当年我们母女才回到京城，她说着心疼我们，可是哪里曾维护过我一点？”贾敏一想起当年的事情，很难不生怨气。

“好了，都过去了，都是陈年旧事了，总不能老揪着不放。说起来，也怪我，没把你们安排妥当。”徒海柔声安慰着。

“你那时候在外头呢，也没什么由头好管着京里的事情。”贾敏从来都没有抱怨过徒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