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见目的达到了，并不多言，给贾母行礼后告辞了。

第119章

这边侍女回到豫王府向贾敏回话。贾敏听完探口气，对着黛玉说道：“希望这一次你外祖母不要糊涂了。”

黛玉笑道：“母亲都说的这么明白了，外祖母不会不明白的，只是外祖母不太管事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周全。”黛玉的意识是外面的事情都是王夫人处理，那可不是个聪明人，不知道会不会做糊涂事。

“你说的是你二舅母。”贾敏问道，有些不屑说道：“她和你二舅最是孝顺不过了，对你外祖母言听计从，不会不从的。”她二哥这两口子总是自诩孝顺，连贾敏也没想到王夫人胆子会那么大，做了几件桩足以抄家的事情。

黛玉笑了笑没有多说，又拿起花样子和贾敏讨论那个好看，她想给徒海和贾敏各做一身夏裳，贾敏说道：“你的孝心，我和你父亲都知道，可是也不忍心你劳累，你的心意我们领了，衣裳还是别做了，被累着你。”

黛玉噗嗤笑出来：“一件衣裳怎么会累着我，母亲眼里我也太柔弱了吧。”

贾敏嗔道：“我见你往日要学诸多东西，不忍心你在做别的了，你这丫头，倒是不领情。”

“母亲。”黛玉挽着贾敏的胳膊，很是亲切说道：“我心里有数，不会累着的，再者……”她声音低下去“我心里乱的时候，做些针线活，心里也能静一些。”

贾敏很是心疼的摸了摸黛玉的头，这样乖巧的女儿却要嫁到宫里去。贾敏想到宫里，又想起一件事情，说道：“听说太子病了，你祖母要打发人去宫里问安，你可有想要捎带的东西？”

黛玉莞尔一笑：“母亲这可是让我们正大光明的’私相授受‘了。”

贾敏拍拍黛玉的手说道：“我是怕你担忧，也是想让太子知道你这个未婚妻也在关心他。”

黛玉轻哼一声说道：“我才不管他知不知道呢。”

“好了。”贾敏说道，“别口是心非了。”知女莫若母，她又怎么不知晓黛玉的心意呢。

“太子不顾皇后的面子，赶走了甄碧梧和薛宝钗，就是他向你向咱表态。”贾敏说道，“毕竟是皇后的人，收用了也不影响大局，还能卖给皇后一个面子。再者即便是他心里不愿，也有别的软和的法子弄走这两人，他这么做足以表明自己的心意。”如今，贾敏也只能说太子的好话，让自己的女儿能接受太子。

“甄碧梧是甄家之女，是太上皇许其入宫的，撵了她出宫，皇后才不会怪罪，还是高兴，解决了这么一个碍眼的人。”黛玉辩解着。

“那薛宝钗呢，她可是实打实皇后的人，也被太子送回皇后宫里去了。”贾敏反问道，“薛宝钗地位卑微，收用她不会影响日后你的地位，还让皇后心悦。”

“谁知道他这样做的目的。”黛玉嗔道，“母亲越来越向着外人了，不向着我。”

“你呀你。”贾敏点了点黛玉的额头，“我不向着你向着谁，只是你如今这么防备着太子，太子如今不悦反倒是化解你的心防，可是若你一直这样，天长地久的，他岂不会心寒，到时候又与你有什么益处呢？”

黛玉盯着手帕不语，过了一会子才对贾敏说道：“若是现在相信了他的诺言，和他心意相通，可万一有一天他心意变了，岂不难过，倒不如一开始就客客气气，相敬如宾，日后也不会伤心难过。”

贾敏没想到黛玉竟然是这样的心思，一时间倒是无言以对，对于一个皇后而言，或许没有爱情会更理智些，地位会更稳固些，无爱无欲便无伤，可是她心里并不想黛玉如同太庙里侍奉着的，史书里赞誉的贤后一般，面上风光无限，暗地里却心酸不已，她想要黛玉活的鲜活一些。一时间两个年头交缠在一起，扰乱了她的心神。

黛玉瞧着贾敏的模样，反而笑道：“母亲，无论何时我都不会让自个委屈的。只要有豫王府、祖父母、父亲、您、小哥哥在，他就不敢欺负我，我也不是软弱的性子，让自个不舒服的。”

“至于要不要送东西……”黛玉绕了一圈又拐回先前的话题，她有些心虚，若不是她把徒翀推到水里去，徒翀也不会病了，可是转念她又硬气起来，谁让徒翀自个轻薄她呢，活该，不过他自己孤零零在宫里养病，自己就大人不记小人过，给他些东西，慰问他一下，也让他知道自个可不是小气的人。

“送些药材进去吧，也别用旁人了，不如劳烦小哥哥，也放心。他们两人素来亲厚，小哥哥去探望太子也是应有之义。”黛玉说道，若是徒翀徒翊知晓黛玉这番话，肯定会不约而同说道，早就瞧他不顺眼，哪里素来亲厚。

贾敏颔首：“你祖母也是想着让翊哥儿进宫一趟，探探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怎么就病了，别是因为小人作祟。”

“母亲，东宫滴水不漏的，他又怎么会遭人算计，人哪有不生病的？”黛玉忙反驳道。

贾敏狐疑的看了一眼黛玉：“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黛玉忙否认，对着贾敏说道：“我去和小哥哥说一声。”还不带贾敏说话，便提着裙子下了炕，疾步出去了。

“哎……”贾敏瞧着黛玉的模样，无奈的笑了笑。

徒翊在前院住着，黛玉不方便过去，只能让丫鬟去请徒翊。

黛玉瞧着徒翊的衣袖还挽着，知道徒翊在书房练字，又瞧见他额头的汗水，说道：“哥哥来那么急做什么，我又没什么大事。”

徒翊在椅子上坐定，一边整理衣袖一边说道：“家人的事情在我心里是头等大事。”

黛玉心里暖洋洋的，说起正事来：“太子病了，祖母和母亲都不放心，想让你去宫里探望一番。”

徒翊点头说道：“没祖母的吩咐，我也得进宫一趟，毕竟太子可是在我眼皮子底下病的。”他含笑着瞧着黛玉。

黛玉被瞧的不好意思，说道：“我不过是情急之下推了他一下，谁知道他身子那么弱，竟然病了，我也担心他的病呀。”她心里也很内疚，甚至想起他孤零零一人在东宫，还有些心疼。

“情急之下，他对你做了什么？”徒翊抓住了这一点不放，问道。

“到没对我做什么。”黛玉摇头，“是我隐约听到竹光找我，我赶忙离开，可巧路那么窄，他没反应过来，我心急要走，推了他一下，说起来是我不对，还得小哥哥你替我向他赔罪了。”黛玉说道。

徒翊将信将疑，可是他也知道有些事情黛玉不想说也不好强求她说。

只能嘱咐黛玉：“他要是对不住你，你别替他瞒着。”

“才不会呢，”黛玉笑道，“我和哥哥一样，家里人才是我的依靠。”才是她最为信任的人，才是她心里向着的人。

徒翊点头。

“还得请小哥哥给我捎些东西进去，算是我赔罪了。”黛玉说道。

“我替你传递东西，怕是叔父知道了会揍我。”徒翊打趣着。

“已经在母亲面前过了明面了。”黛玉解释着，“也是以母亲的名义送去的。”

黛玉指了指匣子说道：“也不是什么东西，是我收拾出来的补品和药材，不过小哥哥，你可得让太医看看，看这些东西还有药效没有，会不会相克。”黛玉嘱咐了一句。

“知道了。”徒翊打开了盒子，上下两层都是药材，“送进宫里的东西，我自是小心的。”

“我知道小哥哥细心，不过是白嘱咐一句，若不然都是怎么显出妹妹我能干细心呢。”对着徒翊，黛玉活泼许多。

“是是是，我家曦曦最是贴心能干。”徒翊忍着笑夸黛玉，黛玉笑眯眯受了徒翊的夸赞。

徒翊动作很快，立马递了牌子进宫了。

徒翊见徒翀时候，徒翀额一手按着额头上敷着帕子，一手拿着折子再看，旁边还放着满满一碗药。

徒翊走过去用手试了，已经凉了，可是徒翀却没有喝一口。

徒翊脸色拉下来说道：“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好好养病，还看折子，折子什么时候不能看。”

徒翀虚弱的笑了一下，把折子递给他，“你也瞧瞧。”

徒翊接了过来，余光看见徒翀端了药要喝，忙制止道：“都凉了，没有药性了，再让下人熬一碗来。”

徒翀闻言换了刘福禄来，吩咐一番。

徒翊这才快速浏览一遍折子，又看了上奏折子的人“贾化？倒是没听说过这个人。”

徒翀闭目说道：“贾化，字时飞，别号雨村，曾因贪酷徇私被革职，后在甄家为先生教导甄家子女读书，得甄应嘉举荐，一路高升，现如今在督察院，为正四品左佥督御史。”

“甄应嘉举荐的人弹劾甄应嘉，有趣。”徒翊把折子放在一边。

“所以我这病倒是来得是时候，皇上肯定会派人去江南查办，若我不病着，多半是派我去，可如今皇祖父还护着甄家，皇上又想置甄家于死地，很是不好处置。”徒翀说道。

“我倒是觉得你躲过的差事会被豫王府摊上呢。”徒翊说道，查甄家得派一个位高权重之人，又得又威望才行，所以豫王府可能性很大。

“到时候向着谁都不是。”徒翊继续说道。

“叔祖父自然是有法子的。”徒翀回道。

“听了你这话，我倒是后悔进宫来看你了，也辜负了我们府上的心意。”

“什么心意？”徒翀问道。

“知道你病了，我祖母很是担心，让我进宫来。”徒翊一边说一边瞧着徒翀的神色，见他眼里闪过一丝失望。才继续说道：“曦曦也是，亲自收拾了东西，让我捎过来。”

听到徒翊提到黛玉，徒翀眼睛一下子亮起来了。

忙让刘福禄把东西拿过来，刘福禄打开了却是一匣子药材，徒翊很是失望说道：“就这些药材？”他有些不死心的翻检了一下，看着有没有夹带别的东西。

徒翊戳破他的心思：“在翻下去，就把药材翻烂了，曦曦当着我的面放进去的，还会有别的东西不成。”

徒翀没有说话，捏着手里的萱草，萱草，又名忘忧草，有安神助眠之效。

徒翀不知道黛玉是不是故意放这么一味药材的，若是特意放的，又让他忘掉什么忧愁呢。

第120章

徒翀送走了徒翊，还在想着这件事情，他手里捻着萱草，思绪却飞了。他病的迷迷糊糊的时候，曾经梦到了他曾经梦到的那个梦，原先那个梦里不解的地方，这个梦里都给出了解答。譬如梦里黛玉为何突然疏远他。

也没有什么特意的事情，也没有黛玉一下子和他决裂，而是黛玉一点点远离他的生活而已。这一切的引子不过是甄碧梧，甄碧梧一样是不安分的，梦里的自己比如今要狠辣许多，瞧出了甄碧梧的心思，在皇后宴请朝臣宗室的时候，当着诸多的人面，设计甄碧梧与他人暗结珠胎。这一下子，不仅是甄碧梧坏了名声以自杀谢罪，甄家的姑娘都坏了名声。

诸多姓甄的姑娘被退亲或是被休弃，或是遭夫家冷遇。其中便有一个名为甄英莲的，依附甄家过活的甄家远房的姑娘也被牵连了，她被夫家退婚了，她和甄母相依为命，甄母遭此打击一下子病倒了，甄英莲无法为了母亲，只得抛头露面去做事养活母亲，谁知道被薛宝钗之兄瞧见了，非要强纳为妾。

甄英莲被逼得走投无路，想着幼时曾得到贾敏的救助，偏上豫王府求助，贾敏自然是伸出援手的，可是甄母在一番折腾之下，不治而亡，甄英莲也不肯再嫁人，落发出家了。这件事也被黛玉知道了，黛玉觉得梦里的自己太心狠手辣了，毁了那么多无辜之人的生活，可是梦里的自己却不觉有错，这么错不过是警告那么蠢蠢欲动的人，是为了杀鸡儆猴而已。

梦里黛玉并没有过多辩驳，只是在心里扎了一根刺，后来梦里的自己又做了许多事情，触犯了黛玉的底线，黛玉才一点点疏远，到最后成了陌路。

不管梦里是不是真的，可是梦里那种心痛，徒翀却切实感受到，醒来之后，他不敢再这样做，他怕重演一番。

所以他才用了一个比较相对软和的方式处置了甄碧梧，对甄家传出的甄碧梧是为了祈福而出家的话，也并没有派人去反驳，给甄家留了一块遮羞布，就想着防着梦里的事情出现。

所以当他知晓黛玉关心他的时候，他心里才松一口气，感到很是幸运，能有机会弥补，只要黛玉不怪他，不怨他，他就很满足了。

黛玉却是特意放进萱草的，本意就像要徒翀能忘忧，倒不是想让徒翀忘掉什么忧愁，而是想要徒翀放宽心思，安心养病。她知道徒翀时时刻刻都绷着，知道徒翀不可能完全放下心神，她只是想着能安慰他一下也好。

黛玉一方面告诫自己要自持冷静，一方面想着徒翀的处境，有些不忍有些担心有些怜惜。

这种困扰，黛玉却不能向人诉说，只能自己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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