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机器人怎么能吃人吃的食物呢?它们根本无法从食物中汲取必要的能量。她去机器人用的厕所看了,里头全是食物打碎后的渣,根本没有被消化过的痕迹。
再者,它们又何必劳民伤财地吃人吃的食物呢?这种行为完全没有意义。
王文静在棚中呆了几天,可竟然也还是不见有人转来。她闲着也是闲着,到是把枕头下面塞着的一本‘天道之义’看了好几遍。这书写得粗浅,并没有什么玄而又玄的东西,无非就是教新弟子怎么‘汲天地之灵,化为已用。’怎么‘聚之为御兽’,怎么‘辖制其不使作乱’。
薄薄的只有十几页纸。
方式也简单得很。
但王文静试了,没有任何成果,大概因为这东西本来就不是为人编的。
什么‘沟通天地之灵’,无非是让弟子们与身边万物中存在的分子机器人进行沟通,使它们归化,听从自己的指令。但这些分子机器人聚得太多,就会有智慧,所以要注意辖制,不能让它们失去控制。不要就要反受其害。
王文静呆在山上的几天,把这书都翻烂了,也还是没有见到有人回来。
直到她已经开始等到有些不安,决定收拾行李下山去看看的时候,终于有人道人影从空中急驰而下,速度快得惊人,只是一眨眼便落在她眼前的大坛之上。显然这个落地并不好,撞在地上还向前滚出去好几米。
有了第一个,之后便接二连三地回来了许多人。
它们衣衫褴褛,相互搀扶,大多断胳膊断腿的。
有主事的人开始张罗“往药庐十三所去。那边地方大。”但没有人动,它们都只在原地静默坐着,即不交谈说话,也没有要去找地方歇息的意思。
但飞回来的人渐渐淅淅沥沥,不再像一开始那样高频率,每下来一个,就有人高声报一个名字。到了最后,好半天都没有人出现,可大家还是没有动。不知道都在等着什么。
王文静在人群里找了一圈,没有找到腾叶和赵文。向别人询问,都说不知道。
问到最后,一个机器人说“叶师姐把我踢出来的。但场面混乱,实在是没注意到她后来有没有跟着出来。”说着不知道触动了什么,掩面大哭起来。
一时,大坛之上抽泣声四起。
起先还有人高声斥责“哭什么!平日上师们是怎么教导你们的!”
后来,它自己也哽咽起来“师尊还没有回来呢。”
过了许久,天黑了,晚里气温更低,下起雪来,不一会儿便落人满身。就在王文静都觉得不会再有人回来的时候,突然天空中有一道光。
有人大叫“来了。是师尊!师尊带着人!”
有人喜极而泣。
可那道光,后还有什么,紧紧咬着,追着来的原本是个小点,后来越来越亮越来越大,像是一张网,这张网追着什么急驰而近。
有人反应过来,爬起来大叫“斥令:出!”半空中有什么蓦然现形,向那边扑过去。
其它人也纷纷反应过来,一时斥令声音四起。
但这些招出来的御兽,只触到那网便如飞蛾入火,瞬息化为乌有。
那一前一后的人影越近,王文静也看得越清楚。
是那个和她一样的青年,带着赵文和腾叶。
他身上有血。头发零乱,脚下踩着四方一块,不知道是什么。有时候落后一丁点,便会被那张网相撞,四方块会猛地发出刺目的光芒。
大概是因为带着人,所以令他施展不便,有些束手束脚,以至于无法与身后的东西抗衡。
眼看就到大坛上空,他猛地一拂袖,将两人向这边甩过来,旋身双手在胸前飞快地不知道在结什么印。
大坛上有人飞身过去接住两个,在人大叫“护法!”所有御兽在各种斥令之下,无所畏惧地向已经与青年贴面的光网冲了过去。
一时间,只见青年手越来越快,手心中光华四溢,越来越亮,不一会儿便叫人不能直视。
王文静闭目扭头,只听到轻不可闻的一声“呼”,像是一阵风,她再睁开眼睛,那光网已经不见了。空气中弥漫着什么东西烧糊的味道。许多弟子的御兽都没能再回来。
青年腾风回到天坛,还没下落,便一个根头栽了下来。
王文静几乎下意识地伸出扶,到底力气小,体格也不够大,一下便被人迎面砸倒在地,又腥又腻的血飞溅在她脸上,她突然有些想哭。
——他是暖的。
第15章
很快就有人把青年抬走了。小机器人守在大殿门口,王文静不敢随便过去,跟着抬腾叶和赵文的人,一起去了药庐。
药庐里有个坐诊的老机器人。身上的铁绣一层层的,院子里挤满了各种各样王文静没见过的器械。东侧院还有好些铁匠,王文静走过去,便看到炉火旺旺的,铁汁通红,正被浇筑塑形。另一边院子则是个大仓库,堆满了各种各样的零件。
被抬来的人都放置在药庐正东面院子里,那边有许多当作病房的的联排小楼。有些屋子排着急救用的储电器。好几个胸口有大窟窿的机器人被安置在那里,粗看,根本也不知道它们还有没有活着。不过链接在它们身上的仪器嘀嘀作响,大概是某种检测仪。
外头院子里有人低声地哭,它的同伴伤了个脚指头而已,却正是核心所在,竟然没救了。人放院中的高台上,有几个机器人低头诵福。诵完了,这个人便要归到仓库那边去。
哭的人并不阻拦“与其变成毫无用处的绣铁,腐化在泥土里,不如变成别人身上的一部份继续动作下去更好些。”
腾叶伤了要紧的地方,药师手里拿着钳子,和试电笔在她身上这里看看,那里敲敲。最后只是摇头。
王文静追着问“怎么样?”
药师说“怕是不成啦。”
杵着拐过来的赵文一下便哭了起来。
他人到中年,平常最爱骂人,最要面子,这时候却哭得十分狼狈。只说“她才多大呀。这才活了多久呀。”
王文静回想起她凌空一跃,衣衫被风灌满长发飞舞的样子。真是像怒放的花一样叫人惊艳。
她从屋子退出去,站在院中。
这一会儿功夫D已经自发自觉地在各个病人之间穿梭了,有几个学徒一开始还不大肯叫它去碰伤患,可后来发它,它手脚又快、看病又利索,有时候伤在哪里,别人还要一点一点地去试,它去一眼就看得准,也就随他去了。
王文静没有阻止它。
一直到了半夜,D才忙完。它出手里抱着一块储电池,说是医庐的人给它的。“电量不足。会休眠。它们断电会死亡,也认为我休眠会死亡。”并断言“它们的设计过于脆弱。”
哔哔哔哔地描述这些机器人身上有多少根本不必要存在的东西,比如泪腺系统,比如痛感,比如情绪系统,比如食物研磨系统。像个卧完底的探子。
王文静问“他们仙体是从哪里来的?”
“说是在大神龛得来的。每年都会有入选的人上大灵山来,在山巅的大殿中,拜了元祖入大神龛合能得仙体。”
王文静又问:“他们既然自认为仙人,和人一样。那又怎么解释修理方式,和最后归身于仓库呢?”
“它们认为,受伤、生病会使仙体弱化,显露原形。”
王文静望着飘雪发呆。机器人该是人类的敌人。
可,她面前的这些真的是敌人吗?
这么久以来,她所遇到的每个机器都那么纯朴。对于遇到困难的人,总是乐于相助,从不怀疑她。这些就是X创造出来的‘人’?
它为什么要把‘人’造成这样?
她感到茫然。
这时候有一个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有个弟子从山径上跑着下来,冲她叫“那个接住了师尊的人呢?大坛的人说,看着是往药庐来的。师尊找她呢。”
得知就是王文静示意她快跟上自己。
这时候药庐有弟子出来叫D“快,阿弟,二楼有人不好了。”
D看王文静看。
得王文静示意,抱着储电器跟着弟子进药庐去。
那来通传的弟子走在前面,满面愁容,说“师尊这样子,可怎么办呀。但师尊已是大成境界,身躯不是我们这些凡人能诊治的。真是急死人了。”
又说“以前师尊伤了眼睛,也是他自己想法子才治好的。”
进了上坛正殿便不再多话。
引着王文静一路向后殿去。
这边人到不多,只有几个弟子在门外守着。见人来立刻跑去帮忙拉门。引路的弟子先进去,过一会儿才出来“师尊叫你去。”
王文静进了门,他便把门掩上了。
这屋子并不华丽,看摆设也十分单调,有的都是生活的必须品。屋里通风极好,但王文静走近床上的人时,还是闻到了一股血腥的味道。
青年扭头向这边看过来,王文静竟然有些紧张。
但很快她就发现,对方的眼睛并没有焦点。
“你叫什么?”青年声音清冷,手从厚厚的被子里露出来,搭在床沿上。
“王文静。”她看着那只瘦骨嶙峋的手,有些犹豫,那是人的手没有错,皮肤上细微的纹理都那么清晰。她试了触碰了一下。
确实是暖的。
对方表情比她更为激动。他嘴唇微微颤抖,似乎想笑,可最后眼眶却泛红。一时不知道要从哪里说起的样子。
“你叫什么?”王文静问他。
只是很简单的问题,对方怔了一下,略带自嘲地说“太久没有人问我叫什么。它们都叫我师尊。”
他躺在那儿,呼吸又轻,又浅,脸上没有血色。神色迷茫,似乎在回忆什么。许久才说“我记不得了。”又问“你从哪里来的?还有其它人吗?”
王文静没有回答,反问他“你从哪里来的?基地下沉的时候,第一防卫军应该是被留在地面上了。你是第一防卫军的人吗?第一防卫军除了你还有别人吗?”
对方努力地扭过头,似乎想看到她“你从地下来的?”他声音微微颤抖“你怎么证明你从地下来的。”
“你怎么证明你不是人类的敌人。我亲眼看到你炸毁了基地。如果不是我跑得快,我也被你杀死了。”
“不。”他摇头,似乎想从床上坐起来,但因为气力不足,很快就倒了下去。
王文静冷声描述了那个城镇发生的事,“我在洞穴里。”
青年只是摇头“我没有。”
一开始只是不解,后来是愤怒“不可能。那里发生了瘟疫,我看到在山体之中有许多的金属物。断定那里是一处病毒来源,藏有从魍魉境跑出来的病毒携带者。”
“那些金属器械是基地设备。那里面是一万多先驱。”王文静提到这件事,怒从胸起,厉声道“你以为那是病毒来源,什么叫你以为?你有求证吗?你看到?你怎么看到?你是个瞎子!!”
“我说我看到了,那我就看得到那些东西。我在尽力保存每一个人!”青年声音沙哑,冷漠“你没有见过魍魉境里是什么样子,如果我迟疑,会有上百、上千的人去死!我没有时间去求证!”
他用颤抖的手支撑自己坐起来,表情已经恢复了平静,但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
王文静反问:“所以你杀死了最后的一万人!人类!真正的人类!”她眼睛发红,但不肯露出哭腔,声音听上去又冷又尖锐:“他们原本可以被拯救!他们可以回到地面,可以继续生活!可你杀死了自己最后的同胞!”
然后她还是哭了出来。
像个不懂事的孩子,不懂道理,不听劝解。“你怎么能这么做?”这质问苍白无力,明明知道得到答案再合情合理的答案也于事无补。可她在这一瞬间,无法克制自己,也无法保持理智。
她的抽泣声在屋中回荡。
外头的人被惊动,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有人冲了进来见青年端坐在那里并无示意,又连忙退出去。
青年摆手,叫它们都退下去。
他坐床上坐起来,捂着胸口坐了一会儿,才有力气扶着桌子站起来,向外走,看上去根本不像一个瞎子。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外面守门的弟子见到师尊走出来,十分惊讶,但不敢阻止。
两人一前一回往西殿去。走进西殿,那小机器便露出头,看到是师尊又咯咯吱吱地退回原位。
西殿并不大,但后殿有一条长长的石道,又窄又深。石道入口中有一尊大神像,是王文静见过的元祖像。
青年边向前走边说:“你听过元祖创世的故事没有?”
王文静情绪已经平静些,回想自己刚才毫无逻辑那句话和之后情绪崩溃的抽泣,有些微微不自在,觉得自己在青年面前落了下乘。此时只做出冷静的样子,说“听过。”声音还是有点黯哑。
青年的步子平稳,利落,没有半点视力障碍人士会有了迟疑。他走在壁灯下,影子被拖得长长短短。声音在走道的石壁间回荡“你知道神女是什么人吗?”
王文静摇头“不知道……”
青年突地笑了笑“知道也不告诉我是吧?如果我是人类的敌人,我早就杀了你。”
“也许你想从我身上知道什么。”
青年点点头“你这么想也有道理。”他顿了顿步子反问她:“但我已经在这个世界活了五十年,你觉得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而需要从你身上知道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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