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动了一下,看来之前只是昏死过去。这一动,头发从脸上滑落,胡小陌认出那就是刚才和她抢过一架的少年。
他看上去受的伤还挺重。
胡小陌知道,对方提醒她藏东西也好、拼死引走那些人也好,并不是出于对她的好意。只是不想有更多和他抢夺。
但她还是向那个人影走了过去,俯视他问:“难道你知道这是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以为大家都忙着年前聚会去了。
仇恨
野狗子虚弱无力,嘴唇微微翕动,似乎说了什么,但声音太小,胡小陌半个字都听不清。还要再问,可少年却又昏厥了过去。
这时一群抬着东西要过去的路人过来,他们大概以为胡小陌和挡路的野狗子是一伙的,骂她“要死也死到旁去!”凶神恶煞。
胡小陌犹豫了一下,没有辩解俯身把少年背起来。
但是她也不知道能去哪里,只是离开了河边,在巷子中找了个较为避风的角落,把人安置下来。
过了好久,少年一直不醒她觉得这样不是办法,便去问路边摆摊的哪里有医院。
那人直笑“你们这样饭也没有吃的,去得起医院?”觉得她脑子不好。摆摆手只叫她走开,不要打扰自己做生意。
胡小陌又一路向前走,边向别人打听,哪里有福利机构或是类似的组织。路人都只觉得她疯了,还有一个讥讽:“有福利也是给高等公民的,你当这里是上城区?”
对于一条就要消失的生命,并没有过多的同情,也并不觉得这件事值得关注。
胡小陌站在人来人往的逼窄小巷中,环顾四周。
弯曲如羊肠的泥泞街道上,空气中弥漫着无法形容的臭味。在离她不远处的路边有个男人,正解开裤子对着墙小解,全不在意场合,也半点不觉得羞耻。有人骂他,溅到自己,他会扭头回骂,而更多的路人则只是加快了步伐。就在他旁边,就是露天的酒摊。老板推车上挂着招牌,几张条凳一摆,不一会儿便坐满了。大家喝着廉价的酒。有人高谈阔论,吹嘘自己有亲戚是高等公民,日子过得如何奢侈。也有人沉默寡言,自饮自酌。
这明明是在现代,可她却莫明地想起了初入黑市的时候,那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一时心情说不出的复杂。
但她还是决定想想别的办法。
在她转身要走的时候,酒摊的老板却突然叫她“喂。去十四街看看。那边不是有慈堂吗?”
见她不懂,还给她指路。
她照老板说的一路寻过去,在一条稍微宽敞像样些的街道上,果然看到了一个挂着‘慈堂’牌子的小楼。
此时有几个人在门口搬东西,看着像是食物。门前还停着一辆车,牌号是红字L开头,不知道代表什么。
这大概是胡小陌来到这世界见过最干净的地方,门口鹅卵石的路面清清爽爽,临近一个大广场,广场上不像巷子中挤满了各种各样的人,看上去甚至有些萧条,以至于这边的空气都比别处要好些。
胡小陌走过去想问问帮不帮人治伤,那几个工作人员到也和气,半点也不为难她,一听说是这样,便脱了罩衫,要她带路领自己去看看。走时还带了个医箱——大概因为常有这样的事发生。
胡小陌跟他说话的时候,看到屋里似乎有穿军装的人,正在和一个女人低声讲什么。但只是一扫眼,并看不仔细。
带着慈堂的工作人员,胡小陌花费了些时间才找回去。毕竟她对这里不熟悉。走错了好几次,但工作人员也没有责怪她,只是问“你不是下城区的人?你从哪个保留区来?”
胡小陌含糊地说“不知道。我受了伤,被人把脑袋打坏了。”
工作人员虽然表现出关切,却也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怜悯。可能早已司空见惯。处在这种环境,就算有再多的同情心,也被底层这些层也不穷的惨事渐渐磨灭,于是不肯放太多感情在这些无着落的人身上了吧。
见到野狗子,工作人员检查了一下,说伤到内脏,需要仪器才能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主张把野狗子带回慈堂。立时便回去叫了人拿单架来。
抬人的时候,先前追打野狗的那伙人正好从别的巷子拐过来,为首的那个,看胡小陌在配合慈堂的搬动野狗子,只冷眼看着她。
胡小陌回望他,发现他年纪也并不大,顶多十多岁的样子。对于他的仇视,只当没有看见,帮工作人员微微扶着单架离开了巷子。
回去的路上,一行人又遇到一个身上生疮、烂脚的乞丐。工作人员停下来给他药,教他怎么用。
不过走时却低声跟同伴抱怨“你瞧着,前脚给他,后脚就会卖掉。下回还这样。这些人,就像无底洞,可又没法真不管。”
他的同伴大概是新来的,十分唏嘘。还把自己口袋的糖拿给胡小陌吃。问胡小陌“伤者是不是你兄弟?”
胡小陌仍然只是摇头“不知道。”装做失忆的样子。
这些工作人员,也不会认真去追究。见她说不记得,不再多话。只说“好像在这里确实没有见过你。你大概不是本地人。”又问她“你要不要查一查脑袋,怕有淤血。”
胡小陌摇头。
他们也不强迫。
他们不在乎胡小陌是不是真不记得,或者是有什么原因才会撒谎。每天遇到那么多人,张口就是假话的大有人在。哪里计较得过来。
一行人回到慈堂,门口的车子已经不在了。有个穿尼姑袍的高大妇女在门口指挥几个工作人员在小楼的墙上贴海报。
她看着非常严厉,并不是温和的人。再看那几个工作人员对她的态度,大概她是这里的领导。
见到有人被抬来,她立刻便过来,问清楚原因,立刻便叫把人抬到后面去做详细的检查。又扭头问胡小陌“你有没有伤到哪里?”
胡小陌摇头,她还是把胡小陌拉到自己身边来,板着脸,一点和气也没有,表情严肃地认真查看。确定真的没有之后,才放开她。让她等野狗子检查结果,进去给了她几块饼干,一杯热果汁,安慰她“不会有性命危险。”如果是大事早就死了,等不到送这儿来。
安抚过她,便又去张罗海报了。
胡小陌拿着饼干,坐在台阶上慢慢的吃,而那群把野狗子打成这样的小乞丐,就在不远处的街角,向这边张望。看到胡小陌向那边看,就立刻冲她招手,想叫她把吃的拿过去。
胡小陌没有任何回应,食物现在对她来说,也是非常珍贵的。
对方不能如愿,便用眼神狠狠地威胁她,想叫她知道如果不肯屈服,那他们是绝不会放过她的。毕竟她总不能在这慈堂里呆一辈子
但对方用这种显而意见的方式表明恶意,到让胡小陌有些安心。虽然莫明其妙就有了敌人,但看上去是智商不高的人——如果智商高一点,早就走进慈堂来假装是野狗子的亲人,讨些吃的了。毕竟野狗子昏迷,不能跳起来否认。而她不过是才出现几小时的陌生人,说话不足为信。
既然智商不高,那杀伤力就是有限的。胡小陌相信自己总会有办法应付。她可不再是以前没经过事的胡小陌了。
那些人到也不是肆无忌惮,每当有工作人员走出来,他们便会把头缩回巷子里去,不敢露出凶相。
胡小陌吃完饼干,海报已经贴好了,她站在海报前,看着上面的人,有些疑惑。
这个人看上去有些眼熟,仿佛是在哪里见过。可真要她说,又说不出来。
海报上的人看着五十多岁,穿着墨绿色的制服。不是军装,但跟军装的样式很像。人像下方有几个闪耀的大字:为了人类的未来。是征兵广告。
胡小陌盯着人像看了很久,好一会儿突然才醒悟过来,这个人自己确实认识。只是面目有些很多的变代,五官轮廓更加成熟,以至于她一时没有想起来。
那是汤子业!
他头发花白,看上去保养得不错,眉头紧锁,表情严肃,眼神锐利。一只手按在腰间的枪柄上,一身正气。这叫见过他年轻时做派的胡小陌十分不适应,就好像看到一只猴子,剃了毛,穿上华服。
怎么是他?怎么这么老?
胡小陌一把抓住从她面前经过的工作人员“他是什么人?”
工作人员笑“你这个失忆真的太严重,他可是从第一次人类危机中,拯救了全世界的英雄。”
他?
“第一次?还有第二次吗?”
工作人员点点头“第一次,对方是想通过传送门进行入侵。但被成功阻止。第二次,就是真正的面对面的决战了。对方离我们,已经没有几光年,就快来了。”可他却表现得信心十足“但汤教授主持的科研所的带领下,人类一定会取得最后的胜利。”
这时候旁边有人叫他,他应了一声便离开了。
胡小陌满腹疑虑站在原地,看着这张海报。
汤子业还活着,那管涌呢?王历文呢?那些灵体呢?
这一切多么没道理!人类的救星为什么是他?
不说她自己,光是王历文都知道得比他汤子业多,而在整件事中,汤子业参与的程度,甚至也根本没有办法与管涌媲美,怎么轮也轮不到他头上。
她追上那个工作人员“那管涌呢?王历文呢?你听说过这两个人吗?”
“当然有”
她心中一喜。
可工作人员表情十分奇怪,评价她:“你对英雄没有什么记忆,对叛徒的名字到还记得很清楚。”
“叛徒?”胡小陌愕然。
“对啊。他们与捕食星勾结,妄图在这里开启传送门。幸而被及时制止。”工作人员踩踩脚下的地面“咱们这里就是X市——人类自卫战开启的地方。”
胡小陌说不清自己心中是什么样的感觉,明明已经听得很清楚,却还是不可置信“他们与捕食者勾结?开启传送门?”
“对呀。”
“那他们还活着吗?”
“死了呀。这样的人还不该死吗?不止该死,还该受万世唾弃!”
胡小陌心像被什么揪住,艰难地问:“那被及时制止,是怎么个及时制止法?”
工作人员有些不耐烦,他还有事情等着要做,左右看看,跑去从屋里的桌上拿了一本册子丢给她“你自己看吧。”
胡小陌接住,大概是政治宣传手册,封面上是汤子业大大的头像。她看了书的开头,全是胡扯,飞快地翻到所谓第一战的页面。
先入眼的是全彩的插图,上面画着一群人,围成一个圈,似乎在举行什么仪式,身上着了火,却也不肯放开,因为痛苦,仰头看着天空,表情狰狞。
旁边说明,这它们并不是真正的人,而是由某些类似于纳米机器人的微小物质所组成的,大量这种物质的聚集,能有运算能力并产生智慧,而它们这种人就是捕食星渗透在人类中的间谍。这些间谍只要聚集在一起,便能合全力形成传送装置,开启传送门,直接把捕食者带到地球。而王历文、管涌就是它们的簇拥者、追随者——他们两个的头像,就在下面。被不知道什么人,画成王八的样子。
册子上说,直至死到临头,这些恶徒还企图反抗,妄图打开传送门。但好在,被汤子业及时阻止。而这些间谍死时,能量崩溃,引发了巨大的爆炸,仍然死伤无数。实在罪不赦。
胡小陌手在发抖。
她一页页翻下去。可眼中浮现的,是灵体们眼看不支,却仍然想要把她带回来时的惨烈画面。
直到最后一刻,它们死在人类手中,却仍然选择了,自我牺牲毁掉影世界,保一方平安。
那汤子业知情吗?
他是不知道实情,自以为是在救人类而选择这么做。
还是为了一已私欲,知道灵体一定会成全人类,却选择痛下杀手,借机成就自己?
那么所谓的第二次战争,到底真的存在,或者只是他编造出来挟以自重的道具?
胡小陌丢掉册子,她曾以为最可怕的是吞噬星球的捕食者,却没有想到,是人心。
当她站在慈堂门口,远处那些乞丐正恶行恶状地死死盯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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