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建丰微微一叹,又有些迟疑地对妻子说:“你说,岳紫狩真的合适?”
乔蓉容神色微变,随后又含笑道:“我相信岳紫狩是真心的。”
“为什么?”伏建丰问。
乔蓉容也说不上来,只道:“女人的直觉。”
很快,岳紫狩也出现了。他如伏心臣一般穿着白色的西装。
无论是伏心臣还是在场的别的人,都是第一次见岳紫狩穿西装。
纯白的,优雅的,合身的。
穿在岳紫狩身上意外的合适。
或者说,岳紫狩这样的身材、相貌,穿什么都是合适的。
穿僧衣的他如云似雾,穿西装的他如兰似玉,都是别样的优雅精致。
他到了伏心臣面前,脸上带着微笑,看起来似乎很快乐,眼瞳里都闪动着星星一样的光芒。
尽管岳紫狩笑容不深,和平日一样淡淡的,但伏心臣能看得出,岳紫狩今天是真的很开心。
伏心臣也是一样。
岳紫狩微微笑着,为伏心臣戴上了素面的戒指。
这枚戒指很朴素,如同这个婚礼。
但却让伏心臣感到了真切的幸福。
岳紫狩和伏心臣坐在了主席上,和宾客们吃的一样是斋饭。既然是戒荤腥的,自然也不会有酒。既然没有酒,自然也没有敬酒的环节。
这场婚宴,就真的是安安静静地吃一顿饭,告诉众人——岳紫狩和伏心臣结婚了。
岳紫狩与伏心臣那一桌,就只有他们二人,并没有旁人。
伏心臣低头吃着饭。岳紫狩在旁边给他倒了一杯清茶,问他说:“你会不会觉得委屈了?”
“什么?”伏心臣不解,“什么委屈?”
岳紫狩便说:“这婚礼简单过头,算得上简陋了。”
伏心臣笑了,说:“不会呀,我觉得挺好的。”
岳紫狩却道:“说起来,前些天说好了要和你一起看流星雨的,结果却也没看到。你会觉得遗憾吗?”
伏心臣想起,他们算是在那场流星雨里“订婚”的。
因为流星雨那夜,岳紫狩受了徐杨榴的影响,贸然标记了伏心臣。
之后,岳紫狩便坚定地要与伏心臣结婚了。
说起来,那场流星雨虽然没来得及看,但却算是满足了伏心臣的某个秘而不宣的心愿了。
所以,当岳紫狩问伏心臣会不会觉得遗憾的时候,伏心臣笑着回答:“不会呀,流星雨这种东西,每年都会有好几次的。”
岳紫狩却道:“可我总觉得这是我欠了你一场流星雨。”
“怎么会……”伏心臣有些讶异。
就在此时,忽然听见山林间响起了钟声。
嗡——嗡——
应当是寺庙里那口梵钟。
听到了悦耳、悠扬的洪钟声,宾客们都有些惊讶地安静下来。
伏心臣好奇:“怎么在这个时辰撞钟了?”
岳紫狩笑道:“因为这是吉时。”
说着,岳紫狩指着天上:“你看。”
伏心臣跟着抬头望天,一时竟也惊呆了。
黑色的夜幕上划过了闪烁的光线,一丝一丝,如银丝,如素针,是纷纷划过的流星。
“流星雨啊!”宾客们很惊愕,“怎么会有流星雨?”
宾客群中不觉为此骚动起来,有的惊叫,有的好奇,有的观望,有的拍照。
岳紫狩老神在在:“这是神迹。上天都在恭贺我们的婚姻。”
听到“神迹”二字,伏心臣会意过来,瞪大眼睛说:“流星雨也能人造?”
“能。”岳紫狩含笑,握住伏心臣的手,“你喜欢吗?”
一想到造一场流星雨的花费,伏心臣也是不得不喜欢的。
“太破费了……”伏心臣说,“不是说婚礼从简吗?”
岳紫狩答:“已经从简了。”
“……”伏心臣想象不出来,如果自己当初跟岳紫狩要求一场豪华婚礼的话,场面会是什么样的。
婚礼结束后,伏心臣便与岳紫狩回了紫台。岳紫狩牵起伏心臣的手,一路走到了二楼,推开了穿衣镜,进入了暗卧室。伏心臣的心猛地跳了跳,但见这儿照旧是不准其他人入内的,因此,也没有经过特别的布置,只有窗台的花瓶上多插了一株莲花。
是白色的双萼并蒂莲。
伏心臣讶异,说:“这是并蒂莲?”
“不错。”岳紫狩回答,“就是并蒂莲。”
伏心臣又惊又喜,笑问:“在新房里放并蒂莲,也是你们无名寺的习俗么?”
“不,这是我特意为我们准备的。”岳紫狩回答。
并蒂莲,是同心、同根、同福、同生的象征。莲花,又是佛教艺术的象征物。
这么想来,没有什么比这种花更适合布置他们的新房了。
伏心臣凑近去看,见这莲花茎杆一枝,花开两朵,嫩白的花瓣重重叠叠,几乎压弯枝头,清香扑鼻,优雅自然。
伏心臣赞叹地说:“这是从哪儿找来的?听说并蒂莲可不好找啊。”
岳紫狩道:“再不好找,只要有心,也总是能找得到的。”
说着,岳紫狩目光沉沉地凝视着伏心臣的笑脸。
伏心臣感受到了岳紫狩那逼人的目光,竟有些羞赧,别开脸去看床,但见那张麒麟百子床好好的在呢。
伏心臣记起自己第一次看到这张床,是他当时误入了暗卧室。那个时候,这张床是簇新的,也没有放置任何床具。
今天再看,这婚床上已摆好了红色的被褥了。
伏心臣的心暗暗感叹:兜兜转转的,果然还是和住持成婚了。
岳紫狩似乎也心有所感,却默然不语,只熄了灯,将伏心臣抱上婚床,完成了最终的标记。
完完全全的烙印。
永远属于他的标记。
事毕,伏心臣仍是昏昏沉沉的,却听见岳紫狩下床的声音。
“你去哪儿?”伏心臣下意识地拉住新婚丈夫的手。
“去洗澡。”岳紫狩的声音里带着满足和快慰。
伏心臣咬了咬唇,说:“不如一起吧。”
“哦?”
尽管屋里黑漆漆的,伏心臣看不到岳紫狩的表情,但他能从岳紫狩的声音听出来,岳紫狩很吃惊。
岳紫狩又问:“一起洗澡吗?”
伏心臣脸颊火烫:“嗯。”
“为什么?”岳紫狩问。
提议一起洗澡似乎已经用光了伏心臣一季度的“羞耻份额”。
他实在再没有余裕去说什么“想看你的肉體”这样不成体统的话。
于是,伏心臣瓮声瓮气地说:“节约用水……”
第45章
节约用水什么的……
伏心臣自己说完都嘴软。
岳紫狩却也笑了笑:“也好,难得夫人这么爱惜地球资源。”
伏心臣感觉自己被调笑了。但他又想,像岳紫狩那样的君子应该不会轻易调笑别人才是吧!
伏心臣迷迷糊糊地乱想着的时候,发现身体蓦然腾空——是岳紫狩把他抱起来了。
多亏了他们二人间的体型差,岳紫狩要抱起伏心臣是轻而易举的,没有一点费力的感觉。
倒是伏心臣有些不好意思,双脚晃了晃:“我自己能走。”
岳紫狩笑道:“你知道这叫‘新娘抱’吗?”
伏心臣红着脸回答:“知道。”
“你是新娘,”岳紫狩道,“该被这么抱。”
伏心臣怔忡一下,道:“原来住持也会说歪理呀。”语气像是很惊诧。
岳紫狩却缓缓说:“我不是提醒过你了?我不是什么品行无瑕的正人君子。”
伏心臣知道岳紫狩不是无瑕君子,但却总觉得岳紫狩十分的端方清高,是仙人一样的。
可能这就是所谓的“恋爱滤镜”吧。
他看岳紫狩是哪哪儿都好,就算偶有一些违和的地方,伏心臣也能下意识地忽略掉,或者帮岳紫狩找理由解释。
伏心臣正游思妄想之际,竟发现自己被岳紫狩带离了紫台。
伏心臣颇为惊讶:“怎么来外边了?不是洗澡吗?不是该去浴室吗?”
“去浴室有什么意思?”岳紫狩道,“你还记得你第一次在无名寺净身的地方吗?”
“记得,是后院的温泉吧?”伏心臣想起来了。
岳紫狩道:“我们就去那儿。”
“还是不要去了吧?”伏心臣劝,“天黑路滑的,这样去后院不太方便,倒不如在浴室里省事呢。”
“可我觉得去温泉更好。”岳紫狩说。
“为什么?”伏心臣问。
岳紫狩答:“节约用水。”
“……”
好吧,这下伏心臣真的没法反驳了。
这一去后院温泉的路上是斜斜石径,在月色下,景色暧昧不清。伏心臣有些担心天黑路滑,便说:“还是把我放下来吧,小心看路,别摔着了。”
“这路你看得清吗?”岳紫狩反问。
“看不太清。”伏心臣摇头。
“那你还不如让我抱着。”岳紫狩说,“这路我熟,闭着眼睛都能走。倒是你,自己下地走说不定会摔着。”
伏心臣不吱声了。
于是,岳紫狩将伏心臣抱着走到了温泉。伏心臣眯起眼睛细看,能见到温泉映着月色水光粼粼,池畔有一大块光滑的石头。
伏心臣也记得这块石头,之前他在温泉洗浴的时候,岳紫狩就坐在那石头上。
而此刻,岳紫狩就把伏心臣放到了那块大石头上,并动手替伏心臣脱衣。
大概是二人亲密过许多回了,伏心臣不再为这样的举动而感到忸怩。他静静地让岳紫狩帮自己脱了衣服,又放任岳紫狩将自己抱入温泉里。
现在是盛夏,但在夜间山里也是凉的。因此,身体浸泡在暖融融的温泉里可谓是十分舒适。伏心臣眯着眼睛,试图看清岳紫狩的身体,却只能在月影之下看到一个模糊不清的轮廓。
大概是伏心臣看得太用力、太认真,岳紫狩都感受到了他的视线,便道:“怎么盯着我看?”
伏心臣有些怕羞,便说:“我没有盯着你看,我……我就是在发呆而已。”
“发什么呆?”岳紫狩问,“在想什么?”
伏心臣心口诌道:“就是想起第一次在这儿沐浴的时候了。那个时候,你好像就坐在那边的石头上吧,一直闭着眼睛,也不看我。那个时候我还想,我们之间好像很有距离感。”
“我没有一直闭着眼睛。”岳紫狩道,“我有看你的。”
这下让伏心臣更羞涩了:“不会吧?你看我……”
“我当时也很想与你共浴,像现在这样。”岳紫狩坦然说,“但如果我当时就那样做,只怕会使你受到惊吓吧。”
别说当时,就是现在听到岳紫狩这么坦白,伏心臣就已经受到惊吓。
他回忆当时,岳紫狩闭目在石头上打坐,跟一尊佛似的,看起来就对一丝不挂的伏心臣毫无兴趣。
“实在是想不到。”伏心臣摇头,“岳住持也是……”
也是什么呢?
伏心臣也说不上来。
岳紫狩笑笑说:“我也是个重欲之人。又好色。“
听到岳紫狩那清越的声音说什么“重欲”、“好色”这样的话,伏心臣就觉得很不和谐,只道:“住持……好色重欲?”
“难道你还没有发现吗?”岳紫狩闻言十分惊讶,觉得自己可能还是不够努力。
于是,伏心臣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强硬地按在池壁上了。
伏心臣算是知道了两件事:
第一,他把好好的温泉水弄脏了。
第二,岳紫狩是真的好色重欲。
然而,伏心臣还是未能看见岳紫狩的肉體。
要说,本来伏心臣也不是心心念念要看别人全身的,但现在他隐隐感觉到岳紫狩是故意不让自己看的。这就有点儿难受了。岳紫狩越不让他看,他居然就越想看了。
这不正常。
伏心臣本不是这种人。
伏心臣体贴柔顺,别人不想自己知道的事情,他是从不会去探究的。
就连发现父母对自己五岁的事情刻意隐瞒,他也可以不闻不问,顺其自然。
但到了岳紫狩这一边,伏心臣却变了。
作为岳紫狩的枕边人,伏心臣越发生出一种直观的感受:岳紫狩有秘密瞒着他。
这并不是什么不可接受的事情吧?谁没有秘密呢?
伏心臣的理智上觉得这是不要紧的,但情感上却纠结起来。归根究底,是因为他太过在乎岳紫狩了。
他甚至想,如果他没有和岳紫狩结婚,而是和别人共谐连理。那么,他一定不会这么纠结。如果他的丈夫不是岳紫狩的话,他大概可以十分自如地对自己说“夫妻之间有秘密是很常见的事情,没什么大不了的”。
然而,没有如果。
大概是这份纠结让他不得好眠,他翌日起得特别早。平素他起床的时候,岳紫狩都已经做完早课,正在书房工作了。今天,伏心臣起早了,起床的时候岳紫狩刚好正在做早课。
伏心臣走到了紫台一楼,看到岳紫狩盘坐在蒲团上,手捻佛珠,吟诵着经文。岳紫狩对经文仿佛十分熟悉,根本不需要看着经书就能流畅地念唱着,语速自然飞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