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又有什么办法呢?杜万星说是“总监”,但其实就是小公司里的打工仔,求爷爷告奶奶才求来和枫颜的合作,哪儿有不捧着他的道理?
却没想到,寺庙执事竟十分爽快,一口答应下来,说:“你们来得巧,住持和你们有缘。今晚,你们可以去浮台阁见住持。”
杜万星喜不自胜:这是什么好运气!
杜万星像只开心的麻雀一样扑腾着回到包厢里,高高兴兴地告诉大家这个好消息:“今晚我们可以去见岳住持!”
众人也是惊喜不已。
枫颜笑得灿烂,又说:“一定是你提到了我的名字了吧!”
杜万星想着得捧着这个祖宗,只得含糊地笑道:“谁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想到今晚会见到岳紫狩,伏心臣心神微动,转头看了看窗外,但见窈窕的桃花在风中飘摇,远看山峰飘渺青茫茫的,似画一样。
第8章
浮台阁位于无名寺的莲花湖上。
莲花湖是无名寺出名的景色之一,现在却不是花期,池上便是残荷枯叶,在月光下别有凄清之美。
杜万星、枫颜、伏心臣以及工作人员们一同到了浮台阁。到了台阁外,执事师兄上前迎接。枫颜比较迷信运道,在僧人面前很和气,跟在杜万星他们面前判若两人。只见枫颜主动又恭敬地对执事问道:“请问要到哪儿沐浴净身?”
伏心臣闻言才知道,原来接触住持之前要沐浴净身还真是个“老规矩”啊!
执事师兄把他们领到一个屋子里,让他们在里头沐浴更衣,再去面见住持。屋子里的淋浴间、更衣间分别隔开,倒免去不少尴尬。伏心臣还怕自己得和别人挤在一起洗澡换衣服呢!
伏心臣淋浴过后,便穿上寺庙准备好的衣袍。这次的衣袍却没有上回的浴袍那么简单,看起来结构很是复杂,带子也不知怎么系才好。伏心臣被这衣服折腾得满头大汗,耽搁了好些时刻,又怕别人都在等自己——让杜万星等自己就算了,最怕就是让枫颜等自己,还不知会怎么发作呢!
想到枫颜的脸色,伏心臣赶紧胡乱穿上,只要衣服蔽体就行,也不管穿没穿对了。他径自穿好了衣服,长长的衣带就在身上随意卷两卷、再捆上、打个活结完事儿。
伏心臣走了出去,迎面就碰见了枫颜。但见枫颜叠层的纱袍规则地穿在身上,细长的紫青双色衣带在身侧拉过,并在腰侧打了个美丽的卍字结,姿态也出尘,看着跟画中人似的。而自己呢?伏心臣的袍子乱穿,衣带乱打结,看起来十足一只被捆住的青蟹。
伏心臣见他这样,真是相形见绌。要是平常就算了,一想到要去见岳紫狩,伏心臣就更加觉得自惭形秽。
瞧见伏心臣这一套胡穿乱搭的,枫颜也心情大好地笑了起来:“哎唷!你读那么多书都不知道袍子怎么穿啊!”
伏心臣看着四周,发现杜万星等人也穿对了,便相当困窘,求助似地看着杜万星:“怎么就我一个不会穿吗?”
杜万星呵呵笑道:“刚好我也挺迷信的,喜欢拜神拜庙,所以学习过一下。你没这个习惯,不会穿也是正常的……”
伏心臣却说:“那我还是再研究研究吧!”
“还研究呢?”枫颜满脸不悦,“你以为自己是谁?难道还要让岳住持等着吗?”
杜万星圆场说:“其实我第一次求僧问道的时候,也穿错了。那个高僧也没说什么。毕竟啊,出家人都是很宽宏的。”
说实话,要是去别的地方见别的高僧,伏心臣也应付应付就算了,可偏偏是去见岳紫狩,伏心臣就觉得有些别扭了:“可是……我这样不会是对岳住持的失礼吗?”
“是挺失礼的!”枫颜冷笑,“那你不如别去好了。就在这儿等着我们吧!”
伏心臣一下也接不住话。
倒是杜万星伸出援手:“其实你就是带子没系好所以看着别扭,先松开吧,我帮你重新系上就好了。”
闻言,伏心臣忙把衣带松开了,杜万星正要搭手帮忙,又听得有人说:“我来吧。”
众人循声回过头,都吃了一惊,却见玲珑剔透的湖石下站着一尊玉似的男人,他身上穿着莲花一样红的僧袍,缠着织金的腰带,手上绕着红珊瑚串珠,一身的色彩都明**人,唯独他的肤色雪白、双瞳点漆,在至明至艳的颜色中反呈现出超脱之美。
众人一望便知,这就是岳紫狩了。
岳紫狩缓缓走来,像一股风似的,众人就像落叶,都自觉地随风荡开了,给他让出了一条路。岳紫狩便这样顺顺当当地走到了伏心臣面前,伸出一双皓白的手,缠起了伏心臣袍子上的双色系带,紫青双色的绣带在他的操纵下轻松地对折、轻穿。衣带要从伏心臣的腰侧过,故而,岳紫狩的手臂也从伏心臣的腰侧过,身上那股雨锈似的气味顺势像腰带似的笼罩了伏心臣。
伏心臣的心咚咚的乱跳,眼前一片混沌的,看着近在咫尺的岳紫狩,竟也有些迷糊,如坠入雾中,看什么都蒙上一层纱。他以往见岳紫狩都是穿着朴素白僧衣的,还从没见过这样打扮的他呢。盛装之下的岳紫狩更添几分英气,秀色夺人、顾盼神飞,让伏心臣心驰神荡的。
岳紫狩很快替伏心臣系好了衣带,又转过身,朝众人微微一笑:“请吧。”
众人忙低着头答应。连最是桀骜的枫颜,也把头垂得低低的,满口的“阿弥陀佛”。
大家都要簇拥着岳紫狩往里头走了,唯有伏心臣还是石头似的愣在原地,动也不动的。还好杜万星察觉了,便用手肘推了推他,低声说:“傻了?”
伏心臣这才回过神来,脸上一热,把头一低,跟着众人一起走了。
一行人到了茶室里,见茶室放着茶几,茶几面前几个蒲团,宾客们便坐在蒲团上。岳紫狩则坐在茶几背后,脸上仍带着那笑与不笑之间的表情。
枫颜只说:“一看就觉得岳住持气度不凡,飘然欲仙,看着就是个世外高人!今天能够得到岳住持的赐教,那简直是我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分!”
岳紫狩仍是似笑非笑的样子:“我可不敢称‘世外高人’。”说着,岳紫狩轻抚自己青色的鬓角:“要说,我没剃度,仍是俗家。”
一边闲聊着,执事已走进来,给大家都上了茶。
杜万星倒是个胆子大的,直接问起来:“哦?为什么住持不剃度呢?”
枫颜白他一眼,仿佛在无声地斥责他的无礼。
岳紫狩倒是不以为忤,只说:“我说过了,我是俗家,也不准备出家。其实,我和大家都是一样的。要说有什么不同,就是我多读了几本经书、多念几句经。”
“岳住持可别谦虚!”枫颜两眼里写满崇拜,“远的不说,就说近日,岳住持求雨的功德很大,缓解了最近的干旱呢!”
岳紫狩笑道:“天本来就要下雨的,怎能算是我的功德?”
听到求雨这件事,伏心臣看着岳紫狩故弄玄虚的样子,便觉得有些好笑:最近无名市的久旱逢雨确确实实是岳住持的功德,这点他还真不用谦虚!要不是岳住持舍得钱人工降雨,也不知无名市还要干旱多久呢?
看着枫颜等人还在奉承岳紫狩求雨的功德,伏心臣心中莫名感到畅快:自己比在座的人都更了解岳紫狩。
他禁不住看了一眼岳紫狩,发现岳紫狩也用一种饱含深意的目光看着自己,二人心照不宣地微微动了动嘴角,又低下头来。
他们二人都懂得的求雨的真相,却是旁人都不知道的。
与岳紫狩分享着这一个秘密,让伏心臣有种微妙的喜悦。
枫颜等人仍与岳紫狩谈经论道,尤其是枫颜,他醉心于运道之说,听的、看的都不少,便一直侃侃而谈,仿佛了解得比岳紫狩还多。而岳紫狩则不发一言,只闲散地坐在茶几背后,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偶尔颔首,表示自己有在倾听。
在旁边奉茶的执事师兄和岳紫狩相熟,稍微打量就知道岳紫狩心不在焉。
执事默然地想着:这个枫颜这个半吊子怎么敢在住持面前口若悬河?住持说不定心里在嘲笑枫颜的无知……不,看住持的样子,他根本没听进去枫颜说的任何话,自然也谈不上嘲笑了,住持只是装作倾听,说不定在思考寺庙新一轮的营销计划呢!总之,他的心神绝不在枫颜身上。
岳紫狩确实没在听枫颜说话,他心里确实在想别的事情:怎么样解开卍字结才是最快的?……啊,不,怎么样解开卍字结才是最慢的?……到底是慢慢解开好、还是快快解开好?
第9章
枫颜口若悬河地谈经论道,不给别人留插话的空隙,按理说这是很失礼的举动。不过,他读书少又少年成名,所以礼数不太周全是自然的事情。住持岳紫狩与执事师兄也不说什么,拿出待客之道,脸上挂着恰如其分的礼貌微笑听枫颜讲话。
只是大半夜的听着枫颜漫谈不着边际的废话着实让人疲惫,伏心臣不习惯应酬之道,装不出样子,很快就开始神游天外,游着游着,状态便开始松弛,不自觉地打了个呵欠。
茶室里还挺安静的,就伏心臣打了个呵欠,所有人都听见了。大家的目光齐刷刷地集中在他身上,尤其是枫颜,眼神简直像是箭一样射过来。
伏心臣对于自己的失礼举动也是后知后觉,回过神来后也是很尴尬,忙掩住了嘴巴,一脸抱歉地说:“对不起……”
枫颜本就不喜欢伏心臣,现在更多几分厌恶,眉毛都要倒竖起来,正要开口指责伏心臣,却不想室内又响起了一声呵欠声——这次是从岳紫狩的口中传来的。
大家的目光不觉转移到了岳紫狩的脸上。
岳紫狩却没有露出尴尬的神色,落落大方地说:“夜深了,有些困倦。”
执事师兄开口圆场说:“住持这几天都阅读经文到深夜,非常辛劳。”
枫颜当然不会指责岳紫狩打呵欠,反而满脸关心:“住持大人真是辛苦了!一定要多注意休息保养!”
“实在不好意思,我有些乏了。”岳紫狩站起来,“今日就到这儿吧?我很高兴认识各位。”
众人也忙跟着站起来,恭敬地说:“哪里、哪里。能认识岳住持是我们的荣幸才对。”
岳紫狩推开窗,看着窗外的月亮,说:“夜深了,山路不好走。各位要是不嫌弃的话不如在敝寺住一晚?”
枫颜一行人自感受宠若惊,一边道谢一边答应了。
岳紫狩轻轻看了执事一样,执事心里跟明镜似的,确定地点了点头。
执事叫来了几个沙弥,让沙弥领各位去寺里的招待所休息。这寺庙清幽,招待所也很雅致。沙弥们领着他们俩俩进双人标间。不过枫颜一行人是单数,但到了伏心臣这儿便落了单,沙弥顺势将他带到了单人房独住。
伏心臣到了房间里,刚准备洗漱歇息,便听到了敲门声。他跑去应门,一打开,竟见到岳紫狩站在门外。他吃了一惊,还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岳……岳住持……”
“我来得不巧?”岳紫狩问,“打扰你休息了?”
“没有,我还没打算睡。”伏心臣惊讶过后心里就是高兴,他见到了岳紫狩是欢喜的,“我还不困,您来得正好,快请进吧。”
“不困?那刚刚在茶室为什么打呵欠?”岳紫狩问。
伏心臣一下有些窘迫了,却又反唇相讥:“您不也打呵欠了?”
“我打呵欠不是因为困。”岳紫狩进了屋里,席地而坐,似笑非笑地看着伏心臣。
伏心臣心里想:不是因为困,难道是因为我吗?是因为我打了哈欠,岳住持怕我尴尬,才故意也打了一个吗?
虽然心里有这样的揣测,伏心臣却不敢将这个念头说出来。他怕自己这么想纯属自作多情。
“对了,”岳紫狩说,“腰带的系法你学会了吗?”
伏心臣一怔,看着腰间的卍字结,一脸迷惑:“没有学会。”
“我教你吧!”岳紫狩忽然伸出手来,握住了伏心臣的腰带,双手轻轻解开那个自己亲手系上的卍字结。
绣带垂落,犹如柳丝。伏心臣身上的纱袍随即松开,露出洁白的丝质内衬。
伏心臣愣神:“岳……岳住持?”
岳紫狩将绣带挽在腕间,指尖挑起散发着柔和光泽的缎带末端:“看着,这个结是这么打的。”
伏心臣睁着眼打量岳紫狩的手法,却见岳紫狩一边放缓动作,一边又仔细讲解,口吻竟有些似和幼儿园学生讲课。伏心臣也跟幼儿园学童似的,盘腿坐在岳紫狩身旁,睁着浑圆的双眼,研究似的盯着岳紫狩手指的动作。
——岳住持的手好漂亮……岳住持身上好香……嗳?这结怎么就绑好了?我还没看明白呢!
伏心臣一脸惊诧地说:“好了?”
“没看明白?”岳紫狩问。
伏心臣有些不好意思地摇摇头,更不敢坦白自己因为住持的美色而走神。
岳紫狩说:“光看是难,还是一边跟着动手比较容易学会。”说完,岳紫狩竟将自己身上的织金腰带解下,递到了伏心臣面前。
伏心臣双手接过腰带,但觉这织金腰带可是真材实料,拿在手里比自己的缎带不知重了多少倍。
岳紫狩像是为了更好的演示,凑近了伏心臣讲解。
住持的衣带脱下,衣袍松开,敞开的领子里便流露出雨锈的甜味来,闻得伏心臣一阵失神,十指僵硬得似雪水里冻过似的,关节都不听使唤,学习打结的动作更加笨拙了。
伏心臣看着手中那歪歪扭扭的绑结,十分羞愧,只说:“看来我太笨了,是学不会了!”
岳紫狩宽解道:“万事开头难,老住持的妻子也学了许久才学会。”
“啊?”伏心臣怔了怔,“老住持的妻子?”
“不错。”岳紫狩看着他说,“住持的妻子都需要学习穿衣、结绳。”
伏心臣瞬时竟脸红耳热起来。
岳紫狩又说:“你明天还要工作吗?”
伏心臣点点头:“要的。”
岳紫狩道:“那我不打扰你了,早些休息吧。”说着,岳紫狩便站起来了。伏心臣见衣袍还松松垮垮地搭在岳紫狩身上,忙把织金腰带还给岳紫狩。
岳紫狩却没有接过,只说:“你留着吧,下回再教你。”
gu903();伏心臣说不出话来,一时愣住了,又见岳紫狩转身往室外走,行动间拖曳着一身红色袍子,衬得他光彩照人,仿佛连影子都有了色彩,如珠宝一样耀眼。伏心臣看得呆了呆,缓缓张嘴,梦呓似地唤道:“岳住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