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垣扯平了嘴角,不做任何理会地转身离开。
但走两步,他又转身进了蛋糕店:给我两个乳酪蛋糕。
我死了吗?什么时候死的?我真的已经死了吗?斐程峰从咖啡馆里回来后,就把自己关进了书房,谁也不见。空荡无人只有他自己的书房里安静且沉寂,无声的环境将他脑海中的怀疑偷偷摸摸地放大了许多倍。
斐程峰像是被人打过一顿似的颓然无力,浑浑噩噩地瘫在椅子里,像一只失去了灵魂的躯壳。
啪树叶被风刮起,拍在窗户上多了些许细小而轻微的动静。那声音很小,但斐程峰却像是被突然的炸弹声惊醒了一般,全身的肌肉都在瞬间绷得紧紧的。他大喘了一口气,疑神疑鬼地在四下张望着,然后起身一圈一圈地在书房里转着,眼神四处飘散,像是怀疑有人藏在书房的犄角旮旯里似的。
绕了不知多少圈,他猛地停了下来。
不对,这样不对!他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怪圈。为什么要去想自己死了没死呢?他活着,还好好地活着,在呼吸、在喘气,感觉得到冷热和饱饿,这样不就行了吗?
我为什么会去想这个问题呢?斐程峰猛地刹住了车,他努力克制住自己繁乱的大脑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他不敢再想,他怕自己再想下去,在死不死这个问题得到解惑前,他自己会先崩溃。
斐垣知道,斐程峰早在认他之前,就将名下所有的资产,都转到了斐睿安名下。这件事,斐垣知道,斐程峰知道,常月笙也知道。
但林语不知道。甚至连斐睿安都不知道。
常月笙对斐睿安很娇宠,但娇宠也是在常月笙的设想的范围之内。她的安安,平安顺遂就够,这样就够但也不能长成一个废物白痴。
所以在无限的娇宠里,常月笙对斐睿安划出了有限的要求。
像资产不资产的这件事,常月笙是不会对斐睿安说的,说了,不仅什么意义都没有,反而会让斐睿安生出安逸的懒惰,反倒不好。
对斐程峰来说,被常月笙威胁着,没给留半分脸面,没有一丝尊严地签下自己的名字已经是一件让他想要原地爆炸的丑事了,哪怕是旧情复燃,而且燃得有点厉害的林语,也不能让他将这件事告诉她。
不管内里怎么丢脸怎么狼狈,起码斐程峰在明面上,还是个衣冠楚楚的成功人士,说他手里没有一分钱,说出来都要笑掉大牙说是愚人节笑话都没人信。
虽然在斐程峰浓情蜜意地向林语保证以后他会好好补偿她们母子,会把东西平分甚至多分给斐垣时,林语就疯了。
程峰,不用这样的。林语柔柔地看着他,满心满意的全是他,我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就可以了,其他的
要的!斐程峰几乎是有些急迫地喊了出来。
斐垣那如同恶魔低语一般的呢喃不停地在他的耳边回荡着,他恐慌、他害怕,他甚至是畏惧着斐垣的。
那股恐惧来得莫名其妙,连斐垣让他在公共场合当众出丑的时候都被他抛到脑后去了。
一见到林语,脑子里莫名地就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快说,快说,快把斐垣交代的话说出来。
他没办法不说,嘴硬的后果只能是千刀万剐般的痛楚一点点浮现上来。
那速度很慢,但却清晰地宛如他真的经历过那一场痛苦一样。
哪怕明知道自己现在还活着,哪怕明知道自己的身体还好好的,但他就是怕,怕极了。那种深入灵魂的痛苦,很痛,很疼。
你这么些年带着孩子不容易,我已经亏欠了你们这么多,钱不能代表我的愧疚和承诺,但我希望这些钱,多少能给你们的生活带来一些保障。斐程峰握住林语的手,急切的情绪慢慢地放缓了下来,只是眼里的紧迫还未褪.去。
斐程峰的模样十分僵硬,但林语也没自然到哪里去,她满脑子都是斐程峰的话平分平分平分,那两个字像极了紧箍咒,死死地勒住了她,将她勒得喘不过气,将她勒得眼前发黑。
彼此都没发现对方的怪异,林语勉强地笑着,为了维持自己的小白花人设不崩,她还要一脸感激又愧疚地提起常月笙。
嘴里说的话已经没了知觉,她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也不知道这样的酷刑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在斐程峰说出下次再来看你的时候,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无与伦比的愤怒同时迸发了出来!
他怎么敢?!他怎么敢?!斐垣怎么敢和我的宝宝抢东西呢?!
他怎么敢
林语从未想过斐程峰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她自认为了解斐程峰,这个男人,看着多情、滥情,其实一点心也是没有的。自私又自利,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自己,没有别人!也不可能有别人!
嘴上说得再好听,林语也是没怎么信过斐程峰的,别说遗产她连赡养费都没指望过他,这么一个软弱的胆小鬼能做什么呢?说得再好听,被常月笙发现了,变得比谁都要来得快。
林语没指望过斐程峰,她指望的从来都只是常月笙。
很可笑对吧?明明是自己最讨厌的人,但却又是她最信任的人。信任她的能力,信任她赚钱得能力,信任她折磨斐程峰的能力。
你怎么能这样的?!林语从未想过,斐程峰的胆子竟然能这么大!他怎么敢呢?!
不可以,这样绝对不可以!
斐程峰吹牛哄她的可能性很大,但几率再小,斐垣都有可能从斐睿安手里抢走什么。一想到这个可能,林语气得呼吸都困难了。
二十多年前,常月笙抢走了本来属于她的富贵人生,二十多年后,她可能可以再让斐垣有一丝半点的可能抢走斐睿安的幸福呢?
不行!她一定要把这个消息告诉常月笙!
让常月笙收拾斐程峰!对!就让常月笙去收拾斐程峰!
还有斐垣!
受教训了,知道疼了,斐垣就会回到我的身边了!
斐垣,你别想摆脱我,不可以的,你没了我会死的!林语低低地笑了出声,几乎眼前已经浮现出斐垣大哭着跪在她面前祈求她原谅的可怜模样了。
斐垣没空去推演林语脑子里都在想什么,他很忙,忙着在医院里照顾人。
疼吗?苍白的指尖轻抚过那白色的绷带,斐垣的动作很轻,像是怕弄疼了他似的。
脑震荡的后遗症有点厉害,斐睿安觉得这会儿还是有些晕,他抿着嘴,难受地撑开眼睛,看到的便是斐垣那种俊美但是苍白的短命鬼模样。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他几乎惊恐地瞪大了眼睛,身体动了动,看样子是想要挪动着身体躲开斐垣,但骨折的腿、穿透了的手掌,还有昏昏沉沉的脑袋,让他的身体很不灵活。
正如常月笙怀疑的那样,斐睿安也不觉得这场车祸是自己的错。他不会有错的!但出了车祸,那就是斐垣动了手脚!怪他!都怪斐垣!一定是斐垣动了手脚,不然他怎么可能会受这么严重的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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