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跟你说话吗?——我想在外面陪你。
舒越安静等了片刻,屋里突然传来重物落地的声响,伴随着一道微弱但低沉性感的闷哼,反复回荡在舒越耳道里,他莫名觉得耳朵很痒,渐渐发热变红。
呆愣几秒后,舒越反应过来连忙后退到楼梯口,连忙问道:——石屹没事儿吧?受伤没???——我走我走,你别着急,别怕啊。
舒越同志又一次高估了自己的地位,下次请谦虚,慢慢来三个字也请牢记于心。
舒越无声长叹口气,道理他都懂,但还是忍不住失落。
耸拉着肩,正打算灰溜溜离开,手机提示来新消息了。
——没事,没受伤——可以——陪我吧!!!!!——真的吗真的吗真的吗!!!!!!!——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好的!你先把餐盘拿进屋,我躲在楼梯口呢,保证不看你!你弄好了知会我一声就行!舒越堪堪按耐住因激动想出去蹦跶几圈的腿,一瞬间血气上涌,全身发烫,整张俊脸涨得通红,深呼吸几口气,试图平静。
身后几米远传来清脆的开门声,紧接着是拖拉餐盘悉悉索索的声音,那动作藏满了害怕被发现的小心翼翼,舒越跳动异常的心很奇异的恢复正常,平静里带着一丝刺痛,短暂却尖锐。
舒越看到了,石屹也在努力,努力向他靠近,努力恢复正常,尽管依然害怕,但却似乎因他而充满勇气。
他心里像填满了一团软乎乎的棉花,一边酥软一边心疼。
收到石屹的消息后,舒越这才迈着步子靠近门边,他走得很慢很稳,眼下短短几米的距离不仅是他和石屹的现实距离,也是他们之间心的距离,他不在乎速度,只求稳而坚定。
舒越站定在门边,慢慢靠着门席地而坐。
现在他们之间的障碍就只剩这道防盗门,石屹能轻易消除仅剩的这点障碍,也能永远将舒越排斥在外,截然不同的结果全在他一念之间。
不再多想,舒越清了清嗓子,又轻轻敲了两下门,示意他要说话了,怕人听不清,放开嗓子吼道:“哈罗石屹,你在门边吗?听得清我说话吗!”不知道的还以为他问话的对象在山的那头。
门里也传来两道敲门声,像是在回应刚才舒越的动作,紧接着微信上也有了回复。
——听得清——可以小声一点舒越囧,一不小心又兴奋过度了。
没再着急说话,舒越把耳朵贴到门缝上,隐隐传出一点吃东西的声音,想象着石猫猫大口吃饭的场景,舒越非常满足,又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在外面跟他说话,石屹要是打字回复的话,肯定会影响他吃饭。
舒越换回正常的音量懊恼问:“我这样会影响你吃饭吧?要不你吃完了我再来聊两句?”——不影响舒越又提起点精神,提议道:“其实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什么“你也跟我说话不就行了。”
舒越虽然说得轻松,但也知道想让石屹开口说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他只是试试,并没抱有期待。
里间的声音暂停,微信上也没立马传来回信,不知里面的人在想什么。
-夏日傍晚的残留夕阳,穿不透厚重的双层窗帘,但也不至于让朝阳的客厅过于昏暗,能大致看清有个男人倚靠在门上,光着脚掌,一条结实的长腿弯曲着,左手搭在膝盖上,手里还端着一碗白米饭。
他穿着一身宽松舒适的灰色家居服,留着寸头,黑而粗的发根略长,只隐隐看得清一点青色头皮。
肤色略显古铜色,是被烈日长时间亲吻过的样子,即使在屋里悟了一个月也不见白上一点。
眼下青紫,面上倦容,下巴满是胡茬,一副没休息好的模样,可即使这样,也没影响到他的颜值,从头到脚散发着一股颓然荷尔蒙,面容硬朗有男人味,是很酷的长相。
石屹张张嘴,试图开口,但张张合合好几次,都没能发出声音,长时间不说话,让石屹感到很陌生,喉咙口像是卡着一根针,张口便带着疼痛,说出去的话多半刺耳难听不成句。
他本来就很糟糕了,不想再添一样彰显自己的无用。
这么久没动静,让舒越等急了,石屹听到他在门外安慰他说:“没事儿!不想说话咱就不说话,微信交流挺好的,你听我说就行,这会儿不用回复,你先把饭吃完。”
石屹知道他不能说话只是心理作用,他不想让舒越失望,他想试试,他能克服。
于是舒越收到几条这样的回复:——下次——下次说给你听——行吗舒越看着这几排字心都要化了,怎么有人能这么好这么顺他意。
压抑再三都压不住激动之情,“行行行!简直太行了!!你想什么时候说就什么时候说,别说下次,就是下辈子我也等得起!”仔细想来,石屹好像从来没有拒绝过他。
他不经允许试图窥探的时候,一顿撒娇讨饶,石屹轻易原谅他,白天困顿不想吃饭的时候,被他劝着即使再不愿意也吃了才睡,邀请他以后去水云镇游玩欣然接受,想留在门外陪他吃饭他也同意,到现在想听他说话他竟然也说好。
这桩桩件件,如此配合,舒越甚至开始怀疑石屹真的有抑郁症吗?还是已经开始好转,对生活充满期待,不会自杀了呢?到现在,舒越已经不在意石屹到底是不是生病了,他只知道现在的石屹在慢慢变好,慢慢恢复正常,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逐渐变成了一朵盛开的向日葵,始终面向太阳,沐浴阳光。
接下来的场景是:少年人在门外不停地说着这两天在水云镇所见所闻、所游所乐,里间的人状似专注地吃着饭菜,实际上耳朵紧贴门缝,深怕错过少年人说的每一个字。
他们不约而同背靠着门,有一门之隔,默契的一说一听,似乎这门又形同虚设。
舒越虽然对着朋友话挺多,但也很少一口气儿单口相声这么长时间,他一直专注着说话,没注意时间,石屹平常吃饭最多也就二十分钟,他一直等着对方吃完后打断他,结果一直没动静,不知不觉便过去半小时。
舒越歇了口气,诧异问道:“石屹,还没吃完了吗?你不会强撑着把饭全部吃完了吧!!!”——嗯——不撑舒越背过身,等石屹把餐盘放回门口关上门后,才重新坐下,低头一看,好家伙,真是吃得干干净净,一点渣都不剩。
今天的分量差不多是平时石屹两三顿的量,一下吃这么多,舒越是真怕他胃受不住,他再三强调,“你休息一会后,在屋里运动运动,不能马上坐下也不能睡觉,先消化一下,如果胃疼的话一定要告诉我,我拿药给你。”
“都怪我,不该没收住手做这么多菜,下次绝对不会了。”
——是饿了——真不撑,刚饱舒越半信半疑问:“真的?”——真的。
舒越看着这个圆溜溜的句号笑了,石屹回微信除了断句一般不会用标点符号,看来是真的没不舒服,都用上句号强调了。
虽然舍不得走,但舒越还没吃晚饭,肚子咕噜声叫如雷,被石猫猫听到赶他走了。
而且一直坐在地上这么聊着也不像话,反正来日方长,他还期待下次早日到来,能听到石猫猫奶呼呼的喵叫。
脑子里突然响起刚才那道低沉性感的闷哼,石猫猫的喵叫不奶,似乎还有点野。
舒越不由更加期待。
舒越端着餐盘起身离开,嘉城南区这边基本上没什么人了,就石屹家所在的三栋,舒越这一个月送饭以来,可能也正是饭点,基本没碰上什么人,所以走路基本上横冲直撞,没想到今天在楼梯口差点迎面撞上人。
舒越倒退几步,连声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没注意。”
待看清人,才发现其中年老的舒越见过,是四楼的孟爷爷,去他家店里吃过饭,旁边还站了个五十岁左右的中年大叔,身板挺直很是精神,眉眼神似孟爷爷,想来就是孟爷爷时常挂在嘴边那个有出息的儿子。
孟爷爷乐呵呵道:“小舒,又来送饭啊。”
舒越笑着应了一声,也跟老人家闲聊几句:“是啊,您这是散步回来?”“散了会步,”孟爷爷心情很好的接茬,“万江难得回来看我这把老骨头,就拉着他到处走了走。”
“行,那你们回吧,”舒越说,“我先回去吃饭了。”
说完冲旁边的孟万江点点头,打过招呼便准备离开,没想到孟万江朝102室抬了抬下巴,神色略显激动的问:“这屋里有人在?”“是石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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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性感石猫猫即将出狱
孟万江、刘端和石刚当年是一个部队的战友,一起训练一起出任务,出生入死时能放心把后背交给对方,有过命的交情。
后来年限到了,后者都转业去了叙城巫川区消防中队,孟万江则选择继续留在部队。
因双方工作的特殊性,三人聚少离多,但多年的情谊摆在那儿,不是轻易能淡的。
石刚结婚时,特意配合孟万江,挑了个他得空的日子,邀他同刘端一起当伴郎,他心里十分妥帖,这么多年的兄弟情分还在呢。
那是孟万江第一次见文雪柔,石刚的妻子,是一个很美的女人,柔柔弱弱让人充满保护欲。
石刚从来都是沉默内敛的,但他看文雪柔的眼神专注深情毫不收敛,夫妻俩看着就很相爱也很登对。
孟万江怎么都没想到,再次见到文雪柔会是在石刚的葬礼上。
消防员是一个高危职业,孟万江不太支持刘端和石刚从事这份工作,他有能力推荐他们去更好更轻松的单位,那两个倔驴不干,说多了还跟他置气,孟万江也只能随他们。
可是他哪曾想一直以来最担心的事竟然来得这么突然惨烈,石刚牺牲于一场重大火灾,就在文雪柔生产那天。
本来那天石刚已经请好假,这么重要的日子说什么都要陪在妻子身边,可谁知半夜警报声突响,一化工厂失火,石刚前去救援,人就这样没了。
文雪柔精疲力尽从产房出来,满怀期待地寻找丈夫的身影,却没想到等来的却是丈夫的死讯。
-前往墓地的路上,文雪柔一直紧紧抱着石刚的骨灰盒,瘦弱纤细的手臂即使承受不住长时间的重量也一直强撑,不假人手。
她没有哭,但眼神空洞,面容死灰,如同行尸走肉。
后面十几年,文雪柔拒绝所有石刚这边试图照顾她的朋友,一个人独自拉扯石屹长大,不管是孟万江还是刘端,都认为她走出来了,谁都没料到她会在石屹小学毕业那天选择跳楼自杀。
远东大厦是后来修建的,原身就是石刚救火牺牲的那家工厂。
文雪柔遭受抑郁折磨十二年,终于承受不住,选择追随她的爱人,遗弃她的孩子。
她是个可怜的女人,却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
-“后来我和刘端去家里整理遗物的时候,看到嫂子的病例本和一柜子的药,才知道自石刚死后,她便上患了产后抑郁症,她一直有接受治疗,但还是......”提及多年前故友的旧事,即使过去这么多年,孟万江仍对当年没能帮上忙而自责,造成这样的惨剧。
孟万江陷入了悔恨自责中,舒越起身准备倒杯水给他,滚烫的涨水溢过杯口,蔓延到手上,才条件反射松手,水杯跌落在地,四分五裂。
孟万江也被这突来声响拉回现实,舒越已经重新倒上一杯温水回到沙发,递给孟万江,说:“孟叔,先喝口水吧。”
孟万江接过,看到他右手虎口处一片烫红,关心道:“烫伤了啊?快去冲冲凉水,上点药。”
刚进屋时舒越心不在焉,只开了一个略显昏暗的暖黄灯,他坐在沙发边上,低着头,面容在昏暗的灯光下模糊不清,舒越用左手按住右手虎口,用力摩挲几下,疼痛让他得已继续听下去,如常道:“没事,您先说。”
孟万江长叹口气,清了清刚滋润过的嗓子,继续道:“我长时间要呆在封闭的部队,刘端就收养了石屹,那孩子很坚强,沉默话少,骨子里也倔,跟他父亲的脾性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明明成绩很好,足以考个重点大学,他却不听劝,高中毕业后直接进了消防队,做了一线消防员。”
“我和刘端一直不愿他踏上石刚这条路,怕他重蹈覆辙,可他铁了心,我们也劝不住。
前面有父母的惨剧,第一次出任务又失败,他太善良了,这十来年他没能救出来的人,都压在他心上。
心思太深太重,又从来不跟人说,长久以来,自责自罪积压在心里无法疏导排解,前不久被刘端压着去了医院,确诊轻度抑郁。”
“本来程度还不算重,坚持治疗会有效果,可老天爷就是这么不长眼,一个月前刘端和庄梓贤在一场火灾中牺牲了,死在石屹面前,压迫了石屹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症状演变成创伤应激障碍并伴随中度抑郁。”
“参加完刘端和庄梓贤的葬礼后,石屹就跑了,手机号码换了,谁都找不到人。
我这两天正巧到叙城这边有事,回来看看我爸,也顺便看看石屹是不是回家了,没想到他真的在。”
舒越猛地接受这么多信息,脑子有点缓不过劲。
对于石屹妈妈的选择,他理解,但并不苟同,甚至有点恨她。
原来那天看到的火灾新闻,那个让他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浓烈悲伤的消防战士,就是石屹。
gu903();舒越一直知道石屹生病了,却没想到他固执的承受了这么多不该承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