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1 / 2)

纸活 怀愫 2343 字 2023-09-05

红阳夺来的精气消散,他哪还有精力再维持咒术,梦魇一断,洪老爷子自然醒了过来。

白准阖目默认了。

洪四海肃然,他低声道:您去看看老爷子吧。

直到把白准迎进门,到洪老爷子的卧室中,洪四海才屏退下人,左右一看,对白准交了底:老爷子刚醒了没多久。

洪四海刚刚还以为是洪老爷子福大命大,这下看来,是因为白准他才醒的。

他深深作揖,脸上难得有正经脸色,不再眯缝着眼笑,洪老爷子昏迷这几天里,洪胖子瘦了一圈,连眼睛缝都比原来要开了些。

一门人多嘴杂,人心难齐。

洪老爷子才昏迷了几天,下面人便蠢蠢欲动,分成好几派,都开始预备洪老爷子的葬事了。

都说老爷子高寿,活到了寿数,若能在梦中无病无痛的走了,那是他的福气。

今天又围在洪老爷子的床前,一个说:四海啊,有些事也该预备起来了,要搭孝棚请鼓乐,还有全套的纸马,白七爷不肯来,咱们总得先定下。

另一个也说:是啊,这办什么事都要有个章程。

一门的宅子地契和银行存款,总该有个数。

洪四海气得肚皮都抖:你们一个个,官面上吃饭的,江湖上有名望,哪一个不是沾了老爷子的光,要是没有老爷子字字金的招牌,也能像今天这样吃油穿绸?

四海,你这话可就难听了,老爷子要是好好的,咱们哪会说这些,可他如今躺着,万一哪天就驾鹤登仙了,咱们也得有准备。

洪老爷子缓缓醒来,还没开口,先听见满堂儿孙争执遗产,他干脆不睁眼睛,等到身边只有洪四海在的时候,才动动手指。

到现在一门的人还不知道老爷子已经醒了。

白准的轮椅滚到洪老爷子床前,洪老爷子一听这声音就睁开眼睛:七爷来了。

上回他是故意装身体虚弱,眼耳昏花,如今这一声却是真的没了精气神,提气半晌才道:叫七爷见笑了,我是江湖越老,胆子越小,七爷要怪就怪我吧。

白准早就知道一门是故意拿他顶在外头,霍震烨又确实遭遇危险,他见的生死多了,只沉沉看着一门主,并不说话。

洪老爷子身体虚弱,但眼睛还清明:八门要散了,我是拦不住了。

二门五门六门,这三门早就有意归进一关道中,洪老爷子也许原来还能撑上几年,这么虚耗了几天,自知活不长了。

他想起那些逃也逃不出梦境,身子忍不住打颤,深吸口气,稳住心神对白准说:七爷能来看我一眼,就算全了情分了。

洪老爷子想起年轻时初立八门,那会儿大家不过为了互相照应,混口饭吃。

谁也没想到会走到这一步,煊赫过,又再没落。

光透过床的镂花照在洪老爷子脸上,他眼中暮气渐浓,白准一望就知,最迟也就是今天日落了。

你的这些子孙,就不给你报仇?白准看了眼洪胖子。

提什么仇不仇的,我已经想好了,宅子地契打起来都留不住,钱他们分也就分了。洪老爷子本已经阖上眼。

又再睁开,先看霍震烨再看白准:七爷是有后福的人,这地方不能再呆了。

说完他就阖上眼,没力气再说更多话。

洪四海把白准和霍震烨送出门去,他犹豫了片刻告诉白准:七爷,老爷子说他在梦里占了一支卦。

洪老爷子自梦中醒来,避过众人,怆然泪下,怎么也不肯说他梦见什么,但他说他在里得了一支卦。

什么卦?洪老爷子早就收山,字字金的招牌还在,但多是给达官显贵们相面拆字,已经很久不卜卦了。

洪四海摇摇头:老爷子不肯说,只叫我带上家眷,往南面避祸。

让他办完丧事,即刻就走。

霍震烨握紧轮椅扶手,时局已经坏到这个地步了?

洪四海说完就回到大宅,宅中没一会儿传来哭声,洪家门口挂起白灯笼,下人弟子人人腰间都束上白布。

白准隔着门,静静望了一会儿门前的石狮,他漠然转身: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七爷难受,七爷今天不讲话

第86章狗纨绔

怀愫/文

白准躺了一天,唇上才刚有些血色,就要为洪老爷子做全付纸马。

不许。霍震烨把他按回床上,你身子受不了,缓两天再做。

白准人虽躺了下去,但眼神毫不示弱:我该送洪老爷子一程。八门的老人,除了洪老爷子,就只剩下楚老门主了。

我的意思是你缓两日也赶得上出殡。这才一天,一门就送了帖子来,既是告知白准,洪老爷子仙去了,又是请七门主去当见证。

灵前打官司,不会这么快就出殡的。好在天气越来越冷了,就算停灵久些,尸身一时也不会坏。

白准岂会不知,洪老爷子看满堂的徒子徒孙争抢一门财产,怎么会好受。

霍震烨不许他扎纸,他便坐在天井里叠些元宝锡箔,脚下点了个火盆,叠几只就往盆里扔几只。

白准往盆中又扔两把锡箔,火苗腾一下蹿起,浓黑双目映出火色。

夜里风凉,霍震烨怕他冻到,翻箱子找出件大衣,这衣服是他特意给白准买的,衣料又软又轻,领子上整块狐狸毛。

白准本就生得阴柔,神色又时时疏离,雪白毛领一裹,更显得目不沾尘。

他叠两只元宝,想到什么,轻声一笑。

霍震烨拿张小板凳坐在他身边,拿竹条替他拨火,抬头问他:怎么?想到什么好笑的了?

一些八门旧事。白准答得矜持,但看他一眼,似乎是想说给他的。

霍震烨立刻懂了,给白七爷递台阶:我起个炉子,给你冲热巧克力喝,你一边喝一边说给我听。

倒也行。白准点头。

霍震烨做好巧克力牛奶,配几块奶香曲奇、英式松饼,又做了一盘小三明治,吹声口哨让纸人抬桌子。

白准捧着热巧克力,松饼已经涂了奶油果酱送到嘴边,他张嘴咬一口,目光软下来:洪老爷子是斗金争夺的一门主。

白准是听师父说的,师父爱喝两口酒,喝了酒就爱揭几个门主的老底。

在洪老爷子斗金之前,谁也没把这个小师弟放在眼里。一门金,又叫金点,干这行当的还又分

等。

嘴子金、袋子金、哑金、戗金。

里面的门道各不相同,洪老爷子原来就是庙会上摆摊儿玩袋子金的。

霍震烨哪听的懂这些江湖话,但他难得听白准说这么多,知道他心里一定也难过八门就这么散了。

这个人,心肠软得很。

他给自己煮了壶咖啡,杯底倒一点咖啡,加满满的牛奶,还打上奶油,浇上巧克力酱:什么叫袋子金?

白准看了眼霍震烨手上的咖啡,他来不喝这苦东西,但这杯看上去倒很可口,要来喝一口,两杯都是他的。

就是拿个竹筒,里头装三支签,外面三个彩袋,袋里装着卦底。在路过的人中选客人,看着小气精明的若来问卦,就说筒中没有你的卦。